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让护工提着行李包先去车上,他自己正在办公室门外等她。
两人刚走到电梯,护士长就一路小跑过来:“宁太太!没有主医签字您不能离开医院的!”
席安皱眉:“他们这医院就是蛇鼠一窝!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要不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干的?”
文苡双气定神闲:“不急。”
席安一愣:“为什么?”
只要拦不住人,背后使坏的鬼怪自然会跳出来。
护士长跑到近前,张开双臂,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挡着电梯,神情着急:“宁太太!您的身体数据不太乐观,这样子擅自跑出去,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医院负责不起啊!”
还好这是vip病房楼层,没什么人,不然铁定要引起围观。
文苡双垂眼看她,面无表情:“患者有自由选择医院的权利吧?你家治不了我换一家没问题吧?”
护士长语塞,快哭了。
孙医生威胁她要是不能留住宁家大太太,就辞职滚蛋。
这边工资比公立医院高一倍,她一点都不想丢掉这个香饽饽,只好拼着得罪人的风险直接挡住电梯。
反正宁家的话语权在宁家人手里,文苡双只是个媳妇,得罪了就得罪了吧。
这么想着,护士长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就算宁董也同意转院,我们也需要宁董亲自跟我们确认的,现在我们正在联系宁董,您还是先等等吧。”
席安怒道:“你们这是黑店啊?你……”
文苡双拦下发火的学弟,微笑:“行,你们联系。”
席安着急:“师父!让你家那狗男人知道,你还哪里走得掉?”
她却只是笑盈盈的,拿起手机晃了晃。
界面上是跟老头子的通话记录,时间是半小时前,她去找孙医生之前。
席安眼前一亮:“老师要来?!”
“嗯哼。”她的表情有点小得意。
护士长听着他们的对话,面色犹豫。
电梯面板上的数字在几人对峙间无声跳转,从1逐渐到20,被护士长挡住了没人看见。
清脆的“叮”声吓得护士长一激灵,倏然扭头,正对上两个老头子的脸。
一个满脸写着不高兴,一个满脸都是太开心。
两人精神气都十分可以,气势十足,看样子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虽然不认识,护士长还是连忙后退鞠躬:“抱歉挡到二位,请问是探亲吗?亲属姓名可以告知一下,我找人送二位去病房。”
“太开心”老头大步走出来,笑眯眯地直奔文苡双:“双双!老头子亲自来接你!怎么样开不开心?”
“不高兴”老头的冷脸转向护士长:“带我去见你们那个孙什么的医生,我倒是要见见被高薪聘请的庸医长什么样子!”
第10章
市立医院的老院长叫陈宏昌,为人严谨刻板,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加上他本身传奇的人生履历,别说是孙医生一个普通的私立外科主任,就算是奕禾私立医院的管事人来了,也得恭恭敬敬听训。
十分不巧的是,孙医生还是老院长曾经带过的学生!
病房里的气压低到了冰点。
老院长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翻看病历,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眉头紧皱,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孙医生垂手站在他面前,绞着手指局促不安,一下又一下擦拭额头的冷汗。
老头子安蔺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拉着文苡双问东问西,好像自带一个结界,完全屏蔽老友的低气压。
席安上洗手间回来,视线不易察觉地扫过文苡双。
两人视线相对,各自转开。
她站起来靠近老院长,主动打破僵局:“陈院长,您觉得我这情况如何呢?”
老院长将病历本丢到桌上。
“啪!”
一声脆响。
孙医生整个人都抖了抖。
这么明显的心虚害怕,她要再看不出孙医生有鬼,那就不是眼瞎,是脑子进水了。
“依托答辩!”
老院长冷喝一声,刀子一样的眼神剜了眼哆哆嗦嗦的孙医生,又看向文苡双,表情立刻温和下来。
声音都慈祥得好像邻家老爷爷。
“不用怕,看早期的数据还不错,你的病情发现得早,及时手术不会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回市院,爷爷亲自跟你做检查。”
文苡双松口气,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鞠躬:“谢谢陈爷爷!”
老院长摆手,站起来:“我们走。”
会议室门被人推开,只着一件烟灰色衬衣的男人大步走进,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
“陈院长莅临本院,怎么没有通知一声,我们也好提前迎接。”
看到来人,老院长冷哼一声:“你这医院要是这么搞下去,老宁苦心经营的十几年就白费了。”
宁长安已经去世的爸爸,学生时期选过老院长的课,是他十分青睐有加的学生之一,他说这番话,也有提醒宁长安的意思。
宁长安虽然私生活浪得没边,但是尊老方面做得很到位。
堂堂奕禾国际的董事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不留情面的说教,也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悦。
他神色平和地颔首:“陈老教训得是,是我管理不力。”
话音未落,冷厉的眼神刀锋一样扫过一旁低着头的孙医生,又滑过面无表情的文苡双。
老院长不接茬,冷着脸就走:“双双我就接走了,好歹是一条人命,你宁家财大气粗不怕事,我老头子还想看在昔日老友的份上,帮他儿子一把的。”
说完不管宁长安反应,径自离开。
席安陪着老师紧随其后,暗戳戳白了男人一眼。
文苡双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抬脚就要离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量重得她有点疼。
她蹙眉侧头。
宁长安的表情冷峻,眼里有压抑的躁郁在搅动,他的声音很冷:“你真要离开?”
文苡双看着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周身气势是常年位居高位者固有的独断和果决。
这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
也是她三年都没有暖热的男人。
她笑了笑,有点云淡风轻的味道:“你还是查一查自个儿的医院里有多少蛀虫吧,要是我死在你宁家的医院,想想媒体会怎么说?”
宁长安拧眉,手指猝然收紧。
文苡双吃痛,下意识反击,重重去踩男人的脚尖!
宁长安没想到一向贤淑温婉的她还能这么做,毫无防备结实挨了一脚,痛嘶一声,手上一松。
她立刻大步退开,靠近门口:“我已经让律师整理文件发你了,离婚协议赶紧签。”
说完不顾男人阴沉的黑脸,大步离开。
*
一趟检查下来天都黑了。
最终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周一就可以按时手术,老院长叮嘱她周末两天好好休息,他有事就要走。
老头子也有项目要做,没有多留,两个老伙伴又一起离开。
“好好休息不许再瞎折腾!”
“好嘞!老师再见!陈爷爷再见!”
房门轻轻关上。
上一秒还在病床上小白兔乖乖的文苡双,嗖一下蹿下来往沙发上一坐,啪啪地拍身边的位置。
席安手里变魔术一样,指间银光一闪,出现一个小巧的U盘,笑容得意。
文苡双配合着将他偷藏起来的笔记本打开。
“得亏那姓孙的留了一手,方便我们了!”席安磨拳擦掌,打开刚才借口上厕所,溜去孙医生的办公室拷贝到的东西。
文苡双把他肩膀拍得啪啪响:“可以的小安子!做得很好,组织十分欣赏你。”
席安得意:“那是!”
他拿到的是一份音频和一份转账记录。
“只要你拖住那小杂种一周,之后随你什么时候要做手术都行。”
“可是……文小姐身体确实拖不起,不尽快手术,癌细胞有六成扩散的风险……”
“我不管她是死是活,”李洛西的声音阴冷至极,一字一顿,“在她离婚前,绝对不能做手术,就算只有一成失败的风险也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孙医生,钱你已经收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记住,文苡双那小杂种离婚前,绝对不能手术!等她给我家潇潇让了位置,随你怎么安排。”
音频还在继续,声音在她耳边越来越远。
那份转账记录上的数字逐渐扩散,越来越大……
一直观察她状态的席安发现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按住胸口整个人虾子一样蜷缩起来,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席安吓得大叫,扑上去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小腿顶住腰身不让她挣扎。
文苡双整个人失去控制,闷声呛咳,挣扎时手臂挥到席安脸上,清脆的声响后,少年那张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但是他捂住文苡双口鼻的手并没有松开。
片刻后,她的挣扎渐渐放松。
席安立刻就松开对她的桎梏,着急不已去拍她的后背。
“师父!你过氧呼吸了!现在好点没有?”
文苡双手脚无力。
她抖着手擦掉眼角溢出的一抹生理性潮湿,眼眶通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不达眼底。
“着急攀高门是吧?席安,你帮我办一件事。”
第11章
众人离开,会议室只剩下了几人,气氛如坠冰窟。
宁长安气息凌厉,坐在沙发上一张脸冷得能冻死企鹅。
孙医生站在他面前,冷汗滴进眼睛都不敢去擦,面前杀神一样的男人不出声,他也不敢率先开口,心里不住祈祷东西藏得足够隐蔽。
面如死灰的护士长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紧贴墙壁站着,呼吸都不敢动静太大。
黎棠推门进来:“私人笔记本没什么东西,我已经送去给专人查了,看看有没有遗漏,倒是那台工作台式机……”
孙医生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一刻后背不自觉绷紧了。
宁长安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眼神更冷。
黎棠冷漠地看了眼孙医生,继续说:“有一份加密文件,不太好解码,也送去信息部找人想办法了。”
算不上有收获的消息,沙发上的男人很明显心情差到极点。
他锐利的视线直刺向孙医生,并不说话,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正漫不经心一点一点,似乎是看着孙医生,又好像没有。
黎棠看向孙医生:“等我们查出来证据,你可是要吃牢饭的,倒不如你自觉一些。”
孙医生嘴唇颤抖,想起李洛西答应他的,那五百万只是定金,事成还有五百万尾款。
他咬牙嘴硬:“病历数据我每天都有记录,太太的身子是见过她娘家人之后虚弱下来的,您若是不信可以调取监控……”
“偷梁换柱用得挺溜,”黎棠冷斥,“我问你的是太太身体的事吗?到底是谁指使你篡改病历数据的?”
孙医生满头大汗,惊慌失措:“冤枉啊宁董!我只是小心谨慎,太太身份贵重,我不敢有半点闪失,想着稳妥为上……”
“叮咚。”
有人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宁长安视线还盯着孙医生,漫不经心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眼神一凝。
他微微坐直一点,撩起眼皮看了眼死鸭子孙医生,嘴角动了动。
是个没有温度的冷笑。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指尖,就见他随意一点,一个女人阴狠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只要你拖住那小杂种一周,之后随你什么时候要做手术都行。”
声音外放出的瞬间,孙医生脸上血色尽失,他晃了晃,跌坐在地。
“孙医生,钱你已经收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声音戛然而止。
黎棠收起脸上的惊诧,转向孙医生:“证据确凿,等着收传票吧。”
他说完伸手敲敲紧闭的门板,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推门而入,径自架起瘫软在地的孙医生往外走。
护士长已经吓傻了,雕塑一样僵立。
黎棠使个眼色,其中一个黑衣人顺手把护士长也拎出去了。
会议室只剩下宁长安和黎棠。
加密的文件是黎棠去安排的,手下的人要是解出来,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给他,而不是越过他发给大BOSS。
说明发这通信息的人并不是手下的人。
宁长安的面上看不出情绪,拇指无意识摩挲手机侧沿。
黎棠低声:“文家的现在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沉思的男人回神,冷嗤:“见钱眼开的东西罢了。”
“那太太那边……”
宁长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只脚无意识动了动,那只脚的鞋尖上还印着半枚浅浅的鞋底印。
他的神色一沉,冷冷道:“随她去。”
黎棠假装没看见自家老大漆黑鞋面上,那个灰扑扑的脚印:“我去处理一下这边。”
宁长安手指轻点手机,屏幕受触亮起。
界面还停留在微信页面,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圆滚滚的简笔画猫咪,界面最上头他备注的三个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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