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安沉默着填写着自己的资料，全程一言未发。
到照结婚照的时候，周璟年忽然对工作人员道：
“先不拍了，以后我们再补。”
林星安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于是静默不语，倒是林母听到这个，心头一跳，讪讪地问原因。
“没什么，不想麻烦。”
周璟年神色冷淡的敷衍过去。
齐盛是不在意这个的，看两人结婚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
齐盛不说话，林母也不好再问，只能勉强提起一个笑脸，接受周璟年的说法。
一行人在大厅等着拿证，一个工作人员突然出来，喊林星安进去。
“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星安见对方一脸严肃，还以为自己有些地方填的不对。
“不是不是，我叫你进来是想问你个事。”
工作人员连忙摆手，拿出自己最温和的笑来，生怕吓到眼前年纪不大的少年。
“您问吧。”
“我是看你刚成年，但还在上学是吧？”工作人员恢复了严肃的模样，颇为认真地看着林星安。
“你确定结婚是你自愿的吗？”
林星安垂着眸，长睫极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是，是我自愿的。”
工作人员似乎还有些不确定，又解释了一遍。
“也不是说不让结，就是你年纪还小，不再考虑考虑吗？”
“现在处朋友，过两年等你们都成熟了再结婚也是一样的嘛。”
“我考虑清楚了，是我自愿……结婚的。”
林星安说话有些慢吞吞的，不知道是不是脸上被林母擦过掩盖伤痕的粉底太过黏腻，他总觉得现在说话都变得很艰难。
“那就好，快去吧，马上就能拿到证了。”
工作人员得了肯定的回答，也不再多问，微笑着拍了拍林星安的肩膀。
“谢谢。”
林星安对着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接着鞠了个躬才转头离开。
对方是好意，但他是真的想好了，确定要做出这个决定。
林星安出来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没有熟悉的身影，就连周璟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有些无措地在空旷的大厅里环视，也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
“你是在找人吗？”
“嗯，他们刚刚还在这里。”
齐盛或许会不告而别，但林母不会，毕竟还是自己母亲。
林星安心中稍定。
“哦，是一对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夫妻吧？他们先走了，那位女士让我转告你一句：家里有事，他们先回去了。”
林星安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不得不承认，他母亲和齐盛离开了。
“嗯，谢谢。”
“没事没事，我刚刚好像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小雨怎么了，不过具体就不知道了。”
林星安想向对好心的路人扯一个笑来，但失败了，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接着便低着头不说话。
没有长发的遮掩，他总是很不习惯。
不喜欢对别人展露出自己所有无法掩饰的心思。
小雨……齐思雨。
能让齐盛着急的，大概也只有他那个宝贝女儿了。
忽然，林星安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回齐家吗？
他和周璟年结了婚，齐盛还会不会继续容许他在齐家待下去？齐盛如果不同意，林母又不可能反驳。
他也不能像前两年一样，在寄宿学校里度过这个冬天。
林星安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无处可去。
他看着民政局的门口，缓缓在大厅的长椅坐下。
到没有难过到想哭，眼泪都在曾经流过了。
只是觉得有些孤独，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很想对母亲说，可不可以，再等等他，等他长大，赚钱，养活起家，养活母亲和自己。
但他知道，母亲已经不想等了。
父亲走的太早，做惯了全职太太的母亲，没有任何在这个社会求生的能力。
出去打工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加上成堆的债务，真的会很轻易压垮一个人。
胡思乱想很久，林星安觉得，大概是过往经历太苦了，才会让母亲在之后的每一次抉择中，选择放弃作为拖油瓶的自己。
从母亲选择嫁到齐家开始，自己就被抛弃了。
林星安觉得嘴巴有些发苦，身上冷得很。
可能是坐在风口，吹的有些冷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但实在不想动。
一抹火红突然出现在自己眼下，林星安抬头，和周璟年的视线刚好对上。
“愣着做什么，结婚证都不知道拿？”
对方依旧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好像手中那抹鲜红，突然闯入了自己的世界。
林星安慢吞吞地接过，放在手里捏了捏。
“行了，别在这冷风口坐着，我们回家。”
回家……？
林星安脑子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猛然抬头看向对方。
周璟年看着林星安骤然放大的瞳孔，像只流浪许久的猫咪，对周围一切都抱有容易受惊的冲动。
“你现在也没地方去吧，可以先来和我住。”周璟年晃了下自己手中的红本本，“毕竟，你我现在在法律上可是夫夫关系。”
“同居，是合法的。”
林星安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来反驳，却又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
最后也只是机械地跟在周璟年身后，上了对方的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太过疲惫，还是车里暖风开的实在太足，林星安难得在车上困意十足，最后终于熬不过去，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周璟年本来没想打扰林星安睡觉的，只是等红绿灯的时候太无聊，又注意到林星安睡着了还紧紧攥着手里那个红本本，觉得有些好笑。
他轻轻扯了下，居然没扯动。
周璟年挑了下眉，却注意到林星安有些不正常的脸色。
就算车里暖气开的足，也不该是这样酡红的样子。
他伸手，试探着放到林星安的额头上。
烫得周璟年眉头直皱。
林星安发烧了。
第6章
林星安在迷蒙中醒来，眼前模模糊糊的暗色，看起来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他眨眨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只是实在头晕的不行，还有些反胃的感觉。
林星安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车上大概不是睡着，而是因为发烧晕过去了。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周璟年说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和他回家！？
林星安猛然坐起，忽然意识到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手背上的针孔，瞬间地刺痛提醒着林星安自己的存在。
他抬头，发现床头左侧挂着一个吊瓶，药液顺着针管流入自己的血管。
林星安彻底清醒了。
这里是周璟年的家吧？
现在大概是晚上，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点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勉强照亮了一丝。
林星安看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这个色调冰冷的房间里看出一丝温馨来。
虽然整体都是黑白灰三色，但桌子上堆叠着散落的物件，以及衣柜外随意挂着的几顶帽子，都充满着生活气息。
房间内没有林星安想象中独居男性的那种邋遢，凌乱但收拾的却干净。
身上盖着的被子还有些清香，混合着阳光的气味，是冬日里难得的舒适。
林星安难得有些孩子气的，用下巴蹭了蹭有些柔软的被面，却被门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瞪大眼睛，盯着虚掩的房门。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林星安听到周璟年的声音，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对方的声音很有特点，他一下就认出来了。
周璟年似乎在和一个人说话，不过另一个人距离似乎有些远，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周璟年只是很冷淡地回应。
“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周璟年说完之后，对方也没再继续，林星安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什么其他动静。
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林星安从被窝中钻了出来，却和推门而入的周璟年正对着。
周璟年似乎也没想到林星安已经醒了，他愣了一下才问道：
“怎么样？还难受吗？”
林星安摇摇头，又怕对方看不清楚，出声道：
“已经好了。”
说出话的时候林星安还有些心虚，毕竟他此刻的嗓音沙哑的不行，实在不像一个病愈之人。
周璟年挑眉，嗤笑一声。
“别把我当傻子糊弄，我又不是齐盛。”
林星安向被子里缩了一下，有些不敢开口了，只能怯怯地看着他。
周璟年打开灯来到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吊瓶，发现里面的液体已经滴完，赶紧检查了一下林星安的手背。
果然，血液顺着输液管开始倒流。
他皱着眉头，手法熟练地按住针孔，极其迅速地帮林星安拔针。
“回流了都没发现，不知道疼是吧？”
林星安咬了下唇，反驳道：
“太黑了，没看见。”
周璟年突然抬头看了眼他，眼中难得写着一丝意外。
林星安不懂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却有些心虚，不想和对方对视，只好把视线落在手背上。
因为这几天都在输液，手背上的针孔附近肿了起来，确实是疼的，不过却吸引不来林星安的注意。
毕竟这点疼痛比冬天的时候手部生的冻疮，又痒又疼要轻微多了。
“行了，既然你醒了，这些药记得吃，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周璟年把用过的医疗用具收拾了一下，又把要吃的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嘱咐完就起身离开。
林星安盯着周璟年出门，确认对方把门关紧之后才缓慢坐起来。
桌子上放着一杯有些烫的水，还有零零散散的药片。
他拿起来看了看，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好像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饿了一天的胃在药物气味的引导下开始造反，不断提醒着它的主人，该吃点东西了。
林星安悄悄叹口气，犹豫好久才起身下床。
打开卧室门，看到客厅，林星安发现周璟年的这套房子是真的不算大。
布局紧凑，没什么多余的空间。
卧室出来就是客厅，对面好像是另一间卧室，右边是阳台，左手是厨房和卫生间。
很简单的两室一厅格局。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刚吃完的泡面桶，估计晚餐就吃的这个，对方还没来得及收拾，另一边的房门虚掩着，透着丝微光。
周璟年大概还没睡。
林星安有些忐忑，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
环顾四周，这个厨房大概是这套房子里最没有生活气息的地方了吧。
除了烧热水的壶之外，其余的厨房用品仿佛都没动过一样。
不过幸好，这里厨具还算齐全。
林星安打开冰箱，才是知道什么叫空空如也。
哦，也不能说是完全空荡，还是放着几桶泡面呢。
对方不会每天都吃这个吧？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离谱，但林星安觉得这似乎是真的。
幸好厨房里其他器具都很齐全，煮个面还是可以的。
林星安动作熟练地烧水煮面，等到终于出锅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周璟年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砰！
林星安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碗本来就烫，他被吓到之后直接松了手，碗从手边滑落，里面的汤面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