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行一僵,垂下眼睛:“回来晚了,洗澡影响你们休息。”
“!!!”葛志成大受感动:“陆哥,你也太贴心了!”
第23章
商玦挂掉电话,在家等了快一个小时。
跑一趟商家耗时耗力,从商家回来,他原打算骚扰陆屿行一下给自己充充电……没成想充电宝自己要过来了。
到九点多仍没收到陆屿行的消息,商玦以为他有事耽搁了。都换好衣服,准备放松地去睡了,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慢腾腾过去开门,把人放进来。
陆屿行一进门,商玦先闻见一股明显的香味,是从陆屿行头发上散发出来的,不由得疑惑:“刚洗过澡?”
香味这么明显,几乎像是刚从浴室里搓过泡泡走出来似的。
“嗯。”
商玦心里奇怪:来找我为什么洗澡?
然后眼睛往上去看陆屿行的脸,第一眼先注意到了他的嘴。
陆屿行吃不得辣,为欲盖弥彰转移话题时往口中塞的那几筷子涮过辣锅的菜,下肚后,嘴唇从一个多小时前红到现在。喝过冷酸奶,洗过热水澡都没能消下去,看上去尤为显眼。
昨天才刚被这张嘴亲过,商玦其实是很不乐意去看它的,可他又没法儿不把目光落在那儿。
这傻狗来之前在路边捡小孩儿吃了?嘴这么红。
觉察到他的视线,陆屿行微微垂眼,揣测了一下商玦的想法:他想亲?
昨天商玦让陆屿行不要迁就他,但男朋友这么善解人意,陆屿行忍不住也想为商玦考虑考虑。
一回生二回熟,他经历过两次了,现在对这种事不算太抗拒。
这么想着,陆屿行犹豫地向前倾了倾。
两人鼻尖就要碰上时,商玦一怔,下意识地迅速偏过脸躲开。
陆屿行顿了顿,眼中浮现几分疑虑,商玦却非常流畅地上前一步蹿到他怀里,把这个差一点要完成的亲吻变成了一个十分扎实的拥抱。
商玦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进化的不只有陆屿行。
现如今,商玦对和陆屿行产生肢体接触已经接受良好了。只要不亲嘴,牵个手抱一抱什么的,那都是不值一提的。
刚洗过澡,陆屿行身上的香味比他离开A大时抱商玦的那回要浓得多。商玦挣扎了一下,放弃屏气了,反正也不难闻。
陆屿行被抱得猝不及防,反应了一会儿,才晓得把手搭在商玦腰上。居家服面料薄,他手掌虚握,掌心下都是商玦软韧的腰身,手感很好。
他垂下眼睫,从商玦突起的肩胛到微陷下去的后腰,一眼望了下去,瞧见自己揽着商玦的手臂,很轻松地把对方的腰虚虚环住了。
陆屿行看了会儿,把手臂收紧了一些,像是用手指圈自己的手腕丈量粗细一般,也想去量一量商玦的腰。
念头刚实施到一半,商玦又重重地往他后背上拍了一下,非常直男式的拍兄弟一样的手法。
陆屿行:……
他把商玦松开了。
陆屿行今晚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商玦那句想他,顺带也想来看看商玦的过敏有没有好些。
他检查了一遍商玦的脖颈,上午的印子又淡了一点。陆屿行伸手去碰,摸到光滑的一片,确定那些红疹是真的下去了。
“好多了。”
商玦被他碰得有点痒,笑出声了,右侧脸颊中央,酒窝软软地陷了下去。
陆屿行瞧见,用拇指的指腹去碰,想试试指腹的大小能不能跟那枚酒窝相契合。可惜失败了,他的手指把那枚小小的凹陷完全盖了住。
商玦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屿行突然戳着他的酒窝问:“商玦这个名字,是指这个?”
商玦怔了怔,“……嗯。”
陈雪融在他出生前原本取的是“瑜”这个字,生下他后不久,见到商玦右脸那枚酒窝,像古时缺了一小口的玦玉,这才改了字。
玦玉,遇满则缺,也告诫他不可自满。
哪知道,商玦还没自满上,人家外面那个反而大大方方地给儿子取了“商瑜”的名字。
再后来,陈雪融不知怎么得知的闵荭母子的存在,怒不可遏,险些把自己气出一身病来。她没离婚,跟商新荣互相折磨十几年。
虽然在商玦面前,二人还是装了几年琴瑟和鸣,不过对商玦的教育方式,打那之后明显有了变化,变得严格苛刻起来。
右脸颊的肉被轻轻扯了下,把商玦拽了回神。是陆屿行在捏他的脸。
“……”
商玦往左侧一偏头,把自己脸颊的软肉从陆屿行的手中解放出来。
“呵呵。”他笑得有点冷,“宝贝,调皮。”
调……
陆屿行有点儿被这个形容刺激到,收回手不碰他了。
“宝贝你今天来涂口红了?”商玦还惦记着陆屿行的红嘴唇。
陆屿行:“……”
他无奈:“晚饭吃得太辣。”
商玦了然点头。
陆屿行吃不了辣,他是知道的。上高中那阵,前后左右桌分享零食是常有的事,陆屿行虽然高冷,不过有学霸光环在,大家分享零食也都不会绕过他。
每回有人带辣口的零食,陆屿行都会拒绝,解释说自己吃不了辣。商玦听得多了便记住了。
有一回,王元洲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整蛊人的芥末糖。作为王元洲的同桌,商玦荣幸地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受害者。
那显眼包一本正经地将一颗绿色包装的糖果推到商玦的作业本旁边,口气随意道:“同桌,抹茶奶糖来一颗?”
抹茶,奶糖,甜食,三个元素结合起来,就是钓商玦最好的诱饵。
商玦想都没想就拆开包装丢进嘴里,两秒后,猛地闭了闭眼,辣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一扭头,对上他傻逼同桌憋笑憋得通红的脸,脸颊充气鼓得跟包子似的。
“……”
商玦看了他两秒,没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吐掉那颗糖,抹掉眼角被辣出来的眼泪,擤过鼻涕,一声没吭。
然后,对王元洲无声地指了指陆屿行的后背。
他的傻逼同桌一点就通,当即平复好情绪,喊了声:“陆神!”
坐在商玦正前方的陆屿行转过头,把后桌二人扫了一眼,王元洲顶着热情洋溢的笑脸:“陆神,吃糖啊。”
而商玦正低着头,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微微泛红,一脸冷漠地在认真做题,看上去没有任何要抬头搭理他的意思。
陆屿行把目光从商玦脸上移开,说了声“谢谢。”
他没多想,当场就剥开糖纸吃了。
片刻。
陆屿行:………………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立时被刺激得红了一圈。
陆屿行连回头质问的心情都没有,猛翻自己的桌洞找抽纸。
方才装模作样做题的人这时候倒是把脑袋抬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看热闹的笑意。
商玦在桌子底下的腿动了,快速把王元洲踹了一脚,在一旁用气声撺掇:“捂他嘴,别让咱们陆大学神吐了。”
王元洲捂商玦的嘴还成,捂陆屿行的?他哪儿有那个胆子?
他满脸犹豫,要动不动的。
商玦只好自己上,揉了一把自己桌上只剩下半包的抽纸,纸袋子被他搓得喳喳地响,对着前头说:“陆屿行!抽纸。”
陆屿行就差把糖吐自己手上了,闻声得救一般回过头,眼中刚浮现出几分感激,嘴唇立时被扑上来的商玦单手捂住,手掌虎口处抵着他的鼻尖。
正是下课时间,周围一圈人都在看热闹。见有商玦这个班长领头,王元洲的胆子也肥了起来,两只手用力扒住陆屿行的右臂。
高中时期,商玦的力气还很大,陆屿行只剩一只手,愣是没给挣开。商玦眼睁睁看着手底下那张脸被辛辣的芥末味冲得红温,一路从耳朵烧到了脖子根。
那股子辛辣直冲陆屿行的脑门和鼻腔,皮肤冒出一层细汗。
不多时,几滴被辣出来的眼泪控制不住淌下来,掉在商玦手背上,烫得商玦愣了一下。
陆屿行红着一双眼,直勾勾瞪着他,火光仿佛要从瞳孔中窜出来,再没有比那更狼狈的时候。
后果也相当严重,陆屿行事后气得差点没跟他打起来。但因始作俑者是递给他芥末糖的王元洲,商玦撑死了也就是个从犯,虽说是个比主犯恶劣得多的从犯……陆屿行最后还是没有因为一个玩笑就跟王元洲翻脸,只是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商玦的眼神,都仿佛是要剐人皮肉的锐刀,恨不得生吞了他。
那段时间,商玦连放学回商家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
他愿将其称之为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商玦后来其实有道过歉,当然,“对不起”这几个字商玦是绝不可能在陆屿行面前说的。大课间他问王元洲讨了十颗芥末糖,随后用书戳了戳陆屿行的后背。
陆屿行没理他。
商玦道歉只求自己心安,也不管陆屿行愿不愿意看,自己一口气把十颗芥末糖全吞了,桌上剩下的半包抽纸全用来擦了眼泪鼻涕。
直到大课间快结束时,陆屿行起身去教室后接水,才垂眸把他红肿的眼皮看了一眼。
但,自己哭,跟被讨厌的人堵着嘴在对方面前掉眼泪,二者的性质天差地别。涉及到尊严问题,原谅是没可能的。
不过商玦懒得猜他什么心理活动,自顾自地把这事揭过翻篇儿了。
第24章
一幕幕记忆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商玦再看自己面前的陆屿行,唇边漾起几分格外真实的笑意。尤其想到陆屿行赤红着眼瞪着他,却被堵着嘴骂不出口的场景,心情大好。
他没藏着情绪,陆屿行没忍住问:“笑什么?”
“嗯……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不小心吃错芥末糖,被辣哭了。”商玦弯眼,真诚地说:“很可爱。”对自己如何迫害陆屿行的恶劣行为倒是只字不提。
芥末……
这两个字好似用力撞在陆屿行的神经上,光是听见,就感觉眼睛鼻子跟着泛酸,好像真的被刺鼻的芥末味冲了一下。身体的条件反射让陆屿行意识到,大概的确是有这么一段经历。
光听商玦一句一笔带过的描述,陆屿行没感觉这段吃错糖的经历有多么有趣。可当他注视着商玦眼底真切的笑意,仿佛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可惜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陆屿行心脏陡地有些空,丝丝冷风从空洞中透进来,无法与商玦共感的虚无感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一个月之前的车祸造成的失忆,竟然在这一刻忽地有了实感。
他面上不显,甚至牵动唇角做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以免自己反应太过平淡扫了商玦的兴。
商玦倚着墙壁看他,瞧见这一抹不大明显弧度,有些莫名。
这傻狗记不起来,干嘛还要笑?太假了。
这种假笑出现在陆屿行脸上实在违和。商玦把头向身后的墙壁靠了靠,有点没心情地用脚勾了一下陆屿行的小腿。
“想什么呢……”
他声音低,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心。商玦没意识到,陆屿行却察觉到了。
陆屿行微微错愕,惊讶于商玦敏锐的观察力。
他有点太细心了。伴随着这种特质的,通常还有过分的温柔,以及过分的心软。
第一眼看到商玦时,大概不会有人把这些词跟他联系起来,顶多只觉得他是个教养颇佳的富家子弟。
而看商玦第二眼,当他漫不经心地微笑时,又会不由自主地把一些不大好听的词汇安在他身上。
陆屿行得承认自己有过。
从他在病床上清醒,看到商玦的那一刻,目光就总是在追逐他的缺点。
商玦没发现自己已被人用目光破开一角,在悄无声息地窥视着他的本质,依旧踩了踩陆屿行的膝盖,催促他开口讲话——其实是想踹一脚的,但是不符合他此刻“男朋友”的身份。
陆屿行下意识地想要缩腿,他被这种不轻不重的力道踩得很不自在,太痒了。
透风的空洞好像被一团软绵的云细细地填补上。
把商玦剖开一个口之后,陆屿行突然冒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探索欲,并且极其强烈。他垂眼盯着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浮地作乱的脚尖,想搞懂轻浮和所谓的“保守”商玦到底占了哪一边。
他抬起眼睫,把面前的人看了看。
鸦青色的真丝家居服,饱和度不大高,灰调的布料让商玦整个人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商玦开学来没剪过头发,短发较一个多月前长了些许,脑后的头发贴着墙壁,被蹭得往上冒出一小截。
陆屿行上手撩了一把他细软的鬓发,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商玦一句“男人的头发不能乱摸”刚要脱口而出,唇齿启开,声音没出来,反而被一条灼热的舌尖钻了空子。
舌尖相触的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陆屿行被商玦的舌头电了一下,浑身的肌群都被触电般的感觉绷紧了。
他一开始没打算……要这么亲的。
他停顿了两秒,才抬手去兜住商玦的后颈。商玦的一整条脊椎骨都像根僵直的木头似的。
陆屿行仔细看看,发现这大概还是一条红木。
商玦从头到脚都烧成红的了。
他抵开陆屿行的舌尖,闭上齿关,头用力往边一偏,喘了两口气。
人尚且未缓过来,视线一转,跟陆屿行茫然的双眼相对。
后者睁着他明亮的狗眼,很虚心地求问:“……我亲错了?”
商玦:……我他妈哪儿知道!!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陆屿行塞了颗芥末糖,眼眶酸涩,牙根也酸,“宝贝儿……不是!陆屿行。”
难得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陆屿行:“嗯。”
商玦想说什么,忍了忍,换了个问法:“上次你请假几个礼拜去医院检查,医生怎么说的?他们说你的失忆症能自己恢复的吧?”
“医生没这么说过。”
“……”
陆屿行接着说:“不过,能治得好。过段时间,等放假吧,我会再去别的医院检查。”
商玦摊牌的话被这句暂且堵了回去,奇怪地道:“你不是不打算再折腾了吗?”
陆屿行沉默了会儿:“嗯。之前感觉没什么必要。”
商玦:“那现在?”
商玦感觉拖着自己后颈的手轻轻在他皮肤上摩挲了下。
陆屿行望着他,抿了下唇。
“现在,想把你记起来。”
商玦一怔,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他的视线跟陆屿行安静的目光在空中纠缠片刻,随后转了开来,嘴唇哆嗦了下,低头按住胸口。
陆屿行:“不舒服吗?”
商玦的声音听上去竟有点虚:“……没什么。”
应该是我的良心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