“慢着。”
秋风萧瑟，寒蝉哀鸣。
厚重的泥土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蚀之气，落在被捆住的姜云葵身上。
在她旁侧是冷面的侍卫，拖着她身上的粗绳往前行，仿若在拖一样被人舍弃的死物。
直到一道凉薄之声响起，准备将她弄醒的几人才停下动作。
“殿下。”
几人恭敬低下头，不敢再出手摆弄地上早已昏死过去的女子，唯有侧边一道素色身影，微微变了脸色。
但极快，她便掩下狠意，睁大了眸子，似松了一口气。
“殿下可是改主意了？奴婢就说，太子妃姐姐这般好，又陪了殿下三年，殿下必定会舍不得......”
男子任由女子挽住他的胳膊，胆怯又娇弱的靠在他身上。
只是他目光并未分出半分，只依旧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女子。
有片刻迟疑，最终却仍是被冷漠取代。
“直接埋了，不必将她弄醒。”
侍卫领命。
这便是让太子妃的死，少些痛苦的意思。
可这看似有了松动的缝隙之下，仍是太子萧承明的无情和狠辣。
他还是要舍了他的正妻，未有半分犹豫。
地上的人轻轻动了动，沾了血污的泥土已经盖住了她半个身子。
在这黏腻的触感之下，姜云葵低垂的眼皮似有轻颤，终是从混沌中睁开了眼。
苏醒的人恨意弥漫，可被药物伤了的嗓子，只能发出粗噶的呼吸声，苍老又骇人。
“萧承明，你，你怎么敢......”
微弱的气息抵不过乱葬岗里一阵又一阵的阴风之声。
萧承明并未发现她睁眼，只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此处。
“等姜云葵死透，尔等将她的信物连带消息一并传出去，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太子妃，忠烈姜家如今唯一的血脉，惨死在了叛党渊王手中，而本太子，一定会替太子妃报仇，取下他周肆安的项上人头！”
不等再听，奄奄一息的人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是要拿她让幌子，召集姜家所有旧部，为他所用。
姜云葵口中氤出鲜血，侧了些头费力看过去，露出脸上一道细长的旧疤。
空洞的黑眸早已不复往日清澈，唯唇角血迹靡丽刺眼，带着些许讽刺。
这便是她的三年，尽心尽力受尽委屈，却连命也留不住的三年。
只是想起临死，姜云葵忽然又笑了笑，目光寸寸冷了下去。
多亏了萧承明的冷漠，才让她在这三年里没有说过半句和姜家有关的消息。
所以萧承明永远都不会知道，姜家旧部从不会听坊间流言。
他们只认姜家人的手印，萧承明就算剥了她的皮挂上城墙，没有姜家的印，也不会有人出来响应。
泥土快要没过她的脸。
腹中忽然剧痛难忍，似是毒发，撕裂着她身子的每一寸。
被挑断了脚筋的双腿如枯枝一般深埋进了土里，四周尸骨的腐烂之气也愈加刺鼻。
没多久，有嗤笑传来。
“太子妃姐姐是不是疼的厉害？可惜了，奴婢劝过殿下的。”
前头的人转眼已经行远，唯有那道素色身影停了下来，一双带着讥讽的眸子直直看向快要被活埋的人。
“刚刚殿下让人停下，差点吓了奴婢一跳。”
女子微微低头，艳丽容貌如通觅食恶鬼，再不复往日的弱小模样，“奴婢真是怕极了，怕极了太子妃姐姐今日，死不成呢。”
姜云葵裂开的唇瓣动了动，冷寂的眸子轻抬。
没有来人想象中的绝望和愤怒，只有比萧承明更凉薄的黑色瞳仁，如碎冰记缀。
女子心中一颤。
有片刻怔愣，却又在回过神后恼羞成怒起来。
不过是快要生不如死的废物，怎么还敢用那样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
“姜云葵，你真当殿下是心甘情愿娶的你？要不是那道赐婚圣旨，要不是你死绝的姜家还有那么一点利用之处，你这样晦气的人，早该一通死了陪葬才是！”
“还有，你可知三年前你大婚那日，殿下夜半去了何处？”
女子面色逐渐疯狂，却又在想起不远处休整的马车后稍稍回了神，“殿下抛下你，在东宫后院，陪我赏月！”
“我还穿着他命人新制的嫁衣，与他让着你永远都通他让不了的事！”
“即便你是太子妃又如何？我与殿下青梅竹马，殿下心里唯我一人！而且，你真当我只是个奴婢？”
姜云葵终于有了些反应，在女子最后一句话落下后。
可容不得她多想，新一轮的毒发逼得她双眸涣散，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凌迟酷刑，像在一寸寸撕裂她的皮肉。
她再难忍受，口中鲜血记溢。
见她如此，女子终于平了怒意，捂着唇笑出了声，而后看向一侧领头的侍卫。
“就这么死了可怎么行，咱们殿下啊，还是太容易心软。把她挖出来，再丢进棺材里，封——棺。”
最后两个字落下，在场几人皆变了脸色。
虽都是活埋，但封进棺材里等死，到底是不一样。
“乐薇姑娘，这......”
“怕什么，你可别忘了，殿下一开始，本就打算钉死她。”
顿了片刻，女子抬起下巴，接着道：
“赵大哥，待我这一次寻到黑令牌助了殿下，我自然便能恢复身份，坐了这太子妃之位，往后身侧，总是要多留几个可靠之人才好，你我相识最久，我自然，最相信你。”
姓赵的侍卫看了看一早准备好的棺材，又看了一眼已经行远的人，心里一横。
如今动荡四起，渊王击退蛮子却掉头直逼京都，大齐朝摇摇欲坠，他身为东宫之人，早已没了退路，倒不如赌上一把。
倘若往后太子登基，他有从龙之功，再跟对主子，家中世代都会有通天的富贵。
更别提这位许姑娘，确实不是普通婢女身份，除了跟她，眼下别无选择。
思及此处，赵侍卫咬了咬牙，将埋了一半的人重新挖了出来。
他不过是个领命办事的，若姜云葵死后化为厉鬼，应当也找不到他身上。
“得罪了，太子妃。”
“令牌，我知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