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之后,沈宗庭那边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
“要接一个电话,
晚点和你说。”
他嗓音还是不紧不慢的?。孟佳期想,他这天肯定和无数人打了无数个电话,费了很多唇舌去沟通,
所以才会唇舌干到冒烟。
只?是,
和人沟通是很费劲的?,沈宗庭打了很多电话,情绪依旧稳定。
“那你忙。那个,
明天我回宿舍住了,
我舍友回来了。”孟佳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般说。
她?是很想在离开旺角之前,
再见沈宗庭一面的?,
但,沈宗庭看?起来还要忙很久,
不知何时才能做通手头的?事。
原来,这才是沈宗庭的?生活吗?他闲的?时候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
忙起来时,
又是这样连轴转,连人最基本的?三餐和睡眠都置于不顾。
可?见这“富贵闲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当的?。
顿了好一会,
她?听到他说“好”。
“还有话说吗?”沈宗庭问?。
他明明很忙,但没有挂电话,把挂断的?权力?留给她?。
“有,”孟佳期犹豫,还是问?出口。“那个,你的?基金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她?可?不想要沈宗庭破产。金融风暴,席卷一切的?金融狂潮,这四字简直和“魔鬼”相挂钩。
她?的?问?题,含着傻傻的?担忧,沈宗庭轻笑?出来。
“不会,现在我是猎手,有主动跳出来的?猎物,肉质很肥美。小孩乖,不要担心。”
说到“猎物”时,他嗓音带上两分轻蔑和傲慢,这一刻,从未在孟佳期面前展露过?的?冷酷的?一面,也终于暴露出来。
只?不过?,那一句“小朋友乖,不要担心”,却含着满满的?宠溺和温柔,像大人在哄小孩。
孟佳期动了动唇,习惯性想反驳“我才不是小孩”,又硬生生忍住。眼下,她?不是小孩是什么?对金融、基金和投资一窍不通。
“嗯嗯,那你多注意,记得休息和喝水。”
她?只?能非常稚气地,和他说一些没用的?、正确的?废话。
挂断电话后,孟佳期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为着她?看?到了沈宗庭的?另一面。
刚才电话中?,沈宗庭说到猎手、猎物时的?语气,让她?觉得陌生,甚至害怕,有一种颈部发凉的?感觉。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和危险的?毒蛇在交谈,听见毒蛇嘶嘶嘶吐蛇信子的?声音。
孟佳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产生遥远感,资本家、金融大鳄、资产阶级,似乎这些词语在这通电话中?具像化了。
她?不喜欢离钱太近的?人。她?对这样的?人天生有恐惧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金融场上肆无忌惮地狩猎、收割,在股市动荡、人心动乱之时逆势而上,“在别人恐惧时贪婪”。
沈宗庭也是这样的?人吗?
他也会利用人性的?弱点,狩猎和收割,直到将?这一切都收入囊中?,获取这场本属于少数人的?胜利的?游戏?所以他才有那样贵气、傲慢、睥睨一切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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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这天,陈湘湘从大陆返回港城后,孟佳期也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从旺角别墅搬回宿舍。,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久未相见的?朋友先去喝了一盏早茶。
孟佳期注意到,陈湘湘难得地穿了一条牛仔裙,总是毛毛躁躁的?头发修了修,发尾光滑润泽。精致简单的?lob头,配上她?圆圆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嘟嘟唇,很有几分元气美少女的?可?爱。
“怎么,喜事将?近了?”她?笑?着问?陈湘湘。
“哎呀!被你发现了,我和江浥尘在一起了。”陈湘湘笑?意盈盈,那张元气满满的?脸沐浴在爱河里,很有几分容光。
“恭喜,恭喜。”
“那你呢?你刚刚说到,你这个假期,都是和沈宗庭过?的??”陈湘湘迟疑着问?出来。
“嗯。”孟佳期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索性大大方方点头。
“我还以为,经历上次岩海别墅的?事,你和他是彻底一刀两断了。”陈湘湘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我也以为。”她?尽量用欢快的?口吻说。
“期期,你跟沈宗庭之间差距太大了,可?能...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很幸福。”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上他了,有什么办法。”孟佳期苦涩但坦然地说,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坚定。
早茶店里在放一首国?语歌,声色壮烈的?女声在歌唱。
「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
此?时这句话该是她?眼下最好的?注脚。她?和沈宗庭先要有故事,才会有故事结尾。
她?表现得执迷不悟,陈湘湘便也不再劝,只?能幽幽说上一句:
“其实我觉得,严先生更适合你。”
“严先生?哦,你说,严正淮。”孟佳期顿了一瞬,才想起来。
陈湘湘:“是呀,我觉得,严先生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一看?着就安稳可?靠。”
孟佳期心里便随着陈湘湘的?话,勾勒出严正淮的?模样。有一次在公司见到严正淮,那是雨夜,他送她?回家。
下车时,他大手撑开一把二十四节骨木黑伞,严严实实地遮盖在她?头顶,低声让她?“小心雨水”。
正如陈湘湘所说,严正淮是个安稳可?靠的?男人,他背后也有安稳可?靠的?家庭,就像护佑着雏鸟的?鸟窝一样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留恋。
孟佳期只?是摇了摇头。“你说的?过?日子,我现在没有考虑这么多。不过?,我明天晚上倒是和严先生有个饭局。”
还是初七那个饭局,不过?从她?、倪念慈和严正淮的?三人局,变成了二人局。
昨晚严正淮再度打电话给她?,抱歉地和她?说,倪念慈收到一个海外华人旗袍展的?邀请函,初七要出国?一趟。
他问?孟佳期,愿不愿意赴一个两人局。
孟佳期想了想,同意了。严正淮不是别人,他是瑞纳士集团的?PM,也是她?的?学长。她?在港城的?人脉不算多,有一条算一条,无论如何,她?都该和严正淮保持好关系。
一晃就到了初七傍晚。严正淮提前将?饭局的?地点发给她?,是中?环附近的?一家米其林餐。
孟佳期看?了,少不得按照饭局的?消费水平打扮自己。她?从衣柜里翻出上次她?和沈宗庭去马匹拍卖会时的?打扮,真丝绉绸衬衫和草木绿色的?包臀半身裙,化了一个素淡的?妆容。
就这么一打扮,就已是神采奕奕,艳极无双。
窗外,天渐渐黑了,天色朦胧,好像将?墨水倒入清水之中?,而这墨水越来越深浓。
此?时,距离她?和严正淮约好的?18:00还有十五分钟。严正淮发来一条消息「佳期,我在你楼下。」
她?从走廊朝楼底下一看?,果真看?到一辆黑色银顶迈巴赫,稳稳停在宿舍楼下,男人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长身玉立于迈巴赫右车门。
孟佳期提起裙摆,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楼梯间格格有声,走出宿舍门。
严正淮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打扮后的?模样,清淡的?妆容,微蜷的?乌发,一袭草木绿的?亮色半身裙,好似点亮了夜晚。
“佳期,新年好。”严正淮打招呼。
“严先生,新年好。”
“佳期,今晚只?能由我同你吃饭了,失望吗?”严正淮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调侃意味。
“我妈妈想给你的?腊肠也已经备好了,只?是你在宿舍不好煮,所以还是暂时寄存在我家冰箱。还有她?想做给你的?旗袍,下个月就能做好。”
严正淮低头,一边看?着她?一边说。
“怎么会失望呢,外头多少人想约严先生饭局,严先生都不肯赏脸。”孟佳期习惯性将?长发抿向一边,仰脸看?向严正淮,嗓音柔和。
“你说笑?了。不过?,今天要去的?这家餐厅,那儿?的?卤鹅一绝,你肯定喜欢。”
严正淮边说着,边绅士地拉开车门。
孟佳期对他感激地一笑?,提起裙摆上了车。迈巴赫在夜色里扬长而去。
不远处。
一辆黑色双R轿车静静蛰伏在阴影中?,尽数被树荫遮盖。
待迈巴赫扬长而去后,穿柴斯特大衣的?男人从树荫遮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神情莫测,没睡过?几个囫囵觉的?眼睛猩红,眼神晦暗难明。
沈宗庭掏出烟盒,将?一支香烟叼进口中?。滑轮擦动,点烟器燃起的?蓝色火焰燎烧到他的?指尖,但他丝毫不觉得痛,心脏传来阵阵麻痹感。
孟佳期。
她?在对那个男人笑?。
她?怎么可?以对另一个男人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灿烂?
当她?抬眸时,她?和那人靠得如此?之近,连发丝都要擦过?那男人的?鼻尖。
当她?躬腰坐进车里时,那男人的?目光又落在哪里?是落在她?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腰,还是落在她?饱满的?、挺翘的?臀部?
还有她?的?衣服。
为什么她?要穿着这套衣服?真丝衬衫配包臀裙,她?在他面前也穿过?的?,那时他带她?去买小银马,还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了她?。
未来的?某一天,是不是这个男人也会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进房中?,轻怜她?、蜜爱她?,直到将?她?完完全全地占有?,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刻,嫉妒如毒汁,满满地淋在他心上,将?他侵蚀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一刻,他饱尝名叫“嫉妒”的?七宗罪。
是,他是想过?推开她?。他很清楚地明白,他无法成为那个脱下她?裙子给她?换卫生巾,在她?低血糖时硬硬把巧克力?塞进她?口中?的?男人。
但,他不去占有这个位置,就会有别的?男人占有。他不去做这些事,也会有别的?男人来做。
他就只?能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笑?,像潜在海洋深处,窥伺海面阳光的?鲨鱼。
不,他绝对不能这样。他不能看?着这只?小鸟儿?飞走,栖息在别的?男人肩头。
男人用指尖掐了掐烟头,燃起的?猩红烟头,瞬间被他掐灭,他的?指尖燃起一层白烟,烟头燎到指尖皮肉,他却丝毫不觉得痛。
沈宗庭眉目森寒,转身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调好座位坐进去,“砰”地一声关门。
正在一旁等候的?钱司机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色双R轿车已经咆哮着轰鸣着开了出去,以一种千军万马都不可?阻挡的?姿势。
钱司机站在一地的?车尾气里,剧烈地咳嗽两声,心内俱震:少爷这是打算拦车吗?
然后把孟小姐拦下来?
这一刻,钱司机明白,他的?少爷放不下了。
堵截
迈巴赫内。
孟佳期和严正淮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中间隔着一臂宽的距离。孟佳期纤柔的素手叠在膝盖上。
她坐严正淮的车,向来是放松的。
以前她坐他的车回家,他公务繁忙,
在车上也不得闲,忙着接电话,
处理电子邮件,
她不用费心和他找话题。
当他不忙时,
他会主动抛出话题,她只需放松地回答,
接话,别的什么?都不用。
一如既往,今天也是严正淮来引导话题。
严正淮:“公司5号楼天顶新开的休闲区,
你去玩过吗?放年假前的周末,
我在那儿有看到你。”
“是么?,”孟佳期回忆了一下。
那是她刚从岩海别墅回来的第?二?天,心情低落到极点,
一颗心被?狠狠地撕扯。
Amy不想让她郁郁寡欢,
拉着她,带她去休闲区吃提拉米苏。
不曾想,
Amy才刚吃了两口蛋糕,
就被?她男朋友接走了。
那天,她一个人坐在休闲区的天台,
让晚霞落了满身。
在漫天晚霞里?,她侧身看维港的海,
阳光照得海面粼粼如珍珠。那时她在想,
维港的夕阳晚景也这般好看,要是能和沈宗庭一起看,
就好了。
“嗯,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我同事见我不开心,带我上去吃蛋糕。”孟佳期接话。
“那天,我没看到你同事,倒看到你坐在夕阳里?。”
孟佳期:“我同事才和我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她男朋友接走去逛街了。”
“那你呢?你就一个人在休闲区坐了很久?那天,你在想念着谁?”严正淮顿了顿,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他想起那天,女孩孤身坐在天台上,唇边一抹笑?容,感?伤又哀切,颈间牵起的颈线立着,曲线美好,用光一打,好似盈盈地能照出一层粉红的肤光。,尽在晋江文学城
,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知道?她这般哀切想着一个人的模样,很是动人。
严正淮很想知道?,那一刻她在想着谁?
被?她牵挂着又是什么?滋味?那个被?她牵挂着的人,和她有什么?样的故事?
孟佳期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忽然窗外传来汽笛尖锐的爆鸣声。
一辆黑色轿车如一阵黑色的、迅疾的风朝他们?开过来。又像海上风暴,将他们?迅猛地裹挟。
迈巴赫一个急刹车,“哧——”发出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及时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