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婶娘一脸不敢置信:“那要是多做些,岂不是要发大财了?”
“我再想想这买卖要怎么做。”
“这还想什么,你赶紧做!”乔二叔激动得一拍饭桌,把还没收拾的碗筷都震得离开了桌面:“我这就去打听清楚这十里八乡的赶集时间,咱们有马车,不怕远,早点出门上哪个集都赶得上!”
“我的个二叔啊,什么都我自已来我会累死的。”乔雅南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得进货吧,得做吧,调料都得找药材商买,还得磨成粉,光这就是个费时费力的活。”
这里又没有放进去就碎了的机器,都得先切断了放那铁船里碾磨,费劲得很,之前都是黄大夫让他几个徒儿帮着弄的,要全得她自已来,光这一项她就废了。
“那,那这,这就,这怎么办?我能帮你赶马车,其他的我也不会啊?”乔二叔傻眼,这挣钱的门路就在眼前了还抓不着?
兴婶娘也很是愧疚,小声道:“我,我只会帮你带小修齐。”
乔雅南看着他们笑,看,多可爱的人,他们或许各有私心,谁没有私心呢,都要活啊,可他们从没有伤她之心,从她回到桂花里就是盼着她好的。
这些年乔家底子是虚了些,也没出正经读书人,但前些年活着都难,其他的更不用说。不过代代相传下来的观念没有断,骨子里就让他们比没读过书的人知道团结,知道一个家族能起来一个人对这个家族有多重要。
或许读书人断上几代这种特质会消失,万幸的是,乔家虽然上两代差一点断了,但也还差一点,今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可过,更不可能会断了。
“所以我说会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做,不着急这一会。二叔,这阵你多练练驾马车,练得多了胆子就大了,你又不是不会,就是胆子小,总怕翻车,下次争取走快点。”
乔二叔瞪她一眼:“还嫌我走得慢?下次你自已驾车。”
“那二叔你就得去村外那条沟里捞我了。”乔雅南笑:“这几天我不出门,你把马车驾回去,就在村外那条路上多练练。”
“这还赖上了。”乔二叔气笑不得:“行,那我把马车驾回去了,这几天都是我的,说不定我胆子一麻驾县里去一趟。”
“尽管去,对了,去了记得帮我带几口缸回来,装腌菜的那种,大的小的都要。”
乔二叔做势要敲她脑袋,起身往外走去。
兴婶娘看摇篮里的小修齐睡着了就不再摇,准备收碗时被乔雅南拦住了:“让修成来收,婶娘你歇歇。”
兴婶娘也知道在这家里洗碗的向来是修成,见多不怪,她也就不坚持:“那我回去一趟看你兴叔吃饭没。”
“都说了让兴叔一道过来吃就是了,做什么另起一灶。”
“哪能天天吃你的,脸还要不要了。”兴婶娘笑:“也不能仗着你亲近我们就理所当然的占你便宜。歇了饭气你和修成都去睡会,看你们都累得很。”
“好。”
屋里只剩何叔了,乔雅南也就更不要形象了,吃饱了更困,掩嘴打了个呵欠道:“何叔,你那酒什么时候办,后面我忙起来就顾不上这头了。”
“明天。”何七看着她:“想好了?”
乔雅南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没想好。一个人的事怎么都好办,我想怎样就怎样,没人能管我。但真要把这一摊拉起来,人多了是非就多,矛盾也多,将来说不定还有共了患难共不了富贵的事。是我拉起来的摊子将来这些事全是我的,只是想想这些我就不是很想出这个头,多累啊!”
乔雅南撑着下巴笑:“但是你看看他们,多好啊!”
心都已经偏成这样了还说没想好,何七也扬了扬嘴角,乔家真是祖上积德了。
天空一声闷响,乔雅南回头看向屋外,早上还有点太阳,这会已经阴下来了,眼看着有场雨。
想想也是挺久没下雨了,只是她现在对雨已经有阴影,忍不住就担心上了:“后面那山不会再塌吧?何叔你看着这房子是不是比之前的老房子牢固多了?”
“后山都挖进去这么远了,塌了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能冲到屋子里来。”何七打趣:“回了京城的那小子早都探明白了这些,他还怕有泥石流,非拉着我上山瞧过,确定不会有才没有换址建屋。”
乔雅南笑容黯淡下来,原来早在才重建那会这些问题怀信就全都想到了,也是,等她想起,黄花菜都凉了。
乔雅南起身走到门口,靠门看着那口井,看着之前铺过后来铺得更长的石子路,看着后边围起来的围墙,也看了看山上摇曳的树。
天空明明暗暗,雷电声响彻这方天地。一方天地一方人,如今她和怀信都隔了几方天地几方人,不知他那里下雨了没,定是下了的吧,不然怎么信迟迟未到呢?
他说了会来信就一定会来,只是,信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遇着神女?
京城阳光明媚,天儿却是冷的。
沈怀信聚精会神的描绘画上女子的秋波眉,放下笔揉了揉手指才又蘸墨继续点上眼睛,当眼睛有了神,人物的神态就出来了。
沈集进来轻声禀报:“公子,齐公子来了,这是齐老大人百日后初次登门,说是先去给夫人见了礼再过来。”
“直接领到这里来。”
“是。”
齐通言稍耽误了一会才过来,两家来往密切,沈夫人很是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才放人。
他也不把自已当外人,进来往椅子上一坐,先把备好的一盏热茶喝了才看向对面拿着本书在看的人,他歪头看了看封面:“致和思?这什么书?我怎么不曾听闻过?”
“长辈所著。”沈怀信合上书放置一边也不多做解释:“出百日了?”
“是啊,真快。”齐通言也没把那书放在心上,把玩着茶盖儿道:“怀信,我不解。”
“说说。”
齐通言抬头看他:“老头子疼我,这一点我从小感受到大,他是真真切切的疼我,但是临终前他却只留了书局给我,为何?”
“你是身在局中反倒看不清。”看着沈集重新添了茶,沈怀信道:“你大哥什么人你都清楚,齐世伯能不清楚?这些年他不就对你千防万防,生怕世伯偏了心吗?现在他如愿得了家中绝大部分家业,不,世伯给他的绝对超乎他预料,他心里舒服了,多年的怨气也没了,他才能不成为你的阻碍,甚至在你需要的时候助你一把。”
齐通言神情怔愣:“你是说,爹其实是在对我好?”
“世伯疼你,所以替你百般考虑。”沈怀信语气缓缓:“你大哥一直领的闲差,将来顶天做到五品,可你将来成就必定远在你大哥之上,若世伯还将大半家业给了你,你大哥能让你好过?他为长,无论你将来有多强于他,你都不可能把他怎么样,可他要恶心你却太容易了,所以世伯只给你书局。”
沈怀信看沈集一眼,沈集会意,去了门外守着。
看了眼好友,沈怀信续又道:“这些时日朝中有多热闹你当知晓,没看出来什么吗?”
齐通言点头:“新君防着老臣。”
“没错,一朝君子一朝臣,皇上想用自已的人。”
齐通言皱眉:“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皇上没占着便宜。”
“我爹说太着急了,还不到时候。”沈怀信凑近好友低声道:“听懂了吗?是不到时候,但是不可阻挡。世伯虽然在家荣养,但他是建国功臣,论功行赏时是二品,是老臣。可你是鹤望书院的学生,是天子门生,世伯还只给你留了一个书局,虽没分家,胜似分家。也就是说你虽有老臣背景,却也可以是新臣。”
对上好友的视线,沈怀信笑了笑:“新君的新臣。”
“老头子是在替我打算。”齐通言红了眼眶:“他疼我,他一直都疼我。”
“世伯下了一步好棋。”
齐通言心潮起伏,久久平静不下来。
沈怀信也不催促,续又拿起书看了起来,致和四书太了不起了,每一本都各有明确的方向,就比如这几日他需要静心思考,整理心中所得,看的便是《致和思》,能让他思路更宽广。
“你说你怎么偏巧这个时间点离京了,要是你在,我哪用吃这些日子的苦头。”被点拨通了的齐通言抱怨得理直气壮。
当然,沈怀信反击得也是头也不抬,且顺嘴至极:“连这点都看不透,你真是靠自已考入的鹤望书院?”
“啧。”齐通言心情好,不和他互相伤害,瞥看书的人一眼,道:“怀信,我们是朋友吧?”
“有话直说。”
“那三个话本我看了。”
沈怀信这才抬起头来:“不该想的不要想。”
“你又知道了。”齐通言不和他对面坐了,挪到了他左手边:“我太好奇了,让我见见能写出这种故事的姑娘家长什么样!”
“说了不该想的不要想。”沈怀信插入书签把书合上。
“那你告诉我,她和你什么关系?”
“我们是好友。”
“啊?”
“我们是好友,所以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关系。”沈怀信嘴角扬起笑意:“她会是我娘子。”
“啊?”齐通言以为自已听错了:“娘子?你娘子?你哪来的娘子?沈叔给你定亲了?哪家的?京城的?京城还有这么会写话本的姑娘?”
好像只要说起那个人,说起和她有关的事,心里就满是雀跃,沈怀信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他特别特别的喜欢,也想说得更多一些。
“她是我这次在外相识的,你不知道她有多聪慧,有多机灵,还温柔,善良,有才情,有远见,有些方面我都不如她。”
齐通言看着脸上开花的人陌生得很,那个连去听曲都得骗着去,花宴上宁愿认罚都不愿意和姑娘对诗,京城各家闺阁千金无不想多得他一个眼神的怀信公子居然用这么多词在形容一个姑娘?还说他都比不上?这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不过……
“占了这么多的好,却不见你说她长得如何,莫不是貌若无盐?”
沈怀信想了想用什么词来形容脑海心海中那个人的模样:“面貌晶莹,性情剔透。”
齐通言咂舌不已,这形容:“沈大公子,你这莫不是出去一趟遇着神女了?”
“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齐通言抹了下脸,这可怎么好,被摄魂了。
沈怀信看他那一脸无语的样子也不在意,雅南有多好他知道就好了,不用别人知道。
“那话本怎么安排的?”
“当然是尽快印出来了。”说到这个齐通言又来了劲:“你猜我第一印打算印多少本?”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家卖得最好的一个话本第一印是印了两千本。”
“没错。”
沈怀信托腮想了想:“那这一印,也不会少于两千。”
齐通言双手一击:“我力排众议,印了四千本!”
“三个话本都是?”
“都是。”
沈怀信端起茶盏和对面那盏碰了碰:“那我们,谈一谈价钱。”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都能给
齐通言端起茶盏向好友举了举:“朋友之间谈钱多伤感情。”
“那这会便伤一伤吧。”沈怀信递到嘴边的茶不喝了,茶盏都放下了,摆明了朋友和娘子之间,娘子重要。
这作派让齐通言又觉得没眼看又觉得新鲜,这可真是铁树开花了啊!
“你大伯……不是,你爹真能同意?”
“你等着喝我的喜酒便是。”沈怀信也不解释更多,把话题说回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上:“出价吧,我听听。”
真谈正事了,齐通言也不再嬉皮笑脸:“志兴书局什么情况这些年没少和你说,基本你都知道,以我们之间的交情我也不和你来虚的,我很有把握这三个话本能火,有你在,我也相信这位姑娘不会在有了名气后转投其他书局,所以价钱上我也按我们书局的最高价位给:利润的一成。”
沈怀信面上不显,其实心下也有些意外。志兴书局的韬光先生算得上是如今最有名气的写书人,他的价位就是利润的一成。雅南如今才名未露,通言就开了这个价,可见有多看好那三个本子。
“你不会还嫌少吧?”见他不吱声,齐通言瞪大眼:“这已经是最高价了。”
“你现在就给她最高价,今后她名气大了你要怎么给?”
“看这三本的反响,要是真能爆火,后面可以再谈。”
沈怀信终于又举起了茶盏:“你这模样不像个读书的,倒像个生意人了。”
“不敢和你比。”齐通言端起茶盏和他碰了碰:“见色忘友。”
两人齐齐喝了一口,不必多言,这买卖是成了。
伸了个懒腰,齐通言看向出去一趟变化不小的好友:“本来明年我也打算下场,可我爹过世我得守孝,只能等下一场了。”
“不必仓促下场,明年你要是得闲也出去走走,走远些,不是走马观花那般看,去找个地方住下来,和小老百姓生活一段时日,定会对你大有助益。”沈怀信把《致和思》拿在手里轻抚:“新君要用人,大概率后年会开恩科,你不用等三年。”
齐通言一喜:“当真?”
“我猜的,之前和父亲闲话时我说起这个,他也说极有可能。”
“那可就太好了,我还当要等三年。”齐通言眼里全是喜意:“看你出去一趟变化这么大,明年我肯定也要出去游历一趟,不求遇个神女,能让我有点长进就行。”
沈怀信瞥他一眼,当神女随处可见不成。
齐通言突然凑近了打量他:“我发现你和你爹是越来越像了。”
沈怀信一副你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看着他:“他是我亲大伯。”
“不是说长相,是神态,还有那种举重若轻的感觉,很像。”齐通言品了品,越看越觉得像:“以前没这感觉,历练三个月就能往前迈那么大一步,羡慕死我了。”
“可能是以前浮在面上的东西现在都沉下来了。”
齐通言想了想,确实如此,就比如他,现在就还浮着,这么想着出去游历的心思更迫切了。他和怀信起点一样,如今已经是慢他一步,后面便会步步都慢了,可他不想差得太多,既影响感情,他也不甘。
收起这点心思,齐通言问:“约几个朋友出来聚聚?我这也有几个月没和他们聚了。”
“过段时间吧,我需要再沉淀一下,而且后日我家要办宴宣布我承嗣的事。”
“忘记这事了。”齐通言举起茶盏:“我小孝在身,不冲撞了沈府这大好事,提前恭贺了,回头再好好和你庆祝。”
沈怀信举杯和他碰了碰:“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朋友要做,不急。”
齐通言笑了,这沈怀信就是人精,但就像爹形容沈叔一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精,和他们相交不要有心眼子,有心就够了。
“做为一个以后几十年也是朋友的朋友,难道都没资格提前知晓那神女是哪家的姑娘吗?”
“没资格。”沈怀信回得梆梆硬。
“啧,这朋友太没分量了。”齐通言大笑:“那话本落款用什么总得告诉我吧,三个话本,你那神女是本本没落款。”
沈怀信稍一回想,还真是没落款,既然这样……
“雅节。”
齐通言一听就懂:“文雅的雅,沈作节的节,从你们的名字中各取一字。”
沈怀信点头。
“你这可有点不要脸了,这话本她写的,有你什么事?”
感情上的事沈怀信不多做解释,这两日他想得明明白白,他能给雅南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那些在桂花里的日子,他们过的就像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孩子在生活,那样的生活他梦寐以求。
可雅南对他没有这个信心,他不想去说自已能怎么样,但他会把两人之间的阻碍全都扫除,让她看到她所有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在那之前,他会利用所有机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紧密,让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比如:雅节。
话本卖得越好,雅节会越有名气,等机会合适时,他会把这名字的来处透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以此证明他们恩爱,这等于是斩断了他的退路,他绝不可能冒着名声受损的代价去做对不起雅南的事。
他太清楚誓言最没用,掐住死穴弱点才行。
这死穴不用雅南来掐,他自已掐好了双手奉上,以名声作保,只求她放心许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机会。
送走废话一箩筐的好友,沈怀信走到书案后将遮掩的宣纸拿开,看着画上眉眼飞扬的女子他也跟着笑了,之前不曾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可几天细想下来,他却如此期待。
情投意合的两人之间不会出现第三个人,不会有争宠,不用担心子女会吃后宅争斗之苦,性命之危,更不会成为怨偶。
和雅南在一起,每天都会有可口的饭菜,有意思的言语,累了时能靠着她抱着她,开心时能和她分享,难受时能得她抚慰,辛苦时能向她抱怨……
轻抚她含笑的眼睛,沈怀信想,他要做的,就是一直让雅南这么舒心的笑着。
你等等我,雅南。
你要的,我都能给。
第二百七十章
我想做大
认义子是件说简单却也不那么简单的事。
何七准备了几天,又打来新鲜猎物做席,一切准备妥当,由乔修成去把族长和三位族老请来。
虽不知这姐弟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无有不来的,只是过来的路上也都悬着心,不知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乔雅南在门口候着,见着人后迎出门去一一见礼,扶着大伯爷往里走。
“大丫头,你这把我们都请来到底什么事,是好事吧?”四叔爷性子最是急躁,还没进院门就迫不及待的问。
“当然是好事才敢请几位叔伯爷来。”乔雅南笑道:“就是来给修成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