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错误的开始
雨水顺着出租车的车窗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林知鸢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在雨幕中逐渐清晰。
小姑娘,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林知鸢抬头,一栋豪华的独栋别墅矗立在眼前,铁艺大门上缠绕着精致的玫瑰花纹。她深吸一口气,付完车费后拎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雨中。
这是奶奶去世后,她第一次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镇。
知鸢!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人撑着伞快步走来,怎么不打伞就站着快进来。
林知鸢认得她,是奶奶的老友齐阿姨。上个月奶奶的葬礼上,就是她红着眼睛说要把自己接到北城来。
谢谢齐阿姨。林知鸢轻声说,顺从地被揽着肩膀带进别墅。
客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沙发上坐着几个人,见她进来都站了起来。
这就是知鸢啊,都长这么大了。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我是齐叔叔,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林知鸢乖巧地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站在角落的少年吸引。
他靠在钢琴旁,穿着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头发微微凌乱,正低头玩手机。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睛。
那是我儿子齐崇。齐阿姨介绍道,比你大一岁,在北城一中读高三。
齐崇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你就是林奶奶的孙女听说你成绩很好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却又夹杂着一丝痞气。林知鸢感到脸颊发热,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还行。她小声回答。
齐崇,别吓着妹妹。齐阿姨拍了下儿子的肩膀,知鸢刚来,你带她熟悉下环境。
齐崇耸耸肩,伸手接过林知鸢的行李箱:走吧,小书呆子。
林知鸢跟着他上楼,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齐崇的背影挺拔,走路时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洒。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生——小镇上的男孩要么羞涩木讷,要么粗鲁无礼,没有一个人像齐崇这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张扬的活力。
这是你的房间。齐崇推开一扇门,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敲门——不过最好别在晚上十点后,那时候我可能在打游戏。
房间比林知鸢想象的还要大,淡蓝色的墙纸,白色的家具,还有一整面落地窗。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生怕自己的鞋子弄脏了柔软的地毯。
喜欢吗齐崇靠在门框上问。
林知鸢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奶奶教我的...算是见面礼。
齐崇挑眉接过,随手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嗯,不错。他三两口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晚上家里有宴会,算是给你的接风宴,记得打扮漂亮点。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林知鸢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手里还维持着递出纸袋的姿势。
她慢慢放下手,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后花园的玫瑰上。林知鸢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发现那里烫得惊人。
晚宴比林知鸢想象的还要隆重。她穿着齐阿姨准备的淡粉色连衣裙,头发被造型师挽成精致的发髻,站在大厅角落里不知所措。
怎么躲在这里齐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两杯果汁,给你。
林知鸢接过杯子,小声道谢。齐崇今天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白天更加耀眼。
今天来了不少人,齐崇凑近她耳边说,那边是顾家的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林知鸢看到一群人正走进大厅。为首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身旁跟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在他们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慢悠悠地踱步而入。
那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五官比齐崇更加凌厉,眉眼间透着一种疏离感,仿佛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
那是顾砚卿,齐崇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顾家的独子,我的...算是发小吧。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顾砚卿抬眼望来。那一瞬间,林知鸢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他的眼神太冷了,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但奇怪的是,在那冰冷之下,似乎还藏着什么更复杂的情绪。
对视只持续了一秒,齐崇就挡在了她面前:别看那家伙,他性格古怪得很。
宴会正式开始后,林知鸢被齐阿姨带着认识各种亲戚朋友。她机械地微笑、点头,回答着千篇一律的问题。直到齐阿姨宣布两家决定共同照顾她,让她自己选择住在哪边时,林知鸢才真正回过神来。
知鸢可以两边都住住看,齐阿姨温柔地说,不过总要选一个主要住的地方。
林知鸢下意识地寻找齐崇的身影。他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似乎是感应到她的视线,齐崇抬头对她眨了眨眼。
那一刻,林知鸢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她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顾砚卿独自站在露台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不知为何,那目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我想再考虑几天可以吗她最终说道。
齐阿姨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这不是小事。
宴会接近尾声时,林知鸢借口透气来到后花园。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走了些许燥热。她仰头看着北城的夜空,发现这里的星星比小镇少得多。
第一次来北城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知鸢转身,看到顾砚卿倚在门廊的阴影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照不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嗯。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陌生的少年交流。
顾砚卿走近几步,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齐崇不是好人选。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林知鸢困惑地皱眉:什么意思
选择住在哪里的时候,顾砚卿的声音很平静,别选齐家。
林知鸢正想追问,齐崇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哟,顾少爷在和我家小知鸢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砚卿的表情瞬间恢复冷漠。他看了林知鸢一眼,那眼神让她想起初见时的复杂感觉,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齐崇凑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林知鸢摇摇头:没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和顾砚卿...关系不好吗
齐崇嗤笑一声:我们好得很。只是顾少爷性格孤僻,不爱搭理人罢了。他伸手揉了揉林知鸢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明天我带你去学校看看。
回到房间后,林知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齐崇阳光般的笑容和顾砚卿冷漠的眼神。她摸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北城一中。
屏幕上立刻跳出各种信息,其中一条校园论坛的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校草之争:痞帅齐崇VS冷感顾砚卿,你pick谁》
林知鸢点开帖子,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照片。一张是齐崇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笑容灿烂;另一张是顾砚卿在图书馆看书的侧影,神情专注。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停留在齐崇的照片上。
窗外,一轮新月悄悄爬上枝头。而在别墅的另一端,顾砚卿站在窗前,看着手机里刚保存的一张照片——宴会上,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角落里,眼神清澈而忐忑。
他轻轻锁上屏幕,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章
暗涌
北城一中的梧桐树在晨光中舒展枝叶,林知鸢捏着书包带站在校门口,耳边传来齐崇不耐烦的催促声:发什么呆要迟到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七点四十分,距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齐崇单手插兜走在前头,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了闪,沿途不断有女生红着脸打招呼。林知鸢注意到她们瞥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刺探。
崇哥!三个男生从便利店冲出来,为首的红发男生把冰可乐贴到齐崇脸上,这就是你家新来的妹妹
林知鸢被三道目光来回打量。红发男生嬉皮笑脸地凑近:我叫程野,崇哥发小。他身后的眼镜男推了推金丝眼镜:梁骁。最后面的卷毛男生正忙着舔甜筒:陈最。
你们吓着她了。齐崇笑着把林知鸢拉到身后,这个保护性动作让程野吹了声口哨。林知鸢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雪松香,突然想起昨晚顾砚卿那句别选齐家,耳尖莫名发烫。
教学楼拐角传来争执声。林知鸢抬头,看见顾砚卿被三个男生围着。他依然穿着黑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在晨光中像镀了层金边。
顾大会长,上个月篮球馆监控是你黑的吧为首的黄毛用球棍戳他胸口,让我们在全校面前出丑...
监控记录显示你们在器材室抽烟。顾砚卿的声音比晨露还冷,需要我调取当时的二氧化碳浓度数据吗
黄毛噎住时,他身后传来清朗的男声:需要帮忙做个烟气色谱分析吗穿白大褂的男生从楼梯走下来,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泛着冷光,或者...他晃了晃手里的解剖刀,教教你们肺部解剖结构
林知鸢认出这是昨晚宴会上见过的周予安。他身边站着个肌肉结实的男生,正把警用甩棍转得呼呼生风,还有个抱电脑的卷毛男生蹲在台阶上冷笑:需要我群发你们跪着求饶的视频吗
陆沉,沈墨,别吓着小朋友。周予安用解剖刀削着苹果,果皮连成完美的螺旋,顾大会长,老地方见
顾砚卿转身时突然看向林知鸢。那道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呼吸一滞。他视线扫过她被齐崇攥着的手腕,眉心极快地皱了一下。
看够没有齐崇突然拽着她往反方向走,离那群怪胎远点。
直到走进教室,林知鸢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后门突然被推开,扎着发圈的女生旋风般冲进来,把芒果千层拍在她桌上:我叫苏念!听说你是转学生
奶油香气弥漫开来。林知鸢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女生,她正趴在桌上眨着鹿眼:我刚看到你和顾砚卿对视了!你知道他是连续三年联考第一的学神吗
苏念你又犯花痴!程野踹开前门,甜筒残渣沾在嘴角,崇哥,晚上去新开的夜店他冲林知鸢挤眼,妹妹也一起
她不去。齐崇把玩着打火机,好学生要写作业。
林知鸢盯着课本上的公式,那些数字突然变成顾砚卿冷峻的侧脸。午休铃声响起时,苏念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顶楼天台堆满废弃课桌,紫藤花从铁丝网缝隙里垂落。林知鸢还没站稳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次模拟考的导数题,至少有三种解法。
透过生锈的铁架,她看见顾砚卿倚在栏杆上,周予安正在本子上画函数图像。陆沉在角落做引体向上,沈墨的键盘声像急促的雨点。
帅吧苏念激动地掐她胳膊,夜航组!顾砚卿的智囊团!上周他们黑进教务系统改了游泳课安排,就因为沈墨讨厌氯水味...
谁在那里周予安突然转头。林知鸢被苏念拽着逃跑时,听见沈墨冷笑:又是那个嗑CP狂魔。
医务室飘着消毒水味。苏念揉着摔红的膝盖哀嚎:我的芒果千层还在教室!门帘突然被掀开,周予安提着药箱走进来:第三次了,苏同学。
林知鸢看着他挽起袖口,修长的手指捏着镊子夹起酒精棉球。苏念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嘀咕:他睫毛好长...棉球突然重重按在伤口上。
伤口感染会导致化脓性关节炎。周予安的声音像在背教科书,严重的话需要关节腔穿刺。他掏出颗水果糖放在苏念掌心,止痛药。
夕阳把走廊染成蜜色时,林知鸢在储物柜前撞见顾砚卿。他正在锁柜门,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林知鸢突然想起重生前夜看到的照片——十七岁的顾砚卿手臂光洁如玉。
好奇顾砚卿突然开口。他逆光站着,轮廓像被烧熔的金边,车祸。
林知鸢的指尖在颤抖。前世她从未注意过这道疤,就像她从未看透这个沉默的少年。顾砚卿忽然逼近一步,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和齐崇刻意喷洒的香水不同。
离程野远点。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他上个月刚搞大隔壁女校生的肚子。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时,林知鸢在操场看见齐崇把程野踹进喷泉池。他笑着对浑身湿透的程野伸手:开个玩笑而已。月光下他的虎牙闪着寒光,像某种野兽的獠牙。
回到齐家时,林知鸢在玄关发现双陌生的球鞋。二楼传来齐父的怒吼:让你照顾客人,你带人去夜店她转身躲进厨房,听见程野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崇哥让我约她的...
冰箱冷光照亮林知鸢苍白的脸。她摸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北城一中
顾砚卿
车祸。第一条跳出来的新闻日期让她瞳孔紧缩——正是她前世和齐崇结婚那天。
第三章
灼痕
医用酒精在玻璃皿里沸腾,林知鸢盯着酒精灯跃动的火苗,直到周予安抽走她手中的滴管:这是第17次走神。实验台对面的男生推了推银边眼镜,在想顾砚卿的疤
解剖教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知鸢捏紧实验报告边缘,冰凉的金属桌面上倒映着周予安解剖刀的光斑。他正在给青蛙去脑,刀尖精准地挑开枕骨大孔。
上个月物理竞赛,顾砚卿带队横扫七省联队。手术刀突然转向她,知道决胜题是什么吗刀尖在空气里画了个函数图像,计算车祸瞬间的冲击力。
玻璃器皿突然炸裂。林知鸢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想起昨夜搜索到的新闻照片——扭曲的银色跑车像被揉皱的锡纸,挡风玻璃上蜿蜒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当时要去哪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沙哑。
周予安扯过纱布按住她伤口:去抢婚。解剖刀在指间转出银花,可惜没赶上你和齐崇的订婚宴。
下课铃刺破寂静。林知鸢冲出实验室时撞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顾砚卿扶住她肩膀的瞬间,她看见他锁骨处的灼痕——像朵枯萎的玫瑰。
你...喉咙突然哽住。
顾砚卿收回手的动作比平时快半拍,袖口滑落时露出更多疤痕。那些狰狞的纹路像地图上的裂谷,标注着某个平行时空的惨烈。
校庆彩排。他递来张节目单,苏念说你报了水墨画表演。
林知鸢低头看自己被圈出来的名字,突然发现他的字迹和匿名资助奶奶墓地的人是同一种笔锋。前世她收到汇款单时,曾对着那句节哀的瘦金体发过呆。
礼堂后台飘着丙烯颜料的味道。林知鸢握着毛笔的手在发抖,宣纸上的墨竹洇开大片阴影。幕布外传来齐崇的声音:今晚庆功宴,把三班的姜晚叫上。
崇哥换口味了程野的嬉笑像生锈的刀片,不过你那个妹妹最近总往顾砚卿跟前凑...
颜料盘砸在地上的声响惊动所有人。林知鸢看着从幕布缝隙透进来的光,齐崇的剪影正在逼近。她慌忙后退,撞翻了青瓷笔洗,墨汁在雪白裙摆绽开凄艳的花。
躲我齐崇攥住她沾满墨汁的手腕,这些天夜不归宿,真住顾家了他指尖的力度让她想起前世被扯坏的婚纱肩带。
黑暗中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脆响。顾砚卿倚在消防栓旁,蓝白火焰映亮他眼底翻涌的阴鸷:松手。
齐崇反而握得更紧,虎牙抵着下唇笑得挑衅:顾大会长连别人家事都要管他忽然贴近林知鸢耳畔,忘了谁在你奶奶灵前说过会照顾你
林知鸢浑身血液凝固。前世婚礼上,齐崇正是用这句话哄她戴上婚戒。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复苏——宾客散去后的更衣室里,他扯着领结冷笑:真以为我会碰你
她选了顾家。顾砚卿的声音像淬冰的刀,需要我出示法律文件吗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齐崇看清了监护人协议上顾父的签名。
腕间的桎梏突然松开。林知鸢踉跄后退,跌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顾砚卿的手虚扶在她腰侧,热度透过湿透的布料灼烧皮肤。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齐崇拳头捏紧的咔嗒声。
校庆晚会开始前,苏念抱着急救箱冲进更衣室:顾砚卿让我送来的!她抖开礼服时掉出支烫伤膏,这该不会是...
林知鸢指尖抚过药管上的日期——生产时间正是车祸次日。更衣镜倒映出后背的墨迹,像道狰狞的伤疤。她突然意识到,前世那些匿名寄到齐家的烫伤药,或许都来自某个在废墟里捡回半条命的人。
礼堂掌声雷动时,林知鸢在后台看见姜晚的芭蕾舞鞋。陆沉正单膝跪地帮她系缎带,警用甩棍别在后腰像柄未出鞘的剑。别紧张,他生硬地安慰,就当底下都是南瓜。
姜晚抬腿划过他耳际,足尖绷成凌厉的直线:这样陆沉喉结滚动着偏过头,露出发红的耳尖。
林知鸢抱着画具上台时,追光灯下坐着夜航组。顾砚卿的黑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灼痕在锁骨处若隐若现。她挥毫泼墨时听见沈墨敲键盘的声响,大屏幕上突然飘起樱花雨——每片花瓣都是她画过的星云图。
作弊。周予安在台下轻笑,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情绪。苏念正往他实验服口袋塞饼干,焦黑的部分用糖霜画着爱心。
谢幕时齐崇捧着玫瑰冲上台。林知鸢闻到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后退的半步被他攥住手腕:跟我回家。他眼底泛着血丝,像头濒临失控的困兽。
她回我家。顾砚卿的声音从音响里炸开。林知鸢回头看见他站在控台前,指尖按着混音键。大屏幕突然播放程野在夜店搂着女生的视频,背景音里齐崇的笑声格外刺耳:赌她三天内自己回来。
礼堂哗然中,林知鸢甩开齐崇的手。她跑过漫长通道,消防门在身后重重闭合。安全通道的应急灯下,顾砚卿倚着墙抽烟,火星明灭间照亮手臂交错的疤痕。
为什么...她喘着气开口,却被烟味呛出眼泪。
顾砚卿碾灭烟头,抬手时露出掌心陈年的烫伤:那年你说桂花糕要配龙井。他忽然笑了,眼底破碎的光像夏夜坠落的星,我等了八年。
林知鸢在泪眼朦胧中想起,高二那年春雨绵绵的午后,她确实把装桂花糕的保鲜盒放在顾家餐桌。原来不是被保姆丢掉,而是被某个傻子就着冷茶咽下,从此在血肉里种下执念的根。
消防通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崇的怒吼伴随着撞击声:顾砚卿你他妈出来!林知鸢突然被拽进配电室,顾砚卿的手垫在她脑后,黑暗中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
要听真相吗他的唇擦过她耳尖,那场车祸,我是故意撞向防护栏的。
第四章
燃烧的雪松
配电室的空气裹挟着电缆胶皮的焦味,顾砚卿的呼吸喷在林知鸢耳后,像一块烧红的炭。门外齐崇的踹门声震得配电箱嗡嗡作响,林知鸢却只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无意识地攥住顾砚卿的袖扣。金属棱角硌进掌心,像要切开皮肉直抵那段被掩埋的真相。
顾砚卿突然松开她,转身按下电闸。整栋楼瞬间陷入黑暗,门外传来齐崇的咒骂和人群的尖叫。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林知鸢看见他锁骨处的灼痕在幽绿光线下泛着磷火般的蓝。
那天我喝了酒。他扯开领口露出更多伤疤,皮肤上蜿蜒的沟壑像干涸的河床,从婚礼现场出来,直接撞上了环岛护栏。
林知鸢的膝盖撞到配电箱,钝痛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前世婚礼那天,她确实在敬酒时看见顾砚卿离席的背影。当时齐崇还凑在她耳边嗤笑:丧家犬终于滚了。
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顾砚卿从钱包夹层抽出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里十七岁的林知鸢正在图书馆打瞌睡,脸颊压着《星空图鉴》的扉页,我连抢婚的资格都没有。
照片边缘有焦痕,像是从火场抢救出来的遗物。林知鸢突然想起齐崇烧毁她画册那天,灰烬里确实有张残缺的相纸。
门外脚步声渐近,周予安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消防演习开始了,要走趁现在。顾砚卿把照片塞回她手中,转身时校服下摆擦过她颤抖的指尖:别再问疤痕的事。
礼堂后门停着辆黑色机车。林知鸢抓着顾砚卿的腰侧,引擎轰鸣中闻到他衣领上的血腥气。后视镜里,齐崇追出来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视野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机车最终停在海崖公路尽头。顾砚卿摘下头盔时,额角的汗珠正顺着疤痕滚落。林知鸢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就被他攥住手腕按在礁石上。
看清楚。他扯开衬衫露出整片胸膛,那些疤痕在月光下像皲裂的瓷器,这些是你结婚那天留下的。他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无名指根,那里曾有枚婚戒留下的浅痕,现在还想知道真相吗
海浪拍碎在礁石上,咸涩的水雾蒙了满脸。林知鸢突然发现顾砚卿右臂内侧有道崭新的伤口,结痂处还沾着彩排时的金粉。前世她最后一次见顾砚卿,是在离婚前夜的雨里,他撑着黑伞站在齐家门外,袖口渗出的血把雨水染成淡粉色。
为什么...她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前世不说
顾砚卿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像具裂开的冰雕:说我在你抽屉里放过三十七封情书说你每次美术比赛的奖状我都裱在书房他松开她后退半步,还是说婚礼那天,我其实带着戒指
林知鸢的耳膜嗡嗡作响。她确实收到过匿名情书,娟秀的瘦金体写着天文观测笔记。而前世齐崇总嘲笑她裱奖状的穷酸习惯,却在她搬走后全部扔进了碎纸机。
机车后座绑着个防水袋。顾砚卿抽出本烧焦边缘的素描本,翻开第一页是林知鸢高二画的紫藤花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个黑衣少年的背影,衣角署名处写着日期——正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
你记得...林知鸢的指尖抚过碳痕,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记得。顾砚卿从内袋掏出枚变形的戒指,素银指环内侧刻着鸢尾花纹,从你转学来那天,到离婚前最后一秒。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林知鸢在黑暗里听见打火机开合的声响,火光映亮顾砚卿垂落的睫毛,在疤痕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忽然意识到,前世那个总在深夜出现在齐家门外的人影,或许从来不是幻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念发来的视频里,齐崇正把程野按在喷泉池暴打:说!谁让你动我抽屉的!程野的哀嚎混着水声:崇哥饶命...那些情书我真不知道是顾...
视频戛然而止。林知鸢抬头,发现顾砚卿正在看她,眼神像看着某个易碎的梦境。海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道横贯眉骨的旧伤。前世最后一次同学聚会,她曾听周予安提过这道伤——砚卿十八岁那年,为个姑娘跟齐崇他们干过架。
那天在器材室...林知鸢突然想起高二的体育课,她曾听见隔壁传来打斗声。等赶到时只见满地血迹,和墙上一道触目惊的拖痕。
顾砚卿用指尖抹去她脸上的水渍,咸涩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泪:当时你捡到的校牌,是我故意留下的。他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眼下皮肤,可惜你只记得齐崇送的创可贴。
机车驶回顾宅时,三楼窗口亮着灯。林知鸢跟着顾砚卿穿过回廊,书房门开合的瞬间,她看见整面墙的玻璃柜——每个格子里都是她参加美术比赛的奖状复印件,按年份排列得一丝不苟。
你走后的第三年,齐崇把原件都烧了。顾砚卿从抽屉取出烫金证书,2018年全国青少年绘画大赛金奖几个字已经褪色,我花了三个月复原。
林知鸢的视线模糊起来。前世她曾在齐崇书房发现过相似的证书,当时他还笑着说是投资艺术展顺手拿的。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她每次得奖后,办公室总会收到匿名祝贺的花束;每幅被齐崇嘲笑的画作,都会在拍卖行神秘成交。
窗外突然闪过车灯。齐崇的跑车横在庭院里,引擎盖还冒着热气。顾砚卿拉上窗帘的瞬间,林知鸢看见他书桌压着的病历表——2018年10月15日,酒精中毒引发的胃出血,正好是她前世订婚宴的日期。
现在你全知道了。顾砚卿把病历翻过来盖住,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还要继续问车祸的事吗
楼下传来砸门声。林知鸢在震荡的声浪中踮起脚尖,吻上顾砚卿眉骨的疤痕。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扶在她腰侧的手收紧到发颤。
这次换我来找你。她贴着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痕轻声说,从第一封情书开始。
第五章
灰烬之下
晨光透过纱帘在病历上投下蛛网状的光斑。林知鸢轻轻移开顾砚卿搭在她腰间的手,指尖拂过病历表上干涸的血迹。2018年10月15日的诊断记录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记忆的痂——那天她戴着齐崇送的钻石项链,在订婚宴上喝得脸颊发烫。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林知鸢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从旋转楼梯的间隙看见齐崇正把青花瓷瓶砸向玄关镜。他眼睛布满血丝,领带歪斜地挂在扯开的领口,右手关节处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终于舍得出来了齐崇抬头看见她,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在顾砚卿床上睡得好吗他踢开脚边的碎瓷片,从口袋里掏出团皱巴巴的纸,看看你的好哥哥藏了什么。
林知鸢接过那团纸,缓缓展开。烧焦边缘的拍立得上,十七岁的她趴在图书馆桌上熟睡,照片角落有只入镜的手——修长的指节捏着钢笔,腕表表盘反射出拍摄者的轮廓:黑色衬衫,瘦削的下颌线,以及袖口若隐若现的鸢尾花纹身。
程野在我书房找到的。齐崇的虎牙咬破了下唇,血珠渗进唇纹,原来顾砚卿从那时候就...他突然拽过林知鸢的手腕,我他妈还以为你只是借住!
相纸在拉扯中撕裂。林知鸢看着照片里自己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图书馆的午后。她醒来时发现《星空图鉴》里夹着张便签,瘦金体写着仙女座星云观测指南。当时窗外紫藤花落了一地,远处有个黑衣少年的背影正消失在走廊尽头。
放开她。顾砚卿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穿着睡袍倚在栏杆边,锁骨处的灼痕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林知鸢注意到他右手握着个银色物件——是前世她见过的打火机,底部刻着小小的鸢尾花。
齐崇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碎玻璃刮擦耳膜:顾砚卿,你装什么正人君子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需要我告诉知鸢,上个月你是怎么在夜店...
屏幕上的视频开始播放。摇晃的镜头里,顾砚卿正把程野按在卡座上,染血的手指掰开对方下巴往里灌酒。背景音里齐崇的冷笑格外清晰:为了个女人疯成这样,值吗
值。顾砚卿走下楼梯,睡袍下摆扫过台阶上凝固的血迹,包括现在打断你三根肋骨。他说话时眼睛看着林知鸢,指尖轻轻摩挲打火机上的刻痕,去厨房等我。
林知鸢没动。她弯腰捡起地上半张照片,从撕裂处抽出一截烧焦的纸边——是前世齐崇烧毁的情书残页。熟悉的瘦金体写着:今天你画了紫藤花,我在窗外站到打烊...
知鸢。顾砚卿突然喊她名字,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梦境,柜子第三格。
玄关柜的玻璃格子里,躺着本焦边素描簿。林知鸢翻开扉页,心脏突然停跳一拍——这是她前世被齐崇烧掉的写生本,此刻却完好地躺在天鹅绒衬布上。每一页边缘都有修复的痕迹,在紫藤花廊那页的角落,多了个用金粉补全的背影轮廓。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齐崇捂着腹部蜷缩在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液体。顾砚卿甩了甩右手关节的血,弯腰捡起掉落的手机。视频还在循环播放,他直接摁灭了屏幕。
去年二月十七号。顾砚卿用鞋尖挑起齐崇下巴,你在蓝夜会所给知鸢的酒里下药。他转头看向林知鸢,眼底翻涌着某种可怕的情绪,那晚我打断了程野四颗牙。
林知鸢的指尖陷进掌心。前世确实有场同学会,她喝过半杯齐崇递来的鸡尾酒就失去意识。第二天在酒店醒来时,齐崇正系着领带对她笑:昨晚你可是很热情。
你以为这就完了齐崇吐着血沫笑起来,顾砚卿没告诉你,他爸当年是怎么...
顾砚卿的拳头砸在齐崇太阳穴上,后半句话碎在齿间。林知鸢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突然发现齐崇左手无名指有道陈年割伤——和前世她婚戒内圈的裂纹完全吻合。
警笛声由远及近。周予安的白大褂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穿制片的警察。林知鸢看着顾砚卿被反剪双手按在墙上,他睡袍领口滑落,露出后背更多烧伤疤痕。那些扭曲的纹路在晨光中像幅残酷的地图,标注着所有她未曾参与的战场。
轻度脑震荡。周予安蹲下检查齐崇伤势,银边眼镜闪过冷光,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抽屉里那些药,需要我向警方说明来源吗
齐崇瞳孔骤缩。林知鸢突然想起前世卧室抽屉里的白色药瓶,标签永远被齐崇撕掉。有次她误服后昏睡整日,醒来时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计量搞错了...对,是致幻剂...
警察带走齐崇时,顾砚卿正靠在玄关处点烟。打火机的火苗映亮他眉骨疤痕,也照亮林知鸢手中的素描本。他忽然伸手抚过写生簿上的金粉轮廓,烟灰落在自己手背也浑然不觉。
修复用了多久林知鸢轻声问。
顾砚卿吐出的烟圈在晨光中缓缓消散:三年零四个月。他指了指素描本某页的咖啡渍,这部分是在苏富比拍卖行找到的。
林知鸢翻到那页——是她高三画的校园紫藤,角落里多了行陌生的题跋:纵使相逢应不识。墨迹很新,笔锋却和那些匿名情书如出一辙。
砚卿!周予安在警车旁喊,伤情鉴定需要你...
顾砚卿掐灭烟头,转身时睡袍腰带松开了些。林知鸢看见他腰间有道狭长疤痕,像被什么利器划过。前世最后一次见顾砚卿,他黑色风衣下确实露出过医院腕带,而她当时正忙着在离婚协议上签名。
等一下。林知鸢拽住他袖口,从茶几抽屉取出烫伤膏,先处理伤口。
药膏融化的瞬间,顾砚卿肌肉明显绷紧了。林知鸢的指尖沾着乳白色药膏,轻轻抹过他手背的擦伤。那些凸起的血管在她指下跳动,像蛰伏的野兽终于被驯服。
齐崇刚才想说什么她突然问,关于你父亲...
顾砚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二十年前的车祸。他任由她缠上绷带,我母亲坐的那辆车,司机姓齐。
纱布突然收紧。林知鸢想起齐父书房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顾父和齐父站在赛车旁,中间隔着个穿白裙的女人。而顾家祠堂的牌位前,永远摆着新鲜的白玫瑰。
警笛声彻底消失后,周予安拿着病历本走进来:轻微脑震荡,齐家选择私了。他瞥见林知鸢手中的素描本,银边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原来这本在你这里砚卿当年翻遍全市拍卖行...
予安。顾砚卿警告地打断他。
林知鸢的指尖停在素描本最后一页。那里本该是她获奖的水墨荷花,现在却变成张陌生的小像——二十五岁的她穿着婚纱,裙摆上的鸢尾花纹与顾砚卿腕间的刺青一模一样。
这是...
重生前三个月。顾砚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苏富比买到你的婚纱照草稿。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林知鸢想起前世婚礼前,设计师确实送来过素描样稿。后来齐崇以太素净为由要求重画,原稿不知所踪。而现在,这幅画被装裱在纯银画框里,角落标注着日期:她离婚前一周。
你来找过我。这不是疑问句。林知鸢看着顾砚卿垂下眼睛,喉结上的疤痕随吞咽动作起伏,那晚下雨,你站在院子外面...
顾砚卿突然扣住她后颈,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这个吻带着烟草和血的味道,像某种献祭仪式。林知鸢在他唇齿间尝到咸涩的液体,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这次别选错人了,知鸢。他抵着她额头呢喃,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根,我经不起第三次失去。
窗外,被遗忘在草坪上的手机亮起推送——是苏念发来的新闻链接:《齐氏集团太子爷涉嫌药物滥用被警方带走》。配图里,齐崇的领口隐约露出银色项链,吊坠形状像极了婚戒的剖面。
第六章
逆光者
急救车顶灯将雨幕染成猩红色。林知鸢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看见周予安正在给齐崇做瞳孔对光反射。他白大褂衣摆沾着血迹,银边眼镜下的眼神冷得像手术刀。
颅内轻微出血。周予安摘下橡胶手套,不过真正要命的是这个。他举起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半颗蓝色药片,甲基苯丙胺,在他西装内袋发现的。
顾砚卿的指节叩在监护仪金属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林知鸢注意到他右手缠着新换的纱布,边缘渗出淡黄色药渍。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前世齐崇总在深夜去书房取药,回来时瞳孔会放大成诡异的圆。
齐家来人了。沈墨的声音从平板电脑里传出,监控画面显示齐父正带着律师团穿过医院大厅,他们在调取停车场录像。
陆沉突然按住耳机:姜晚说舞蹈室有记者混进来。他警用甩棍在掌心转了个圈,我去处理。
林知鸢刚要开口,掌心突然被塞进枚U盘。沈墨的虚拟形象在屏幕里推了推眼镜:齐崇手机云端备份,需要密码。他身后的代码墙闪过顾砚卿的生日数字,林知鸢呼吸一滞——那串数字正是前世匿名汇款单的流水号尾数。
监护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齐崇在病床上剧烈抽搐,周予安按住他手臂的瞬间,林知鸢看见他腕间崭新的针孔。那些暗红色斑点像散落的朱砂,让她想起前世流产手术台上晃动的无影灯。
镇静剂过量。周予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有人在输液管做了手脚。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砚卿把林知鸢推进消防通道时,她瞥见转角处闪过半张侧脸——是程野,手里攥着空了的注射器。
安全通道的铁门重重闭合。顾砚卿的后背抵着门板,血腥味混着雪松香笼罩下来。林知鸢摸到他腰间鼓起的硬物,是那把刻着鸢尾花的瑞士军刀。
别动。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他们在找这个。沾血的手机屏幕亮起,视频里齐父正把信封塞给主治医师,三年前你奶奶的心脏病报告。
林知鸢的指甲陷进掌心。前世奶奶葬礼上,齐阿姨确实说过要是早点送来北城治疗,而那份被修改过的病历此刻正在她眼前闪烁——死亡时间从23:07篡改成00:15,正好跨过医保报销时限。
楼下传来苏念的惊呼。林知鸢从门缝看见她被记者围堵在楼梯间,焦糖布丁摔在地上。周予安突然出现,解剖刀抵住最前面记者的喉结:让开。
周医生...苏念的鹿眼蒙着水雾,手里还攥着摔变形的点心盒。
周予安用镊子夹起块相对完整的饼干:烤焦程度比上次进步12%。他当着镜头的面咬下去,糖霜剂量刚好中和苦味。
闪光灯此起彼伏中,林知鸢被顾砚卿拽进货运电梯。轿厢里的消毒水味让她想起前世流产时的味道。顾砚卿突然扳过她的脸:别咬嘴唇。他拇指抚过她下唇的齿痕,和那天一样。
电梯骤停的瞬间,应急灯照亮他眉骨疤痕。林知鸢想起重生前夜,顾砚卿最后一次来齐家时,电梯也曾故障停运。那时他满身酒气,掌心贴着电梯镜面问她:如果那年我先开口...
顶楼天台堆满废弃医疗器械。顾砚卿掀开某台CT机的防尘罩,露出满墙照片——全是林知鸢重生后的行踪。在超市挑选龙井茶的侧影,在画室修改水墨画的瞬间,甚至包括昨夜她在顾宅书房翻阅病历的监控截图。
你监视我寒意顺着脊骨攀升。
顾砚卿点燃香烟,火光映亮照片边缘的批注:3月15日,她多看了桂花糕两秒;4月7日,在画具店停留17分钟;昨天凌晨两点零六分,对着他书房的星空图流泪。
是保护。他弹落烟灰,在某个红圈标注的照片上停顿——林知鸢在校门口被陌生男人搭讪,这是齐家雇的私家侦探。
照片背面贴着通话记录。林知鸢认出齐母的号码,时间正是她搬进顾宅的次日。最下方的加密文件需要虹膜解锁,顾砚卿低头时睫毛扫过她脸颊:准备好了
视频加载的瞬间,林知鸢听见自己前世的声音:我愿意。婚礼录像里,她戴着鸢尾花项链走向齐崇,而宾客席上的顾砚卿正在灌第五瓶威士忌。镜头扫过时,他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反着冷光。
这是...林知鸢的指尖触上屏幕,顾砚卿突然扣住她的手。
婚戒内圈刻着你的生日。他扯开领口,露出挂在项链上的同款戒指,我这枚刻的是初见日期。
暴雨倾盆而下。林知鸢在雨幕中看见陆沉正护送姜晚穿过记者群,警用甩棍扫开伸过来的话筒。姜晚的芭蕾舞鞋踩过水洼,裙摆扬起时露出大腿处的淤青——是今早练功房被推搡的痕迹。
别看。顾砚卿用外套裹住她,沈墨在清理热搜。
平板上实时数据流瀑布般倾泻,齐崇吸毒的词条下突然冒出林知鸢第三者。但不过三秒,所有相关内容变成乱码,跳转页面是顾氏集团官网的星空艺术展预告。
他用AI换脸技术伪造视频。沈墨发来语音,不过对方服务器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命名是林奶奶。
林知鸢的瞳孔猛地收缩。前世奶奶下葬后,墓地管理员曾说有位戴黑口罩的男人每月来扫墓。有次暴雨冲垮部分墓砖,她赶去时看见新换的大理石上沾着金粉——和顾砚卿修复素描本用的金粉相同。
手机突然震动。苏念传来段模糊录音:...当年顾家的刹车线...电流杂音中,齐父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没想到那孩子能活下来...
顾砚卿的拳头砸在CT机上,显示屏蛛网状裂开。林知鸢从裂缝里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忽然明白他背上那些烧伤的来历——不是车祸,而是更久远的烈火。
二十年前化工厂爆炸。顾砚卿的声音混着雨声,我母亲把我塞进防爆柜,自己折回去救实验数据。他扯开衬衫,腰间疤痕在闪电中宛如龙鳞,齐家拿走了她的研究成果,包括那项抗癌药专利。
林知鸢想起奶奶临终前握着的药瓶,标签被齐氏集团的LOGO覆盖。那些号称免费赠药的白色药片,实际售价是奶奶攒了半生的积蓄。
住院部突然传来骚动。他们冲下楼时,看见齐崇举着输液架在走廊狂奔,病号服上全是血手印。程野举着手机边追边拍:崇哥!说两句啊!是不是顾砚卿陷害你
闭嘴!齐崇的输液针头在半空划出弧线,你们这些吸血鬼...他突然僵住,瞳孔里倒映着林知鸢的身影,连你也要背叛我
顾砚卿把林知鸢护在身后,瑞士军刀弹出寒光。齐崇却大笑起来,扯开衣领露出颈间项链——穿在银链上的正是林知鸢前世那枚婚戒。
你以为他比我干净齐崇的虎牙咬破嘴唇,血滴在戒面镶嵌的钻石上,顾砚卿书房第三个抽屉,去看看啊!
消防警报突然响起。趁众人分神,齐崇撞开安全门冲进雨幕。林知鸢追到台阶时,看见他跪在积水里翻找什么。闪电劈落的瞬间,他手里举着的钻戒盒里,躺着枚带血的鸢尾花耳钉——和顾砚卿锁在保险柜的那只正好一对。
这是...林知鸢的耳垂突然刺痛。前世她确实丢过一只耳钉,在齐崇求婚那天。
暴雨中传来引擎轰鸣。齐崇跳上程野的机车后座,戒指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顾砚卿接住的刹那,林知鸢看见盒底小字:2018.10.15——她前世订婚日,也是顾砚卿胃出血入院的时间。
回到顾宅时,苏念正抱着焦糖布丁蹲在门口。周予安的白大褂披在她肩上,沾着解剖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林知鸢输入书房密码时,听见沈墨在耳机里说:那个加密文件夹破解了,是奶奶的遗体捐献协议。
显示屏亮起的瞬间,满墙星空图开始旋转。顾砚卿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第三个抽屉。
天鹅绒衬布上躺着泛黄的笔记本。林知鸢翻开扉页,奶奶的字迹赫然在目:给小鸢的十八岁礼物。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终于看清被撕掉的那页——是奶奶亲手绘制的桂花糕配方,空白处写着:要配龙井茶,给那个总在窗外徘徊的黑衣少年。
窗外惊雷炸响。顾砚卿的吻落在她颤抖的指尖,无名指根传来金属的凉意。素银戒指套入的瞬间,星空图在墙壁投射出银河,某颗人工星体的运行轨迹正组成两个字母:LY&ZQ。
第七章
星屑标本
戒指在无名指上泛着冷光。林知鸢望着投影在墙面的星轨,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变成病历上的日期——2018年10月15日,顾砚卿胃出血入院;2020年3月28日,她前世婚礼当天,顾砚卿车祸;2023年9月12日,她签离婚协议那晚,医院急诊记录显示患者酒精中毒伴左手腕切割伤。
这些...她的指尖触到全息投影,星云图立刻切换成电子病历,都是你
顾砚卿的呼吸在她耳后停滞半拍。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素戒,戒圈内侧的鸢尾花纹正抵着她指腹:每次你人生重大节点,我都恰好生病。他声音里带着自嘲,挺巧的。
窗外雨势渐小。苏念的惊呼从楼下传来:知鸢!快看群!林知鸢划开手机,班级群正在疯传程野直播的录屏——画面里齐崇扯着输液管狂笑:顾砚卿书房保险箱里锁着什么是他妈林知鸢的...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帧画面定格在齐崇脖颈处的针孔上。林知鸢突然想起前世流产手术前,护士也问过她:最近注射过什么药物
沈墨。顾砚卿敲了敲耳机,查蓝夜会所去年二月十七号的监控备份。
周予安的白大褂出现在书房门口,衣襟沾着点点血迹:齐崇血液检测报告。他递来平板,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分子式,丙泊酚混合氟硝西泮,和当年知鸢...
我知道。顾砚卿打断他,手指在星图控制器上收紧,同款鸡尾酒。
林知鸢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前世那场同学会后,她确实在包里发现过空了的注射器包装,但齐崇说是抗过敏针剂。现在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成狰狞的图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程野闪烁的红发。
保险箱在哪儿她轻声问。
顾砚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走到书架前抽出《银河铁道之夜》,整面书柜随即无声滑开。金属保险箱上落着层薄灰,密码盘旁贴着张便签:LY1023——她的生日加上重生日期。
箱门开启的瞬间,冷雾溢出。林知鸢看见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玻璃标本瓶,每个瓶子里漂浮着不同物品:褪色的电影票根、烧焦的素描纸片、半融化的薄荷糖...最醒目的那个瓶中,悬浮着枚带血的耳钉。
星屑标本。顾砚卿取出最小的瓶子,里面是干枯的桂花,你转学来那天,落在走廊的。
林知鸢的指尖在瓶身留下雾气指印。她忽然想起高二初秋,自己确实在画室折过桂枝,后来不知丢在哪里。而现在这枝桂花被封存在液态氮里,花瓣脉络清晰如初。
这是...她指向旁边的SD卡。
你第一次美术比赛的全场录像。顾砚卿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领奖时你鞋带散了,蹲下去系了三分二十八秒。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天她确实因为紧张系了很久鞋带,起身时发现评委席有人轻笑。现在想来,坐在最角落的黑衣少年,袖口似乎绣着鸢尾花纹。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周予安的白大褂闪过门缝:记者闯进来了。他的解剖刀在指尖转出银光,苏念在拖住他们。
顾砚卿迅速锁好保险箱,从暗格抽出牛皮纸袋:齐家当年收购药厂的合同。文件上赫然印着林奶奶的签名,墨迹已经晕开,你奶奶签字那天,齐崇父亲承诺提供终身免费药物。
林知鸢的视线落在附件照片上——年轻的齐父站在奶奶的药铺前,手里拿着标有临床试验的药瓶。而角落里有个穿校服的背影,黑衣领口露出半截绷带。
那是你
我去送奶奶的账本。顾砚卿的指腹抚过照片边缘,看见他们在后巷交易。他翻到最后一页,检验报告显示那些免费药实际是安慰剂,当晚化工厂就爆炸了。
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林知鸢在雷声中听见苏念拔高的嗓音:都说了他们在天文馆!接着是周予安冷静的补充:穹顶投影仪故障,需要顾砚卿调试。
顾砚卿突然将星图遥控器塞给她:按绿色按钮。他转身推开落地窗,暴雨立刻打湿了地毯,跟我来。
消防梯锈迹斑斑。林知鸢跟着他爬到屋顶时,雨水已经浸透衬衫。顾砚卿掀开某块太阳能板,露出藏在下面的金属箱——里面是台老式放映机。
我母亲留下的。他转动摇柄,胶片开始缓缓移动,她最后的研究记录。
泛黄的影像里,年轻的女科学家正在记录数据。当她转向镜头微笑时,林知鸢倒抽冷气——那眉眼和顾砚卿如出一辙。突然画面剧烈晃动,爆炸的火光中,女人奋力将胶卷塞进防爆柜,最后的口型是:给小砚...
抗癌药配方。顾砚卿关掉放映机,齐家偷走的是半成品。他从内袋取出U盘,完整版在这里,用你奶奶的药材配比改良过。
林知鸢的掌心贴上他心口,隔着湿透的衬衫感受心跳。前世她曾在齐家书房发现过抗癌新药的报道,当时齐崇得意地说这项目赚了三个亿。而现在,真正的配方正静静躺在她手中,带着顾砚卿的体温。
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需要活体实验数据。顾砚卿的睫毛垂下来,雨水顺着睫毛滴落,我试过所有动物模型,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她无名指戒指上,重生后拿到你奶奶的笔记。
天台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对话。程野举着手机冲上来,镜头直怼顾砚卿的脸:直播间的老铁们看好了!这就是藏匿商业机密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陆沉的警棍正抵住他后颈。
巧了。姜晚从消防梯跃上来,芭蕾舞鞋沾满泥水,我刚收到舞蹈学院保送通知。她亮出手机,屏幕上正是程野在更衣室安装摄像头的视频,你说警察会对这个感兴趣吗
沈墨的虚拟形象突然投射在雨幕中:热搜第一换人了。他身后数据流组成齐氏制药造假的标签,刚有人匿名发布了二十年前临床试验报告。
林知鸢看向顾砚卿,发现他正凝视着雨中的城市轮廓。霓虹灯在积水中扭曲成彩色星河,而他的侧脸在闪电中明明灭灭,疤痕像道未愈合的银河。
回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戒指相碰发出轻响。
书房里,苏念正用镊子夹着饼干喂周予安的仓鼠。见他们回来,立刻举起平板:齐崇上热搜了!视频里他正在警局门口咆哮,脖颈血管凸起如蚯蚓:那些药是顾砚卿调的包!
有趣。周予安推了推眼镜,他血液里的丙泊酚浓度,刚好是麻醉大型动物的剂量。
沈墨突然从电脑前抬头:刚破解齐崇的云端相册。他转过屏幕,照片上年轻的林奶奶正在药碾前工作,2017年9月拍摄,定位在顾氏老宅。
林知鸢的呼吸凝滞了。她从未听奶奶提过认识顾家,但照片角落的日历赫然显示着顾砚卿母亲忌日。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奶奶手中药材的配比,竟与U盘里抗癌药方分毫不差。
保险箱最下层。顾砚卿突然说,有东西给你。
林知鸢输入密码时,金属箱发出气密解除的轻响。最底层的丝绒盒里,躺着本烧焦边缘的日记——是奶奶的字迹:今天见到小顾了,那孩子和他母亲一样执着。我答应帮他改良配方,条件是永远别让小鸢知道...
泪水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林知鸢翻到最后日期,正是奶奶心脏病发的前夜:药方终于完成,明天交给小顾。齐家派人跟踪我,得小心...
她是在来见我的路上发病的。顾砚卿的声音像隔着很远,救护车到得太晚。他手腕上的鸢尾花纹身在颤抖,我偷改了死亡时间,这样医保能多赔些。
林知鸢想起前世那个暴雨夜,她跪在太平间外哭到昏厥。醒来时护士说有位戴口罩的男人办完了所有手续,只留下句别告诉她。
窗外雨停了。苏念突然惊呼:快看星星!
银河横贯夜空,某颗人造卫星正划过天顶。沈墨的电脑自动锁定轨道,解码后显示出一行小字:LY-ZQ轨道实验舱,发射于2023年9月12日——她前世签离婚协议的日子。
我母亲的遗愿。顾砚卿指向舷窗般的显示屏,把抗癌药送上近地轨道。画面切换至实验舱内部,培养皿中的癌细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亡,宇宙射线能激活药材里某种特殊成分。
林知鸢触碰屏幕的瞬间,系统突然弹出输入框。顾砚卿从背后握住她的手,引导她键入奶奶药铺的坐标。星空图立刻放大,显示某颗小行星已被命名为林氏鸢尾。
重生不只是回到过去。他的唇贴在她耳尖,声音轻得像星尘坠落,更是为了把错误的时间线,修正成应该的样子。
晨光穿透云层时,新闻推送声响彻书房。齐氏集团股票跌停,齐父被带走调查。而屏幕角落的小窗里,齐崇正砸烂病房电视,他脖颈上的针孔已经溃烂成紫黑色的花。
第八章
逆向生长
晨露在鸢尾花瓣上碎成钻石。林知鸢站在顾宅花园里,看着新闻直播里齐崇被押上警车的画面。他左手腕戴着电子镣铐,右手却死死攥着那条鸢尾花项链——前世婚礼上他亲手给她戴上的那条。
他活该!苏念把热可可塞进林知鸢手里,焦糖拉花是星云图案,周医生说那种混合药剂会让人产生逆向记忆。
林知鸢摩挲着杯沿。直播镜头突然切换到齐崇的病房,床头柜上的药瓶标签被特写放大——丙泊酚注射液,批号与前世她在齐家抽屉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逆向记忆
就是记忆按时间倒流。周予安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鸢尾花丛,他手里拿着份脑部扫描图,齐崇现在可能正重温你们初遇的场景。
顾砚卿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林知鸢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混着机油味,转头看见他手里拿着沾满泥土的铁盒。那是今早从奶奶老宅的桂花树下挖出来的,锁扣已经锈蚀。
要现在打开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指节处有新添的擦伤。
铁盒开启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里面躺着本泛黄的相册,第一页是年轻的奶奶站在药碾旁,身边围着三个孩子——穿白裙的顾母,戴眼镜的齐父,还有位陌生少年,胸口别着临床试验志愿者的徽章。
这是...林知鸢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
抗癌药研发团队。顾砚卿翻到下一页,照片里奶奶正在教顾母称药材,我母亲是首席科学家,齐父负责资金,而这个志愿者...他指着那个笑容干净的少年,后来成了制药局局长。
相册最后一页被撕去大半,仅存的边角显示某个颁奖典礼。林知鸢突然注意到背景板上的日期——1999年10月23日,她的生日。
配方被盗那天。顾砚卿合上铁盒,金属表面映出他眉骨疤痕,也是化工厂爆炸的日子。
苏念的平板突然响起警报。沈墨的虚拟形象在屏幕上推了推眼镜:齐崇在警车上发作了。监控画面里,齐崇正用头撞击隔离窗,嘴里反复喊着林知鸢的名字和某个日期——正是前世他们初夜的日子。
药物诱发的情境闪回。周予安调出血液检测报告,他现在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林知鸢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前世那个迷乱的夜晚突然清晰起来——齐崇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床头柜上融化的冰块,以及她醒来时锁骨处莫名的淤青。当时镜子里自己的眼神,和现在直播画面中的齐崇如出一辙:困惑而恐惧。
顾砚卿的手突然覆上她颤抖的指尖。他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素戒,那里内侧刻着LYZQ的暗纹。
要去看星星吗他轻声问。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开启。林知鸢躺在观测椅上,看着顾砚卿调试望远镜的侧脸。他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那些疤痕在仪器冷光下像蜿蜒的星轨。
猎户座α星。他调整焦距,你前世画过的。
目镜里的红超巨星像滴血珠。林知鸢突然想起高中美术课,她确实临摹过这幅星空,当时齐崇还嘲笑她整天画些没用的东西。而那幅画的背面,有行瘦金体小字:愿做你的星轨测量员。
这是...她直起身。
顾砚卿的耳尖在暗处泛红:我去交物理作业,路过美术教室。他指向某颗伴星,现在它变亮了17.3%,因为...
因为氢核聚变反应加剧。周予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脑部扫描仪,抱歉打扰,但齐崇的MRI结果很有趣。屏幕上,海马体像颗正在坍缩的恒星,他的记忆确实在倒流,目前停留在你们高二校庆。
林知鸢的指尖发冷。校庆那天齐崇喝醉后把她堵在器材室,是顾砚卿踹门而入才解围。当时齐崇骂了句什么好像是...多管闲事的残废。
逆向记忆最终会停在哪儿她听见自己问。
周予安的镜片闪过冷光:理论上,会回到药物首次摄入的时刻。他调出齐崇的医疗记录,就他而言,是2017年蓝夜会所的...
我的生日派对。顾砚卿突然打断他,望远镜的金属支架在他手中微微变形,齐崇带来的香槟有问题。
林知鸢的呼吸凝滞了。她想起前世曾偶然翻到齐崇的旧相册,有张照片被马克笔涂黑了脸——现在想来,那个穿黑衣的寿星,轮廓分明是年轻的顾砚卿。
天文台的门再次被推开。姜晚的芭蕾舞鞋沾着露水,手里举着法庭传票:齐崇申请保外就医,理由是他现在认为自己是十七岁。她抖开文件,某段证词被黄线标注——被告持续呼喊原告名字,并提及水墨画表演等高中往事。
他在装苏念凑过来问。
更糟。陆沉的警棍点在监控画面上,齐崇正用指甲在拘留所墙面刻字,反复写着LYQC的涂鸦,他是真的相信这些记忆。
林知鸢的视线从涂鸦移向自己无名指的戒指。同样的字母组合,只是末尾的姓氏缩写不同。这个细节像把冰锥,突然凿开记忆的断层——前世婚礼前夜,她确实收到过匿名短信:戒指内圈刻了什么
当时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顾砚卿的手机突然震动。沈墨发来的3D建模图显示,齐崇刻的字迹与二十年前化工厂爆炸现场的留言完全吻合。那些用血写在防爆柜上的LYQC,字迹经比对竟属于年轻的齐父。
轮回。周予安轻声说,药物放大了潜意识的模仿行为。
林知鸢的掌心渗出冷汗。奶奶铁盒里残缺的照片边缘,那个颁奖典礼的背景板上,似乎也有类似的爱心涂鸦。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恐怖的珍珠项链——从化工厂爆炸到抗癌药专利之争,再到她前世的婚姻,全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报复。
天文台顶楼突然刮起大风。顾砚卿的白衬衫被吹得猎猎作响,露出腰间那道狭长疤痕。林知鸢想起重生前夜,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电视里正播放着某颗命名为林氏鸢尾的小行星新闻。
轨道实验舱什么时候返航她突然问。
顾砚卿调试望远镜的手顿住了:三天后。他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的轻响,正好是...
我前世搬出齐家的日子。林知鸢接上他的话,星图在脚下投出淡蓝光晕,你早就计算好了
顾砚卿没有回答。他俯身调整赤道仪,后颈的棘突在月光下像颗孤独的小行星。当他抬起头,昴星团的光正好落进他眼底:看。
望远镜里,那颗以奶奶命名的小行星正掠过近地点。林知鸢突然发现它的运行轨道与顾氏实验舱完全重合,在星图上画出完美的双螺旋。
DNA结构。周予安凑近目镜,两段轨道携带的碱基序列,组合起来就是抗癌药分子式。
苏念的惊呼被风声吞没。林知鸢在眩晕中抓住顾砚卿的手腕,鸢尾花纹身在她掌心下跳动。前世所有零碎的疑惑终于拼合——为什么奶奶临终前反复念叨星星,为什么齐崇烧毁她所有星空题材的画作,又为什么顾砚卿总在深夜凝视天文台方向。
你母亲...和我奶奶...她的声音散在夜风里。
顾砚卿的唇贴上她颤抖的眼睑:她们用星图加密了真正的药方。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的凉,我花了十年才破译。
拘留所的最新监控突然弹出。画面里齐崇蜷缩在墙角,正用指甲撕扯锁骨处的皮肤——那里渐渐显现出褪色的鸢尾花纹身。法医放大的特写显示,纹身下方藏着微型芯片,正是二十年前临床试验用的追踪器。
逆向生长不只是记忆。周予安的声音罕见地波动,他的细胞在回溯年轻时的状态。
林知鸢的血液结冰。前世流产手术后,医生曾疑惑胚胎染色体异常:像是被某种辐射改造过。而现在,齐崇皮肤下浮现的芯片编号,与顾砚卿母亲研究日志里的实验体代码完全一致。
天文台的警报器突然尖啸。沈墨的虚拟形象在屏幕上闪烁:实验舱提前返回!监控画面里,拖着火焰的返回舱正划破黎明前的黑暗,而地面追踪站显示的预定落点——赫然是齐氏制药的废弃厂区。
化工厂旧址...顾砚卿抓起外套,那里还埋着我母亲的实验数据!
晨雾弥漫的停车场里,林知鸢看见顾砚卿的机车后座绑着熟悉的防水袋。这次露出的不是素描本,而是把地质锤和放射量测定仪。当她跨上后座环住他的腰时,摸到他后腰别着的瑞士军刀——和前世离婚前夜,她在齐家监控里看到的那个黑影携带的一模一样。
发动机轰鸣中,顾砚卿的声音顺着脊背传来:这次换你问我。
林知鸢把脸贴在他后背的疤痕上:那天晚上...你真的只是路过吗
顾砚卿的胸腔传来震动,不是笑声而是某种更深沉的情绪。机车冲出晨雾的瞬间,他回答混在风里:我跟踪了齐崇三个月。
初升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公路上,那影子越来越长,渐渐变成当年黑衣少年跟踪齐崇的模样。林知鸢抱紧他的腰,在引擎声中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所有谜底都将在那片废墟揭晓,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后视镜里,拘留所的方位突然腾起浓烟。齐崇的嘶吼通过警用频道传来,说的竟是二十年前化工厂爆炸前,顾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星轨会指引真相。
第九章
星轨尽头
废弃化工厂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垂死的呻吟。林知鸢踩着碎玻璃前进,每步都激起带着铁锈味的尘埃。顾砚卿的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照亮墙上褪色的危险品标志——那骷髅图案的眼眶处,被人用红漆画了个爱心。
就是这里。顾砚卿的地质锤敲击某块地砖,回声异常空洞,母亲最后出现的位置。
林知鸢蹲下身,指腹蹭过砖缝里的暗红色残留。辐射测定仪突然尖叫起来,数值飙升到安全线以上。她抬头看见顾砚卿的侧脸在荧绿色读数中忽明忽暗,眉骨疤痕像道裂开的星河。
别碰。他抓住她手腕,瑞士军刀挑开地砖边缘,齐家当年用钴-60污染了这里。
地砖移开的瞬间,腐朽的药材味扑面而来。藏在下面的铁盒已经锈蚀成赤红色,盖子上刻着鸢尾花家徽——和她奶奶药铺的匾额一模一样。
这是...
药材样本交换箱。顾砚卿的声音像绷紧的弦,我母亲和你奶奶的秘密联络方式。
铁盒里躺着本烧焦的笔记本,残存的页面上记载着药材配比。林知鸢认出奶奶的笔迹,但每行配方后面都跟着陌生的化学式——是顾母的补充。最后那页被血渍浸透,日期正是化工厂爆炸当天:齐X调包了实验组药材,小砚高烧不退,必须拿到后山的...
文字在此中断。顾砚卿翻过纸页,背面是幅幼稚的星空图,某个星座被红笔圈出。林知鸢的指尖一颤——那是她小时候奶奶教的仙女座方位。
厂房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陆沉的警棍在黑暗里划出冷光:有人比我们先到。他的战术手电照出满地新鲜脚印,最深的那组通向防爆室,43码运动鞋,右脚跟磨损严重。
齐崇的鞋码。姜晚的芭蕾舞鞋踩过污水坑,裙摆沾上放射性尘埃,保外就医是幌子。
辐射警报器突然疯狂闪烁。顾砚卿拽着林知鸢退到承重柱后,防爆室方向腾起橙红色火光。热浪掀翻废旧仪器,露出墙上的儿童涂鸦——歪歪扭扭的LYQC字样,和拘留所齐崇刻的一模一样。
他果然来了。周予安的白大褂在热风中翻飞,解剖刀指向通风管道,那里通向原料仓。
管道内壁布满抓痕。林知鸢爬行时膝盖蹭到黏腻的液体,手电照出深褐色污渍——是干涸的血迹,夹杂着几根长发。二十年前的画面突然闪回:奶奶凌晨提着药箱出门,回来时围裙上沾着类似的污渍。
原料仓的门半掩着。顾砚卿踹开门的瞬间,林知鸢看见齐崇跪在中央,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左臂。鲜血顺着手腕滴进烧杯,里面漂浮着从锁骨处挖出的微型芯片。
你来了。齐崇抬头微笑,虎牙上沾着血沫,我等了二十年。他的瞳孔不正常地扩大,脖颈处血管凸起如蚯蚓,知道吗你奶奶的血也是这个味道。
林知鸢的耳膜嗡嗡作响。前世奶奶葬礼上,齐父安慰她时曾无意识摩挲左手腕——那里有个和齐崇如出一辙的针孔疤痕。
逆向生长完成了吧顾砚卿挡在林知鸢前面,地质锤在掌心转了个圈,终于想起来你是谁了
齐崇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转动。他举起烧杯对着天窗光,血液在玻璃上投下蛛网状阴影:1999年10月23日,我父亲第一次给我注射这种血。他扯开衣领,露出更多针孔,为了获得对鸢尾花毒素的免疫力。
天窗突然被阴影覆盖。返回舱的降落伞遮天蔽日,在厂房投下蛛网般的影子。齐崇趁机扑向林知鸢,手术刀划破她衣袖。顾砚卿的地质锤呼啸而至,砸在齐崇肩胛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星轨舱里有解毒剂!周予安的白大褂掠过满地玻璃渣,解剖刀精准挑飞齐崇手中的芯片,他体内是改良版毒素!
林知鸢撞翻试剂架,玻璃瓶在齐崇脚边炸开。某种紫色液体接触到他伤口的瞬间,皮肤立刻浮现出和林奶奶临终前同样的青灰色斑块。齐崇的惨叫声中,她看见顾砚卿奔向天井,瑞士军刀割断最后几根降落伞绳。
返回舱砸穿屋顶的巨响震耳欲聋。舱门弹开的刹那,冷雾中浮现出排列整齐的药剂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标签:林氏配方-抗癌血清-批次号19991023。
原来在这里...齐崇拖着伤腿爬向舱体,手指在舱壁留下血痕,父亲找了二十年...
顾砚卿举起辐射测定仪。读数在齐崇靠近时疯狂飙升,直到仪器发出过载警报。芯片是辐射源。他拽回林知鸢,你奶奶当年不是死于心脏病。
真相如雷霆劈落。林知鸢想起奶奶临终的心电图——那诡异的波形根本不是室颤,而是辐射中毒特有的ST段抬高。前世被她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清晰:齐父在葬礼上戴着手套抚摸奶奶的遗容,事后佣人说尸体腐化速度异常快。
因为奶奶发现了这个她颤抖着指向舱内药剂。
不。顾砚卿打开舱内显示屏,实验日志自动播放,因为她拒绝提供解毒剂配方。画面里年轻的顾母正在记录:林老师改良的鸢尾花碱可以中和辐射损伤,但齐家要用来...
视频突然中断。齐崇的狂笑声中,林知鸢看见他手里攥着扯断的数据线:多感人啊。他嘴角淌下黑血,可惜解毒剂需要活体鸢尾花宿主的新鲜血液。
返回舱的应急灯突然转红。沈墨的警告声从舱载喇叭传出:放射性物质泄漏!倒计时开始的滴滴声中,齐崇扑向林知鸢,针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既然得不到配方...
顾砚卿的瑞士军刀贯穿他手掌。针管落地碎裂的瞬间,林知鸢看清标签上的字:LY-1999-10-23——她的生日,也是奶奶死亡日期。
原来如此。周予安的解剖刀抵住齐崇喉结,你们父子用相同手法杀了两个人。他踢开针管,先下毒再假装提供解药,就为逼出配方。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顾砚卿拽着林知鸢冲向安全门,身后传来齐崇癫狂的嘶吼:你们逃不掉的!整个厂区都...爆炸的气浪将话语撕成碎片。
林知鸢在耳鸣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顾砚卿护在身下。他后背的白衬衫烧出蛛网状焦痕,露出大片狰狞的疤痕。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而废墟中央的返回舱正在烈焰中缓缓融化,药剂瓶相继爆裂,腾起紫色烟雾。
看...顾砚卿咳着血指向天空。林知鸢抬头,看见爆炸产生的气旋将放射性尘埃卷上高空,在晨光中形成清晰的仙女座星图——和奶奶笔记本上画的一模一样。
苏念的惊呼声由远及近。她举着平板上实时热搜:齐氏制药辐射丑闻下方是沈墨刚发布的二十年前医疗记录,证明齐父曾秘密接受抗癌血清注射。
轮回结束了。顾砚卿的指尖擦过林知鸢脸颊,留下淡淡血痕。他无名指的素戒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内侧刻字沾着硝烟:这次换我先找到你。
林知鸢望向废墟。齐崇的半截手臂露在瓦砾外,指尖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那手腕上的电子镣铐突然闪烁起来,屏幕显示:【剩余刑期:20年】——恰好是从化工厂爆炸到今天的时长。
救护车的蓝光划破晨雾。林知鸢握紧顾砚卿的手,感受他脉搏的跳动。前世所有谜团终于解开:为什么奶奶临终前反复说星星,为什么顾砚卿总在深夜凝视天文台,又为什么抗癌药必须送上轨道——因为只有宇宙射线能激活鸢尾花碱,而地球上的最后一株药用鸢尾,正盛开在奶奶的墓前。
第十章
永恒变量
初雪落在林奶奶的墓碑上。林知鸢拂去碑顶的积雪,露出那句新刻的墓志铭:她让星空开满药用的花。冻僵的指尖触到花岗岩凹痕时,她仿佛又看见奶奶在药碾前哼歌的背影,空气里飘着炒制龙胆根的苦香。
辐射值正常了。顾砚卿的皮靴碾碎薄冰,辐射测定仪别在他腰间,像把迷你手枪。他黑色大衣肩头落满雪粒,眉骨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沈墨黑进了气象系统,这场雪会持续到庭审结束。
林知鸢呵出的白雾在空中短暂停留。她望向墓园入口,那里停着辆印有法院徽章的公务车。齐父戴着电子镣铐走下车,手腕处的监视器闪着红光——和齐崇在废墟里戴的是同款。
他居然敢来。顾砚卿的指节在瑞士军刀柄上收紧。
是保释条件。周予安的白大褂出现在侧柏树下,手里拿着法庭令,必须亲自指认妻子涉案证据。他银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齐父,脑瘤晚期,活不过三个月。
雪突然下大了。林知鸢看着齐父踉跄走向奶奶墓碑,那身名贵西装套在枯槁的身体上,像挂在衣架般空荡。当他跪下来擦拭碑文时,袖口滑落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眼——和齐崇临死前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报应。苏念往周予安口袋里塞暖手宝,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霜,他当年给奶奶注射的放射性同位素,现在自己...
齐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雪地上像凋零的梅花。他抖索着从内袋掏出个小布袋,倒出几粒鸢尾花种子:林老师...当年您给的...种子从指缝漏进雪里,立刻被顾砚卿的皮靴碾碎。
你不配。顾砚卿的声音比冰雪还冷。
法院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林知鸢最后看了眼墓碑,照片里的奶奶正在微笑,背景是盛开的药用鸢尾花田。前世她从未想过,那些治愈了无数乡邻的紫色花朵,竟藏着奶奶和顾母用生命守护的秘密。
庭审现场暖气开得很足。林知鸢解开围巾时,旁听席传来窃窃私语。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锁骨处露出的鸢尾花吊坠,和顾砚卿腕间的刺青是同一款设计。
被告人齐振华。法官敲响法槌,关于1999年化工厂爆炸案...
齐父的咳嗽打断陈述。当法警播放废墟中找到的录音带时,他佝偻的背突然僵直——磁带里年轻的他正说:林老师,抗癌血清的辐射防护成分...对,就是您孙女常玩的那种鸢尾花...
林知鸢的指甲陷进掌心。前世奶奶总叮嘱她别碰药圃的紫花,原来不是因为有毒,而是怕她被齐家人盯上。而齐崇接近她的真正目的,从不是爱情,而是她血液里可能继承的抗体。
反对!齐家律师突然站起来,这份证据...
沈墨的虚拟形象出现在法庭显示屏上:已做声纹比对。他身后的代码瀑布里跳出匹配结果,相似度99.7%。
陪审团哗然中,林知鸢感觉有人碰了碰她手背。顾砚卿的尾指勾住她的,无名指上的素戒硌在指缝间。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雪夜里的暖炉。
下面出示第二十三号证据。检察官举起透明证物袋,里面是烧焦的笔记本残页,被告人在爆炸当天写给妻子的便条。
投影仪将模糊的字迹投在墙上:血清已得手,处理掉林和顾的孩子。林知鸢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前世流产手术台上刺眼的白光再次笼罩视野。当时医生疑惑的胚胎染色体异常,原来不是偶然。
顾砚卿的手臂环过她肩膀。他大衣领口残留着硝烟味,混合着雪松香气,奇异地安抚了她翻腾的胃液。旁听席突然骚动起来,林知鸢抬头看见姜晚正搀着个白发老人入座——是当年幸存的那位临床试验志愿者,如今已垂垂老矣。
证人可以陈述了。
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99年10月23日...我看到齐振华调换药材...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被告席,他说...要让顾家的研究...永远消失...
法庭突然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时,齐父的被告席已经空了,只留下电子镣铐在桌沿摇晃。雪地上歪斜的脚印通向侧门,尽头是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
他逃不掉的。陆沉按住耳机,姜晚在车库守着。
林知鸢望向窗外。暴雪中的城市轮廓模糊不清,只有法院尖顶的避雷针指向灰蒙天空。前世她签离婚协议那晚,也曾这样凝视过窗外,当时不知那是顾砚卿在齐家门外守候的第三个通宵。
法官宣布休庭的瞬间,顾砚卿的手机亮起。沈墨发来的定位显示齐父正逃往化工厂废墟,而车载扫描检测到高浓度放射性物质。
他想销毁证据。周予安的白大褂掠过旁听席,但抗癌血清的原始数据...
在星星上。林知鸢轻声说。她想起返回舱里那些融化的药剂瓶,和奶奶临终前含糊不清的仙女座。
警笛声响彻雪夜。当他们赶到废墟时,齐父正用铁锹疯狂挖掘某个标记点。他西装裤管被融雪浸透,露出小腿上溃烂的皮肤——和齐崇临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来不及了...齐父的狂笑混着咳血,你们永远找不到...
顾砚卿的瑞士军刀抵住他咽喉:1999年10月23日的原始血清,在哪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林知鸢看见齐父的瞳孔急剧收缩,顺着他视线望去,废墟某处的积雪正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紫色——是奶奶药圃才有的特殊土壤。
铁锹铲下去的瞬间,某种晶体破碎的脆响传来。雪坑里露出密封的玻璃安瓿,紫色液体在月光中像流动的星河。齐父突然扑向安瓿,却被陆沉的警棍击中膝盖。
最后一份原始血清...他匍匐在雪地里,手指离安瓿只差几厘米,能救我的命...
林知鸢蹲下身,鸢尾花吊坠从领口滑出,在月光下摇曳:就像当年奶奶求你救顾砚卿母亲那样
齐父的瞳孔里倒映着吊坠,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抓向自己喉咙的动作和齐崇临死前如出一辙,黑血从鼻孔涌出,在雪地上画出扭曲的星轨。
晚期辐射病。周予安戴上橡胶手套,没救了。
雪落无声。林知鸢看着齐父的瞳孔逐渐扩散,最后定格的视线竟投向夜空某处——那里,仙女座正从云隙中显露真容。他的嘴唇蠕动几下,吐出个模糊的日期:2003年7月15日。
是我母亲忌日。顾砚卿的声音像隔着很远,也是...你奶奶将最后一株药用鸢尾移栽到墓园的日子。
返程的车厢里暖气很足。林知鸢望着后视镜中渐远的废墟,那里腾起的紫色雾气在月光下凝成鸢尾花形状。顾砚卿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素戒内侧的刻字偶尔反射路灯的光:LYZQ
19991023。
那天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我生日那天。
顾砚卿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收紧。车载广播正在播放庭审后续,记者提到齐父尸体检测出超量放射性同位素,与二十年前化工厂爆炸现场的污染物同源。
我母亲带着改良血清去找你奶奶。他的声音低沉,途中被齐振华的人拦截。挡风玻璃上的积雪被雨刷刮开,露出前方道路的星光,她们...把最后一份血清藏在了...
我的生日蛋糕里。林知鸢突然接上。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那年奶奶特意做了双层蛋糕,坚持要她亲自送给住院的同学。而她因为贪玩,把蛋糕忘在了公园长椅上。
顾砚卿的轻笑混着引擎的震动:我吃了整整三天。他转过某个弯道,星光突然洒满车厢,然后高烧不退,醒来时已经在国外。
林知鸢的指尖触碰他眉骨疤痕。那些她曾以为的车祸伤痕,实际是童年辐射病的后遗症。前世所有零碎的疑惑终于拼合——为什么顾砚卿总在雨天骨痛,为什么他的书房恒温25度,又为什么他对齐家的仇恨如此深刻。
车停在顾宅门前时,雪已经停了。花园里的药用鸢尾覆着薄雪,在月光下像散落的星辰。林知鸢跟着顾砚卿穿过回廊,在书房门前停下脚步。
还有最后一个秘密。他输入密码,保险柜门缓缓开启。
冷雾散去后,林知鸢看见里面躺着支试管,紫色液体中悬浮着微型芯片——是从齐崇体内取出的追踪器,现在浸泡在抗癌血清里。试管旁是烧焦的《星空图鉴》残页,她十七岁时在图书馆打盹的照片依然清晰。
重生不是偶然。顾砚卿取出试管,液体在晃动中浮现DNA链的光影,是奶奶配方里的鸢尾花碱,加上我母亲研究的量子...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林知鸢尝到他唇间的雪松味,和更深处的苦涩。当她退开时,试管里的液体正发出莹莹紫光,照亮墙上那幅她获奖的水墨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个黑衣少年的剪影,落款日期是重生前的雨夜。
窗外,今年的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顾砚卿的唇贴在她耳畔,呼出的白气凝结成星云形状:这次换我求婚。他单膝跪地时,掌心里躺着枚崭新的戒指,内侧刻着永恒变量的分子式。
林知鸢在泪眼朦胧中看见,院里的药用鸢尾突然在雪中绽放。而遥远的星空深处,那颗命名为林氏鸢尾的小行星,正准时划过近地点,在轨道上留下永不消逝的光痕。
第十一章
量子尘埃
晨光透过纱帘,在分子式戒指上投下细碎光斑。林知鸢转动无名指,戒面折射出的虹彩在天花板铺开微小星图。枕边手机震动,沈墨发来的数据流中跳出关键信息:【齐氏制药剩余资产拍卖今日10:00】。
醒了顾砚卿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他腰间围着浴巾,水珠顺着后背疤痕蜿蜒而下,在腰椎凹陷处积成小小水洼。林知鸢的视线停在他右肩胛骨——那里新添了处淡紫色纹身,是鸢尾花与双螺旋的结合体。
拍卖会...她刚开口就被吻住。顾砚卿的舌尖带着薄荷牙膏的凉,手指却灼热地抚过她锁骨处的吊坠。前世这个位置总戴着齐崇送的钻石项链,如今替换成盛放的药用鸢尾。
衣帽间的智能镜显示今日日程。当林知鸢拿起白西装时,镜面突然浮现全息投影——是前世的她穿着婚纱走向齐崇的画面。顾砚卿从背后环住她,手指划过镜面调出对比影像:今生校庆那晚,她在水墨画前被揽入黑色衬衫的怀抱。
量子纠缠。他的唇贴在她耳后,平行时空的变量共振。
拍卖会场的水晶吊灯过分刺眼。林知鸢在签到处停笔,宾客名册上她的名字紧挨着顾氏生物科技CEO。前世这个位置印着齐太太,笔迹是她亲手写的,墨水被泪水晕开过。
第三十七号标的。拍卖师敲响木槌,化工厂地块及附属知识产权。
大屏幕亮起辐射检测报告,满场哗然。林知鸢注意到角落里有道佝偻身影——是齐母,她昂贵的皮草下露出病号服条纹,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戒面钻石却已不见踪影。
五千万。顾砚卿举牌的声音惊飞了齐母肩头的蓝鹊胸针。那鸟儿振翅的瞬间,林知鸢突然想起前世齐家书房里也有同样标本,玻璃眼珠后藏着微型摄像头。
竞价飙升到两亿时,会场侧门突然洞开。姜晚的芭蕾舞鞋踏在大理石地面,身后跟着穿制服的法院执行人:暂停交易!新证据显示该地块埋藏人体遗骸!
骚动中,林知鸢看见顾砚卿与周予安交换眼神。法警播放的探测视频里,地下三米处确实有具棺木,表面刻着顾氏家徽。当镜头推进到棺内物品特写时,她捂住嘴——那是本星空观测笔记,扉页写着给小砚的十八岁礼物。
我母亲的遗愿。顾砚卿的声音很轻,葬在研究数据旁边。
齐母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她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珠子滚过竞拍牌,在顾砚卿脚边排成北斗七星形状:你以为赢了她的假睫毛脱落半边,真正的配方在...
在星星上。沈墨的虚拟形象接管了大屏幕,轨道计算图显示某颗人造卫星正经过北城上空,林氏鸢尾小行星携带的量子数据,三分钟后可下载完毕。
林知鸢的戒指突然发烫。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显示配方文件正在解密。进度条走到87%时,齐母猛地扑向控制台,胸针蓝鹊的喙里射出钢针——
小心!
陆沉的警棍拦截了暗器。金属碰撞的火花中,顾砚卿拽着林知鸢退到立柱后。她闻到他袖口传来的硝烟味,和更深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前世每次齐崇喝醉施暴后,她总会在门外闻到类似的气息。
你早就知道...她攥紧他的衬衫前襟。
顾砚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前世最后半年,我每晚都守在齐家门外。他指腹擦过她无名指根,可惜...
进度条走到100%的提示音打断低语。全场灯光骤暗,大屏幕绽放出璀璨星云。紫色光点组成双螺旋结构,每个节点都标注着药材名称——正是奶奶笔记里缺失的那页。
量子态配方。周予安的白大褂在荧蓝光芒中像件圣袍,必须用轨道射线激活才能显形。
齐母的尖叫被警笛声淹没。当她被押出会场时,林知鸢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圈内壁刻着日期:1999.10.23。那个被所有噩梦缠绕的日子,如今静静镌刻在仇人的婚戒里。
庆功宴设在顾宅天台。苏念调制的鸡尾酒在杯中旋转,逐渐形成微型银河。林知鸢小啜一口,尝到龙井与桂花的复合香气——和奶奶每年霜降后酿的药酒一模一样。
卫星数据解密完毕。沈墨敲击虚拟键盘,星空图在泳池水面铺展,有个加密子文件夹,命名是...
LYZQ。顾砚卿接过平板,输入两人戒指上的分子式。
全息投影突然笼罩整个天台。林知鸢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有穿着婚纱哭泣的,有在画室被齐崇撕毁作品的,还有独自躺在手术台上的...所有画面最终汇聚成此刻——她站在星海中央,顾砚卿的戒指反射着仙女座β星的光芒。
量子观测者效应。周予安举杯示意,你们的每次选择都创造了新时空。
夜风掀起林知鸢的裙摆。她走向栏杆时,顾砚卿从背后拥住她。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与前世雨夜里那个转瞬即逝的拥抱重叠。远处城市灯火阑珊,而他们的影子被星光投在墙上,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药用鸢尾。
最后个问题。她转身与他十指相扣,重生那晚,你为什么刚好在齐家门外
顾砚卿的吻落在她眉心。他无名指的戒指与她的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不是刚好。他声音里带着二十年的风雪,那是我第九百七十四次,尝试改变你的结局。
智能手环突然震动。林知鸢低头看见沈墨发来的监控截图——齐家墓园里,某块新立的墓碑前放着束紫色鸢尾。照片放大后可见戒指内圈刻字:QCLY
19991023-20231107。
他给自己准备了墓碑。顾砚卿关掉屏幕,日期是...
今天。林知鸢望向星空。某个光点正在天顶闪烁,那是携带着完整配方的林氏鸢尾小行星,即将永远离开近地轨道。
露台玻璃门映出他们的倒影。当顾砚卿低头吻她时,林知鸢看见镜中浮现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在某个时空里她白发苍苍,身旁黑衣男人的眉骨疤痕已经淡去;另一个时空她正在画星空,身后有人为她披上外套;而所有画面最中央,是此刻真实相拥的剪影——他的伤痕与她的泪水,最终都化作星轨里的尘埃。
泳池里的星图开始消散。林知鸢拾起漂浮的桂花,轻轻放在顾砚卿掌心。那里有道陈年灼痕,正与无名指上的戒指组成完整的分子结构。
这次不会重来了。她扣紧他的手,我们的时间线。
夜风卷走未尽的话语。在宇宙某个尚未诞生的维度里,或许正有颗新星因他们的选择而亮起。但在此刻,唯有指尖相触的温度真实不虚,如同药用鸢尾苦涩的芬芳,终将治愈所有时空的伤痕。
第十二章
星辰为证
药用鸢尾在晨露中绽放第七重花瓣时,林知鸢的婚纱送到了。她展开礼盒的瞬间,苏念的尖叫声惊飞了窗外的蓝鹊——缎面头纱上绣着星图,每颗珍珠都对应仙女座的恒星坐标。
沈墨用卫星定位缝制的!苏念的指尖划过银河纹样,顾砚卿连这个都想到了...
林知鸢抚过腰间的立体剪裁,那里藏着道暗袋。前世婚礼上,齐崇送的钻石项链勒得她喘不过气,而现在,暗袋里静静躺着奶奶留下的药材标本袋,已经风干的紫色花瓣仍散发着淡淡药香。
更衣镜突然切换成全息模式。顾砚卿的虚拟影像出现在镜中,黑色礼服衬得他眉骨疤痕愈发清晰。他正在调整腕表,表面不是数字而是分子结构图:实验室刚完成最终测试。他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抗癌血清通过了FDA认证。
镜面反射出床头柜上的报纸。头条刊登着齐氏制药破产的消息,配图是齐母被押上警车的画面,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清晰可见。林知鸢想起昨天收到的证据包裹——那枚从齐父尸体上取下的婚戒,内圈除了日期还刻着经纬度,定位在奶奶的鸢尾花田。
知鸢!姜晚推门而入,芭蕾舞鞋沾着草屑,外面来了好多记者,陆沉正在维持秩序。她突然压低声音,周医生让我告诉你...药剂志愿者到了。
阳光房飘着龙井茶香。林知鸢看见轮椅上的老人时,呼吸停滞了一秒——是当年化工厂爆炸的幸存者,如今他枯枝般的手指正捧着顾母的研发日记。见她进来,老人颤巍巍举起注射过血清的左臂,皮肤上的辐射瘢痕已经淡去大半。
林老师...的配方...老人的眼泪砸在泛黄纸页上,终于...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顾砚卿的机车碾过草坪,后座绑着银色保温箱。他单膝跪地打开箱盖时,冷雾中浮现出排列整齐的药剂瓶,每个标签都印着奶奶的手写体林氏配方。
第一批临床用药。他的指尖擦过林知鸢的无名指,用你去年培育的鸢尾花提取的。
苏念突然撞开门:仪式要开始了!她手里的平板显示着实时气象图,沈墨说十分钟后会有流星雨!
草坪上的宾客座椅排成DNA螺旋状。林知鸢挽着周予安的手臂走过花廊时,注意到每束捧花都混着药用鸢尾——前世婚礼上齐母坚持换成玫瑰,说紫色不吉利。
管风琴奏响《星空》的瞬间,林知鸢看见了红毯尽头的顾砚卿。他站在天文望远镜造型的拱门下,黑色礼服胸前别着鸢尾花家徽。当阳光穿过水晶棱镜在他脚下投出星轨光斑时,林知鸢突然想起前世某个被遗忘的细节:离婚前夜,她曾在碎纸机旁捡到过同样纹样的胸针。
今天我们以宇宙为证。牧师的声音混着鸟鸣,顾砚卿,你是否愿意...
流星划过天际的强光打断了誓词。林知鸢在眩目中看见顾砚卿睫毛上沾着的金粉,像无数个平行时空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爱意凝聚成的星尘。他捧起她的左手时,无名指上的分子式戒指开始发热,戒面投射出全息日历——从1999年10月23日到今日,每一天都被标记了星象图。
我愿意。顾砚卿的声音震动着掌心里的戒指,在所有时空里。
林知鸢的誓言被淹没在流星雨的轰鸣中。当她踮起脚尖时,顾砚卿低头吻住她,背后的投影幕布突然亮起——是林氏鸢尾小行星传回的实时影像,紫色矿脉在太空里组成巨大的双环结构,宛如婚戒。
宴席上的星空蛋糕切开时,沈墨突然黑了全场灯光。无人机群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拼出DNA链模型,每个碱基对都对应着婚礼宾客的名字。林知鸢看见自己和顾砚卿的姓名缩写位于双螺旋中央,被奶奶和顾母的名字温柔环绕。
礼物。顾砚卿在她耳边说,温热呼吸里带着薄荷香。他展开的星图上,新标注的小行星以他们两人的姓氏命名,轨道参数恰好是奶奶药圃的经纬度。
月光渐浓时,林知鸢独自走向后花园。奶奶的鸢尾花田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微光,那是土壤里残存的放射性物质在与花朵共鸣。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湿润花瓣的刹那,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量子通讯器显示你在哭。顾砚卿的白衬衫沾着草屑,领带早已不知所踪。他掌心里躺着枚芯片,正是从齐崇体内取出的追踪器,如今浸泡在紫色药剂中,最后一块拼图。
林知鸢将芯片埋入最大的那株鸢尾下。当泥土覆盖上去时,花茎突然亮起脉络状的光,如同星辰在植物体内流淌。远处传来苏念醉醺醺的歌声,和周予安无奈的劝阻声。
重生不是终点。顾砚卿从背后拥住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与她的相碰,而是...
开始。林知鸢转身吻上他眉骨疤痕。夜风掠过花田,千万朵鸢尾同时摇曳,将带着药香的星光送往宇宙深处。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开启。当他们相拥着躺在观测椅上时,仙女座正经过天顶。顾砚卿的指尖在她掌心画着分子式,每一笔都对应某颗恒星的坐标。
看。他忽然指向某处。林知鸢眯起眼睛,看见有颗新命名的星辰正在奶奶的药田上方闪烁,光芒穿过二十年的时光,终于落在相扣的指间。
在无数平行宇宙的某个角落,或许仍有林知鸢在齐家的婚房里独自哭泣。但在此刻的星空下,药用鸢尾的芬芳中,她找到了唯一真实的归宿——顾砚卿心跳的频率,正与地球另一侧的鸢尾花田共振,如同永不分离的双星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