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我要离婚,更应该去找你的宁哥哥,催他快点同意,来我这儿耍威风有什么用呢?”
“宁哥哥最近忙没空处理你罢了,不然,你不会以为他是对你这个小杂种恋恋不舍吧?”
文潇潇的声音嚣张跋扈,言语恶毒,更衬得她清淡文雅。
文苡双似笑非笑,视线一一扫过神色意外的夫妻二人,问:“听清了吗?没听清我再放一遍?”
她再次点击屏幕,尖锐的声音又响起来。
文潇潇尖叫一声扑上来就要挠她的脸:“文苡双!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那不是我的声音!”
病房中的文潇潇和手机里的文潇潇声音叠加,一时间尖利纷杂得人头晕。
她自然是不会等着挨打,在文潇潇扑上来的同时,就反应敏捷地抬腿,一脚迎上,把人踹得踉跄后退。
李洛西大惊失色,大叫着扑上去抱住文潇潇,两人四条腿打绊子,摔成一团。
文航大怒,站起来快步去扶妻女,杀人的目光投向病床上的文苡双。
文苡双默默收回按完护士铃的手,对上养父愤怒的目光,十分淡定地回视:
“医嘱要我静养,我要是动手术前就死了,你们的好女婿可就是鳏夫了,不太吉利吧?”
李洛西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心收养个孩子就是个白眼狼,根本看不得我们文家好啊!老天爷啊!”
文潇潇和文航一起扶女人起来,转头怒视她:“你太过分了姐姐!就算妈妈说你两句你也不应该对妈妈动手!太不孝了!”
以前文苡双会为了家庭和睦不跟文潇潇争论,免得让养父母更加厌烦她,这些年背了不少黑锅。
现在可不会再任由这小绿茶给自己泼脏水:“哦哟,可不敢这么说,分明就是你要动手,我正当防卫,你自己没有站稳要摔倒,妈妈去扶你,你把妈妈绊倒了。”
文潇潇眼睛通红,泫然欲泣:“姐姐,我知道是我的到来让你不再是真正的大小姐,所以你讨厌我欺负我都是应该的,可是今天爸爸妈妈都在,你怎么能连妈妈都迁怒呢?”
文航怒斥:“给你妈妈和妹妹道歉!”
文苡双撩起眼皮,那一眼清清淡淡的,似乎十分平静,可是文航面上的愤怒忽然一滞,对着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恍惚了一瞬。
再反应过来自己那一瞬间的变化,更加恼怒,大步上前正要说话,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都守这里干什么?”
文航动作一停,李洛西也瞬间停下哭诉,屋里四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宁长安似乎是下班过来的,西装笔挺没有一丝凌乱,皮鞋纤尘不染,鞋跟细微的轻响间隔时间都一模一样。
这个人做事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好像有一柄无形的尺子,在衡量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板板正正,十分规整。
除了四下无人,对她发火的时候。
病房里鸦雀无声,大家看着他不疾不徐进来,一时间都没有反应。
宁长安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文苡双身上,眉头皱起。
她刚刚踹了文潇潇一脚,用力不小,没注意扯到了针头,管子里已经在回血了,只是刚才乱七八糟的,没人注意,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宁长安大步走到她床边去托她的手,厉声道:“你是白痴?”
文苡双皱眉,讨厌他的触碰,快速抽手。
反应过大,原本只是歪了一点的针头彻底滚出,手背瞬间肿得老高。
宁长安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后退了一步冷冷看她。
被盯的人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眼神都不给一个。
被无视的男人腮帮子鼓了鼓,不耐烦地侧头对着门口,语气冷厉:“拿着工资看热闹?没工作要做了?”
医生和护士连忙进来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查房记录。
护士看到吊瓶回血倒抽一口气,赶紧给她重新扎针。
虽然她刚才按了呼叫铃,但是大家都不敢进来,怕得罪人。
屋里医生护士各自忙碌,文家两口子原本想搭话,看见宁长安明显低气压的气势,又默默退到一边。
文潇潇小心靠近冷飕飕的男人,笑得甜甜的:“姐姐检查还得一会儿呢,宁哥哥先来这边坐下来等吧?”
说着就伸手去挽他的胳膊。
文苡双瞥了那两人一眼,垂眼懒得看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
耳边是小护士絮絮叨叨的叮嘱:“不能再滚针了,你两只手都没地儿下针了,我先给你扎在虎口这里,手背上淤肿消了我再给你换留置针。”
医生那边收了病历本,还是那些话,叮嘱一番就离开了。
宁长安双手插兜站在床尾垂眼看她,脸上表情臭得好像两礼拜没拉屎。
尊贵的女婿不坐,文家两口子也不敢坐,就讷讷站在窗边,观望屋里奇怪的气氛。
文潇潇脸色难看,她站在宁长安身边,双手绞动,她看了眼窗边的父母。
最后还是文航干笑着打破僵局:“长安呐,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让文……苡双先休息吧?”
宁长安半点儿面子不给:“你们走吧。”
文航一噎,下意识转头看妻女。
李洛西表情有点不甘心。
倒是文潇潇不愧是男人的解语花,十分体贴上道,立刻就说:“好的,有什么事跟姐姐好好聊,不可以吵架哦。”
她说着抱了抱男人就松开,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你工作了一天也很累了,忙完就赶紧回家休息,我和爸妈先回去了。”
文潇潇表演落幕,拉着父母离开。
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得好像一碰就会堙灭。
她终于给了男人进屋以来的第一个正眼,没什么血色的唇轻启:
“真恶心啊……”
宁长安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她厌恶地盯着床尾长身而立,周身气势黑沉的男人,一字一句:“你俩伉俪情深能不能滚远点去演,脏了我的病房。”
第6章
宁长安被骂得暴躁起来,盯着她的眼神满是不耐烦和烦躁:“你不要仗着自己生病了就开始为所欲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文苡双嗤笑:“哇……你居然还有忍耐这种东西吗?”
她可是忍耐了这狗男人三年呢,他这才哪到哪就急了,真的是……惯的狗毛病。
宁长安哪里听不出她的嘲讽,闭了闭眼,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再次看她的时候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细微的耐心。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会满足你的。”
“那你可真大度呢,我好感激,激动得快哭了。”文苡双微笑脸。
宁长安额角青筋鼓起。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手背上肿得老高的淤青,空闲的手去戳着玩儿:“都是成年人了,装傻充愣真的没意思,我说了我只要你签离婚协议。”
文苡双在宁长安要吃人的目光里淡淡说完:“满足我是吧?那就还我一份自由。”
宁长安看着她的乌沉眼眸里,似乎有暴风雨在肆虐,激烈又压抑。
她被盯得有点发毛,感觉男人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死她。
就在她绷紧了神经的时候,宁长安突然动了一下。
她立刻就戒备地拉住被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宁长安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冷着脸后退两步:“好好好……”
他似乎是被气得不轻:“自由?当宁家大太太让你觉得不自由?”
文苡双反问:“你觉得我自由吗?一举一动都要被你妈妈苛责,只要碰面就会被你弟弟评头论足,我得绷紧了神经才能在你家勉强度日,而你,所谓的丈夫,一点儿用都没有。”
反正说都说了,她一口气道:“反正你喜欢的是文潇潇,正好她也爱你爱得不行,你跟我离了跟她结婚吧。”
“纸包不住火,大家都知道你是奕禾影视的老板,咱俩结婚的事情早晚会被人挖出来,那你心爱的文潇潇可就是小三了,你舍得?”
宁长安的眉头皱得要打结,冷笑:“你倒是挺圣母的,病得快死了还要操心自己老公和小三的生活,玛丽亚见了你都要自认第二。”
文苡双被刺得心脏抽痛,冷着脸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确实,我都快死了,要是不赶紧离婚你可就是鳏夫再娶了,那多不吉利呢。”
“放屁!”
宁长安冷喝一声。
文苡双被吼得一愣。
他烦躁地耙耙头发,英挺的眉眼间满是戾气:“谁要当鳏夫?”
有钱人还介意这个。
她垂眼,遮掩情绪声音冷淡:“那就按照我妈提议的,赶紧离,再跟文潇潇领证不就得了。”
宁长安一顿,突然就冷笑一声:“你们家可真行啊,卖了大女儿不够,还要卖小女儿给我,这活得毫无尊严和价值,你们有拿自己当人吗?”
文苡双倏然抬眼看他。
这是她愿意的吗?
是她想当一个联姻的工具,嫁给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吗?
文苡双的语气冰冷,毫不客气地反击:“你作为利益既得者还是闭上那张破嘴吧,好处你享受了,还要居高临下地说教,典型的又当又立,真是让我恶心。”
宁长安气息一滞,深深看了眼她,抬手指指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砰!”
砸门声重重回荡。
李洛西摔上门,气得发抖,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呼哧喘气。
文航的面色也不好看,坐在对面大口抽烟。
本来就被文苡双气得不轻,还要在自己的女婿面前吃瘪装孙子,堂堂文家一家之主的尊严被踩在脚下,这份屈辱的仇恨也记在了不听话的养女头上。
文潇潇回想起病房里宁长安的态度,心里有点打鼓,先前那点认为自己是特殊的沾沾自喜开始岌岌可危。
她有点着急了,抱着李洛西的胳膊撒娇:“妈妈~姐姐今天会不会生气了,会不会一气之下干脆不离婚了,想拖文家一起倒霉啊?”
不等两人反应,她就急忙自己否认:“不会的不会的,姐姐对爸爸妈妈一直都很孝顺的,又乖巧又听话,指西绝不往东,这次也一定会听妈妈的话的!”
文航被这话气得直接跳起来,砸了烟灰缸:
“她乖巧个屁!以前都是装的!今天装不住了吧!居然敢顶嘴,还口口声声把那种事挂在嘴边,简直没皮没脸!我们文家怎么会教出来这么个道德败坏的玩意儿!”
文潇潇赶紧拍拍文航的胸口:“爸爸您别生气,姐姐今天顶嘴肯定是一时间没有想通吧,您看她连宁哥哥都不搭理呢。”
李洛西也想起来:“她居然敢给宁长安脸色看!我就说之前那个项目奕禾国际怎么换了另一家合作,都没搭理我们!感情就是她得罪了宁长安,我们被迁怒了!”
她脸色阴沉,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太被动了。”
文潇潇坐下来,忧心忡忡:“可是姐姐不愿意离婚,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文航神色有点凝重,坐下来继续抽烟。
李洛西:“明天我去找一趟那小杂种的主治医生。”
文航皱眉,却没有反对:“奕禾私立也是宁家的产业,虽然不是宁长安在管,但是也要小心不要走漏了风声。”
李洛西挽过耳边的碎发,语气森冷:“我有数。”
*
隔天一早,主治医生进来查房,所有的体征数据记录完,还需要问询病患自己的感受。
文苡双看到他眼下的黑影,关心了一句:“孙医生,昨晚值夜班吗?看你样子似乎没休息好。”
孙医生正在病历本上画黑团子,这是他今天记录数据以来第五个写错划掉的举动了。
闻言一愣:“啊?哦、是……是,昨晚值了个大夜,没休息好哈哈……”
他干笑两声,又收起笑来,微微叹气。
文苡双心头一颤,下意识问:“怎么了孙医生?”
孙医生看着病历本,面色为难:“唉……我之前不是叮嘱你要好好休息吗?但是今天看这数据不太理想……”
她心头突突直跳,嗓子有点干涩:“你的意思是?”
孙医生闭着眼睛捏自己的鼻梁:“体征不稳,在手术中是大忌,很容易出意外,最好还是缓一缓再做手术,你……”
他睁开眼,看着她的眼神复杂。
“宁太太,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劳心费神,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第7章
昨天还一切正常呢,今天就数据不合适。
文苡双心有疑虑,但是想到自从住院这三天,就一天都没有消停过。
平时八百年不联系一次的妖魔鬼怪全部冒出来给她添堵,虽然她自认为已经看开了,多多少少还是心情不美妙。
人不是机器,二十多年虚伪破烂的亲情,三年单向自我感动的爱情,哪个都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她倒是希望自己是个机器人,可以一键清除不用的垃圾。
那就不会在明知道不值得之后,还是忍不住寒心和失望。
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郁卒。
“师父!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呀?我提前跟老师请假啦,周一你做手术我去陪你呀!”
少年阳光清越的声音透过话筒,带来一室明媚。
文苡双笑了笑,很平静地跟师弟席安说手术要延期,得再观察观察,调理好身体才能做手术。
席安的声音狐疑起来:“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休息得可好了!”
“骗人!你每次超快回答还尾音上扬就是在撒谎!”席安大叫,“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狗男人又惹你生气了?还是你婆婆和小叔子?还是你爸妈?”
不等她回答,少年就兀自大骂:“这都是一群什么牲口啊!你都胃癌了他们居然还要在这节骨眼上气你!再不抓紧时间手术,癌细胞是有扩散风险的!他们是想要你死吗?!”
文苡双嘴角动了动。
可不是要她死。
她死了,宁长安解脱了,不用跟她装夫妻恩爱,文潇潇就可以大大方方跟宁长安在一起。
养父母终于不用管她这个不讨喜的累赘,亲女儿嫁给宁家更加放心。
婆婆和小叔子也不用看不惯她,转着角度地挑刺儿,或许文潇潇那种嘴甜的他们很喜欢呢。
这么一看,她是让挺多人都不爽的。
“喂?师父?师父?你在听吗?”
一直没有听到她的回复,席安的声音很是担心,一叠声地喊她。
文苡双回过神来:“什么?”
席安:“你把病历发一份给我,我去找老师,他可是还惦记着等你病好了回去继续给他干活儿呢!”
席安说的老师叫安蔺,是他研究生的导师,计算机程序设计方向的,跟她其实八杆子打不到一边。
她当时是经济管理方向的大二生,在图书馆看到才大一就保研的席安在做导师作业,她下意识提供了思路,两人就此认识。
其实这个方面她纯粹是爱好,自己研究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