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现场一阵哗然，难以置信的望向我。
不远处谈笑风声的孟宣恒闻言沉下了脸，望向我的目光带着冷色。
心口的大石落地，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些年的憋屈也一扫而空，我也失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兴致。
我主动告辞，带着婢女准备打道回府。
就让我之前的荒唐的举动，随着我的离开就此落幕吧！
刚出前厅，就被孟宣恒匆匆拦下。
萧倾月，你在闹什么
我见他面色不快，刚想开口却被他阻止。
我同你说过了，妙含身世可怜，我只是带她来长长见识。
你是恼我帮了她，还是在气我冷落了你
亦或是，我诓骗你参加今晚的宴会
孟宣恒素来心高气傲，哪会相信我刚才那番说辞，全当我拈酸吃醋。
我无奈道：我没有同你闹。
孟宣恒却不信，他笃定我在气他冷落我，脸色瞬间转好。
你知道的，我素来喜欢有容人之量的女子。
你莫恼，明日，明日我就备上重礼上门与你赔罪可好
我不予与他纠缠，随意道：你自便。
我已经收到暗卫的准信，明天能不能见到还是个未知数。
我在婢女的搀扶下，刚要上车，却被他叫住。
要摸摸我的眼睛吗
从前你不是最喜欢我的眼睛
我头也不回道：不必了。
孟宣恒心下莫名一紧，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却没有感到半分轻松。
一股莫名的不安席卷上他的心头，他恼怒不已，背着我大步流星的离开。
换做往常，我早就追上去变着花样哄他开心。
可这一次，等他回头只看到绝尘而去的马车背影。
我回了府，暗卫已久候多时。
郡主，这是那人的讯息，他在江南开了一间画坊，吸引了许多文人墨客。
我也备好了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他的喜好没变，还是喜欢舞文弄墨。
我欣喜不已，招呼丫鬟整理行李，带着暗卫兴致冲冲的出门。
刚到门口，就被怒气冲冲的父亲拦下：月儿，他孟家实在可恶！竟又拿你说事，逼我不得不再帮他孟家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把......
父亲爱我，这才备受牵制。
我红着眼睛安抚父亲：爹爹，往后他们家与我们没有任何干系，您尽管出手吧！
爹爹讶异，随即欣慰的拍了拍我的手背：乖乖，他......不管怎样爹爹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知道啦，爹爹，退亲的事情就劳烦您老处理了，我要去一趟江南。
同爹爹道别，我迫不及待的往外赶。
刚出大门，就被孟宣恒的贴身小厮拦下。
长宁郡主，少爷他不好了！他吃了柳姑娘亲手做的菜，腹痛不止。
小厮急的上气不接下气，见我无动于衷，小厮更急了。
我一直守在边上，他们俩绝对没有逾越的行为。
我知道了，不过，我就不去了，我停在马车前：退婚的事，我爹爹会处理好，往后他的事与我无关，你不必再来寻我。
小厮傻眼了，诧异道：退婚！
郡主，您真的要退婚吗，少爷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等您去见他，他对您也不是全无感情啊！
对我有感情
是舍不得我侯府的权势吧。
这些年我对他们家掏心掏肺，自认问心无愧。
我想了想，回头道：何必找我，我们已经退亲，他让心上人照顾不是更好
也麻烦你帮我传个口信，这么多年是我认错了人，其实我的心上人另有其人，让他别识趣点，别纠缠。
我满心雀跃，只想立刻南下，以便早日赶到江南，好见到我心心念念的人，再次感受心上人的心跳。
想到这里，我迫不及待的登上马车，让马夫快马加鞭的往江南赶。
不得已，孟宣恒的小厮只好硬着头皮回府。
一见到孟宣恒，他战战兢兢道：少爷，长宁郡主不来照顾您了，她已经下江南了......说，说她现在要去找她真正的意中人了，让您识趣点，别纠缠不休——
4
卧房里，孟宣恒心底萦绕着一股烦躁，像是有什么东西拖离了他的掌控。
他的狐朋狗友调侃道：孟兄，你素来挑嘴，可不论柳姑娘递什么给你，你都无条件接受。
看看你们这付情深义重的样子，干脆直接迎娶柳姑娘过门好了！
这，我看行！
坐在他床沿的柳妙含羞涩的望向孟宣恒，期期艾艾道：孟哥哥，能嫁给你，是妙含毕生的心愿。
话音刚落，柳妙含的羞怯的低下头。
在场的人闻言，看两人的眼神更暧昧了。
孟宣恒低垂着眼眸，眼底是难掩的失望，平日里但凡他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萧倾月鞍前马后的照顾他，可今天，她竟然没有出现。
不一会儿，小厮火急火燎的长了进来，说什么萧倾月南下，说她的心上人不是他
孟宣恒语气不善道：你确定是萧倾月亲口说的
她真的是狗胆包天了，竟然无视他！
小厮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
在场的朋友笑道：这难不成是萧倾月欲情故纵的把戏
小厮硬着头皮道：长宁郡主说了，定南侯过几日便会来府上商议退婚之事。
孟宣恒浑身一震，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谁说要跟她退婚！
孟宣恒整个人怒不可遏，心底那股慌乱瞬间席卷上他的心头。
他拿出笔墨写到：倘若你现在同我致歉，那之前的种种全都翻篇，我们便择日成婚。
他把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萧倾月府上，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他犹如百爪挠心。
不一会儿，那人带着信回来，说长宁郡主不在家。
孟宣恒在我面前一直高高在上，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不死心，恼怒的派人一遍遍的去侯府送信。
可几人全都灰头土脸的回来，都说侯府连门都没让进，直接将他们赶走了。
孟宣恒面色灰败，他这才意识到，曾经那个紧紧跟在他身边的小尾巴真的恼了他，也许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让孟宣恒无比愤怒，他低吼：出去，全部滚出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互视一眼赶忙离开。
卧室瞬间清净了，只剩下柳妙含依旧坐在他床边。
孟宣恒刚想开口，却被泪眼朦胧的柳妙含打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怒意。
这可是他念念不忘的红颜知己，只可惜如今他对她只有怜惜之情再无其他。
他长舒了一口气道：妙含，我想休息了，你先下去吧。
我们之间的情谊永远不会变，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妹妹
柳妙含神色凄迷，她望向孟宣恒无语泪先落。
倘若你只当我是妹妹，为什么替我赎身为什么一次次丢下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只为了讨我欢心！不仅如此，为了不让我伤心，你甚至把我做的那么难吃的菜都吃了！
宣恒哥哥，你明明对我有情，为什么要说我只是妹妹！更何况你对她远不及我万分之一好！
孟宣恒在一声声质问中败下阵来，他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伤痛。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我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的可恶。
碰巧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孟宣恒惊喜的望向门口：萧倾月，你是不是后悔了！
孟父怒气冲冲的冲了上来，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阵骂。
孟宣恒，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
侯府的人让人把退婚书送来了，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孟宣恒如遭雷击，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萧倾月是真的厌弃他了！
孟父恨铁不成的将一封信甩到孟宣恒面前，冷声道：这些都是长宁郡主的生平，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孟宣恒颤抖的打开信件，逐字逐字的翻阅。
信里详细的描述了，我曾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眼看好事将近。
哪曾想，他突然生了重病，药石罔效，最终病亡。
而那一天，也恰逢孟宣恒遇袭。
我会不顾一切追着他跑，纯粹是因为我误以为鬼医医治的那人是他。
想我一个金尊玉贵的侯府郡主成天跟在他身后，任由他予取予求，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订亲后，我最喜欢用看着他的眼睛。
再就是他受伤那天，我迫切的追问他的眼睛有没有事
而当初在宴席上，我那句心上人另有其人也是真心实意的。
一切有迹可循，孟宣恒恍然大悟。
我真的从头到尾，爱的都不是他。
锥心之痛莫过如此，孟宣恒捂着心口痛不欲生。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随后泪如雨下。
原来，他才是那个不被爱的可怜虫！
6、
来到江南已经月余，我每天都到卫景川的画访。
费尽心机的吸引他的注意，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成功的记住了我。
姑娘来啦，可有看中的
卫景川温柔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这一个月来，姑娘看我的时间比那些字画的时间还长，可是有事
他语调温柔，衬得整个人温文尔雅。
我没有被揭穿心思的羞怯，反而打着胆子撩拨他：那些俗物，哪有公子好看。
卫景川轻笑一声：姑娘谬赞了。
我被他的笑容迷的五迷三道，忍不住出神。
那瞬间，他的音容与裴峥重合，我傻傻的盯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根据暗卫找到的信息，这人从小到大品学兼优。
原是准备参加科考，想来以他的才智定能在科举中一举独魁，将来在朝堂也会有非凡键树。
可惜，自从被鬼医从鬼门关啦会后，这人突然性情大变，变得淡泊名利成天痴迷字画。
我的心底隐隐有一道声音告诉我：是他！
卫景川轻咳一声，对我行礼：在下卫景川，敢问姑娘芳名。
萧倾月。
我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心底带着些许期待。
卫景川神色如常，他勾起嘴角：原来是长宁郡主，能与郡主相识，是在下的荣幸。
我脑子一热迫切道：不知公子可有意中人我还没有定亲，不知卫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卫景川自小金尊玉贵，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像这样直白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尽管如此，他竟然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还觉得眼前的女子与众不同，格外的有趣。
虽是如此，他还是笑着拒绝：谢郡主美意，在下没有意中人，更没有定亲的念头。
我不恼，毕竟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机会。
即使如此，他日卫公子若有定亲的念头，可否先考虑我
卫景川不置可否，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探究：长宁郡主花容月貌，为什么非我不可呢
这个问题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回过神笑道：卫公子英俊不凡，我心悦之。
想同自己心悦之人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的声音越来越弱，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放映着我跟裴峥的点点滴滴，我的心隐隐作痛。
倘若能嫁给卫景川，也算是和心上人相知相许吧。
卫景川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很久，随后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长宁郡主在我身上找故人的影子。
我措手不及，有一种被戳穿的狼狈，随意找了个理由，我落荒而逃。
外头飘着小雨，我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我对裴峥的思念瞬间爆棚。
裴峥我想你了裴峥
这时有人将我罩在伞下，我惊喜的抬头，看清来人，我的心瞬间掉到谷底。
是他，孟宣恒，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他面容憔悴，脸色极差，整个人萎靡不振，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想来，他等了很久。
我的挚友卫景川是你的这次的猎物你戏耍我完又要戏耍我的朋友吗你有告诉他你喜欢的是他的眼睛吗
面对他歇斯底里的控诉，我神情疏离，无动于衷。
我径直越过他，不想继续跟他纠缠。
孟宣恒不依不饶的挡在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我不悦的蹙眉，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一脸嫌恶的拿出帕子擦拭被他握过的地方。
从前你对我紧追不舍，现在连碰你都碰不得了，是吗！
孟宣恒强压下心里的刺痛，质问我：萧倾月，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
是的。
最开始知道，孟宣恒不是那个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想，我终于可以亲手结束这段畸形的感情。
时至今日，我压根不在乎他的所思所想，如果可以，我只想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我跟你早已两清，我认为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孟宣恒红着眼眶，克制不住泪流满面，好不可怜。
他带着哭腔控诉我：萧倾月，这些年你为了那双眼对我纠缠不休，现在发现这一切只是个误会，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这些年来，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真心吗
我面无表情的面向他，认真道：当真。
再说了我主动远离你了，你难道不该开心吗
你说这些年一直是我对你纠缠不休，可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同意定亲，不就是看上我侯府的权势，以及欺辱我好满足你不为人知的私欲吗！
就连退亲也是你亲口所说，我已经成全你了，也把功劳给了柳妙含，我自认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孟家全都问心无愧。
反倒是你，与我定亲却跟红颜知己打的火热，朝秦暮楚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无情
孟宣恒被我怼到哑口无言，他一脸菜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字字诛心，他百口莫辩。
我不信！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没有过片刻的真心！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我丝毫的怜悯。
孟宣恒，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有那点值得我付出真心
还有既然我们退亲了，你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迎娶你那位红颜知己过门了吗得偿所愿你应该高兴呀！
我祝你跟柳妙含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至于我和你，自然是老死不相往来！
曾经整个上京城，人人都耻笑我是他身边言听计从的走狗。
他轻视我，他的狐朋狗友也不待见我，次次给我难堪。
好在，我心悦之人根本不是他。
我对妙含并没有男女之情，我只当她是妹妹，倾月，我心悦之人一直都是你！
倾月，裴峥已经死了，哪怕别人拥有他的眼睛也不会是他！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错了，我们把过去都翻篇好不好！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低声下气的孟宣恒，整个人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看上去脆弱不堪，弱小又无助。
我斜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开。
给自己留点脸面把！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孟宣恒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我离去的背影，心痛不已。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痛哭流涕，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弄丢了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淋着雨大步向前，一辆马车停在我面前。
马车的门帘下，是卫景川英俊的脸庞。
快上车，我送你。
我没有推辞，上车大方的坐在他身边。
你改变主意了吗是同意与我定亲了
卫景川目光带着侵略性，他仔细的端详着我。
萧倾月，你的话可信吗
自然可信，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
过去，你也是这么对待孟宣恒的吗
我傻眼了：你都知道了！
自然。
卫景川继续道：你的生平，我早早的让人查了个底朝天。
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他。
我跟他除了那双眼，再无其他瓜葛。
若是裴兄在天有灵，见你这样会很伤心吧。
我没有预料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的泪夺眶而出，我忍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
等我哭够了，边抹眼泪变跟他道歉。
你很好，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知道你希望在我身上找他，可我是我，他是他，我们都是不可替代的。
见到你的那瞬间，我的心告诉我，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希望你幸福美满的过一生，而不是活在他的阴影之中，舔着脸去找寻那个不可能的可能。
卫景川将我送到府上，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认真道：萧倾月，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我没有办法成全你的心思，往后，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
裴峥之死已成定局，可你萧倾月还有无限可能，你已经为他蹉跎了不少时光，你该走出来了，去过好自己的人生。
话毕，卫景川坐上马车，招呼马夫驱车离开。
我望着他的马车渐渐消失在雨中，若有所思：过自己的人生吗
自此，我跟卫景川断了联系。
我知道，他这是要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起初，我以为我的裴峥还活着，只是换一个方式而已。
只要我们相遇，我就能唤醒他的记忆，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相知相许。
可惜，这一切都是我自欺欺人的以为。
那个视我如命的人，永远的停留在那个冰冷的雨夜。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迹。
之后，我回到了上京城，陪在父母的身边，闲事摆花弄草。
既然他不在了，那我们曾经许下的誓言便由我来完成把。
我的人生有了追求，从新焕发了光彩。
而裴峥一直活在我的心里，陪着我过了一年又一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