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吊瓶架,输液管和针头就这样丢在地上。
护士吃惊地捂住了嘴。
裴赐臻得知董瓷不见了的时候,竟然没觉得意外,这个女人,总有本事骗得他团团转。
可是她逃不掉。
裴赐臻从不怀疑这点,他吩咐李凯文带人去追,“她的证件还在飞机上,她肯定要回去拿。如果不拿,她身上什么也没有,跑不了多远。”
裴赐臻的语气笃定,比起董瓷躺在病床上,发现她还能兔子似的跑路,心里反而更安心。
至少证明过敏反应不严重。
哪怕是不是真的过敏,尚且有待证实。
裴赐臻淡定地等着李凯文等人将他的女孩带回来。
他甚至订了一家两人常去的餐厅,想好了第三次将董瓷抓回来后,该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和对白。他猜,董瓷一定会又气又恼,嘲讽人时那刻薄又性感的红唇,直让人想生生咬下来。
可是这一次,裴赐臻在餐厅等到打烊,都没能等到董瓷被抓回来,也没有等到她气恼的嘲讽。
裴赐臻让人在巴里罗切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那个女人。
董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从他眼前消失了。
真正消失,彻底消失。
董瓷回国的半年后,终于在电影《巫山》中杀青。
导演和合作的前辈对她一片赞誉,觉得她从阿根廷回来后,在演绎这个角色时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有韵味,身上有技法,心中有内容,十分打动人。
只有董瓷知道,重要的不是阿根廷,而是在阿根廷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故事。
她无法忘记。
董瓷甚至有种再去找他的冲动,哪怕知道他肯定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掐死她,她也想念。
就像她也曾想掐死对方一样。
只是这个念头,最终还是打消了。
某天在魏叔的办公室,董瓷无意中看到了一则财经新闻,屏幕里闪过那个熟悉的男人,冷峻的面庞,疏离的气质,总是众星拱月,秘书保镖环绕于身。
她问:“这是谁?”
魏晋安看了一眼,“裴经世的孙子,他们家那场旷世争产案你不知道吗?姜还是老的辣,想分裴老先生的权哪儿那么容易,你看,他这个孙子才是属意的继承人……”
此时,新闻的旁白已经说到裴氏继承人在美国总部任职。
董瓷神色如常地“哦”了一声,目光却落在画面中的“裴赐臻”三个字上,完全陌生的名字。
原来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魏晋安点了根烟,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秘书说,你准备再去趟阿根廷?什么时候?”
董瓷垂下了眼帘,笑了笑说:“没有,就是想想,不过最近挺忙的,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隔着太平洋,裴赐臻也以为,只要过段时间就能再找到那个女人。
谁都没想到,过段时间,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裴赐臻万万没想到,第三次抓她回来,会花费那么多心机,会等上那么久。
不是一两天,一两个月,不是一两年,而是足足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他才找到董瓷的踪迹。
七年后,裴赐臻那支寻人的团队,终于交了一份满意的资料给他。
一叠照片。
照片上的人倩影依旧,身边却多了个不该存在的男人,两人亲密依偎,相视而笑,十分刺眼。
过去七年,裴赐臻最常见的人是他的心理医生sofia。
sofia说,“你和她建立的这段亲密关系,是用她来填补你心里的洞,你之所以感到痛苦,并非是因为失去她,而是失去了填补缺口的东西,原本被她填满的地方,再次暴露。”
sofia建议他寻找新的东西填补那部分缺口,无需执着于过去的。
这无疑是个最简单的办法,裴赐臻却做不到,既然他已经找到了最契合他缺口的人,为什么要去找次一等的东西来填补?他生来就只要最好的,他知道,不会有人比莉娜何更好。
她就是最好的。
裴赐臻就只要这一个人,为了这一个人,他几乎沦为了《渔夫与魔鬼》里那个愚蠢的魔鬼。
那个被封进了黄铜瓶,丢进海里的魔鬼。
在海里的第一个世纪,魔鬼心想,谁要救了他,他会让对方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
可是,一个世纪过去了,没有人来救他。
在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他想,谁要救了他,他会帮对方挖出地下所有的宝藏。
还是没有人来救他。
到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魔鬼对自己说,谁要是救了他,他会满足对方的三个愿望。
依然没人救他。
数百年后,魔鬼发誓,谁要是现在来救了他,他就要杀死对方,要了那个人的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执念,从滋生、爆发,再到腐烂、变质。
裴赐臻设想过无数次,再抓到那个女人,要如何对待她,从要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再到捆绑束缚她,狠狠惩罚,这份心情从日益不安的等待中越来越焦躁、暴戾。
他隐隐有种不愿深想的可能,连他花费多年都没将人找出来,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像他的父母一样,不论“意外”的真假,他们都彻底的消失了。
这是裴赐臻最不能接受的结果,这也促使他一次比一次花费更大的精力去查那个女人。查到了她并非阿根廷华人,也查到了她从哪里来,查到了她曾读书的地方,查到了她真实的名字。
现在,居然查到了她身边新的男人。
裴赐臻有种撕掉照片的冲动,“这个人是谁?”
“是她的丈夫。”
“丈夫?”
裴赐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笔被他单手掰折,身上透出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他脸色阴沉,“你说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团队的成员变动很大,但是这支团队的负责人却跟了这件事多年,多少知道一些老板的意图。
毕竟一开始老板说的,是找回他的女人。
谁能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最后女人是找回来了,却成了别人的女人。
负责人擦了擦汗,小心地解释:“是这样的,裴先生,董小姐这边的事,还需要再查下去吗?”
“查。”
裴赐臻抬起手,将那支废笔扔进了垃圾桶,“给我好好查查她的丈夫,任何污点都不要放过。”
听的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的,裴先生。”
随后,裴赐臻将那个男人的资料交给了秘书,很快,他就看到了这对小夫妻相距异地。
让那个男人再也碰不到他的人一根手指头。
直到他抽出时间回国。
没想到,那个男人也在这个时候回了国。
裴赐臻的心情从未如此迫切,从抵达b市机场,到从机场出发去李宅,一路都要求最快到达。
甚至将他的保镖秘书等人远远抛在后面。
却没想到,他会在路上就遇见那个女人,她和她的丈夫坐在同一台车里,亲密无间地赴宴。
“撞上去。”
“什么?”
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后视镜,有点不敢相信。
裴赐臻面无表情,凤眸冰冷而阴沉,声音透着一股令人胆颤地寒意:“给我撞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等更辛苦了,这半个月忙着修文解锁了,存稿不多,先发两章,0点还有一章婚后~~
接下来一周都会日更的,每天都有番外~~竖个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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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恍惚中,
董瓷做了个噩梦,
猛然惊醒。
室内的光线昏暗,
有些陌生,她愣了两秒,
看到那圆角的机窗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在飞机上。
“醒了?”
裴赐臻就靠在她的身边,
见她猛然睁开了眼,
注意力也从手上的笔电转移到了妻子身上。
“饿了吗,
飞机上有焦糖牛奶酱,
要不要吃些甜点?”
“……好。”
董瓷被噩梦吓得有些没胃口,可是听到“焦糖牛奶酱”,又忍不住点头了,“快到了吗?”
裴赐臻看了看表,“还有三四个小时,
怎么不多睡会儿?”
董瓷喃喃道:“睡不着了,
做了噩梦。”
裴赐臻放下笔电,将她揽进了怀里,“做什么噩梦?”
董瓷抬起头,
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带着笑意说:“我梦到你当年把我绑在这里,
就是这张床上。飞机起飞了,
我还没能逃出去……”
裴赐臻眯起眼,“我要带你走,对你来说是噩梦?”
“我那时候多年轻,
还是事业上升期,拿着所有人都艳羡的机会,如果失去了不是噩梦吗?”
“我不会让你失去任何机会,而你居然为了这种事就想甩了我……”
“天赐。”
董瓷伸出一指比在了裴赐臻的唇边,打断他:“不要急着生气,忘记婚姻咨询师说过的话吗,我们要保持良性的沟通,否则婚姻是不会长久的。”
裴赐臻皱了皱眉,显然不爱听“不会长久”四个字,握住了她的手,“好,那我们好好沟通。”
“嗯。”
“那我问你,你现在还会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我前面吗?”
“拍戏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事?”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会不会将其他事情摆在我前面。”
裴赐臻的声音很轻,看上去是有商有量的样子,可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压迫感,根本不容忽视。
董瓷忍不住逗他,“可能……会吧。”
“你再说一遍。”
裴赐臻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看要暴风骤雨,董瓷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声“笨蛋”。
“等我们有了宝宝,难道不排在你前面吗?”
“不能。”
裴赐臻斩钉截铁,即使憧憬着那一刻,在此时,他最在意的仍然是怀里的女人,“宝宝也不能比我更重要,在你心中,我必须最重要。”
董瓷刚想说他幼稚,就听到他接着说:“只要你将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做什么都可以。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觉得开心。”
裴赐臻在她额上印下轻柔的一个吻,“你是自由的,婚姻不会束缚你,我也不会。”
能让这个大少爷说出这些话,太不容易了。
董瓷笑了,感动被具化成一股暖流,随着血液涌入了她的心脏,如此的温暖和美好。
“知道了。”
董瓷拉起大少爷的手,十指相扣,轻轻承诺:“你是最最重要的,我啊,以后不会再跑了。”
时隔七年,他们的思维频段终于在一个层面上。
曾经青涩,任性,冲动的两个人,终于成熟,开始学习理解和包容,让彼此变成更好的自己。
裴赐臻低下头看着她,目光灼灼,下一秒,吻上了那张甜蜜的唇。
董瓷措手不及,“喂,不是说吃甜点吗……”
“在吃呢。”
“你——”
“不是都开始计划宝宝了吗,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会满足你……”
“混蛋,假公济私!呜……呜……”
两人从南太平洋的小岛飞回国后,需要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媒体,无孔不入的狗仔队。
以及一场婚宴。
在这场婚姻的前一天,董瓷才发现裴赐臻有着和她一样的请柬,“咦,青青还给你发了?”
“青青?”
裴赐臻一顿,想起她那个朋友好像叫徐青青,于是摇头道:“这是叶景程给我发的。”
董瓷愣了,“叶少?”
她赶紧拆开了请柬外封,请柬长一样还好说,总不会这么凑巧,连时间地点都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