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一路来,都很?正常,哪怕在发现印刷术又又又泄露后,她表现的都在理解范围内。
却在最后,因为?那个小女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瞬间心魂失守。
为?什么,那几句简单的话?,藏着什么让她害怕的玄机吗?
宁澜回忆着那一句话?的每一个细节,可能?唯一让人比较在意的是?——
人人平等?
……
搞定?完所有东西后,白?怜儿和袭绿烟一起坐上了马车。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袭红蕊居然会将这个“宣传任务”,交到了她手上。
身为?伯夫人,亲自去商铺门口吆喝,当?然是?自降身价的事。
但?是?这次的吆喝不同,这次是?为?皇上吆喝,为?天下第一楼,发第一声,造第一势。
天下第一楼建成后,肯定?得天下学子?赞颂,流芳百世。
娘娘是?进谏之?人,皇上是?纳谏之?人,他?们自然要分去第一波荣耀。
这样贤德的名声,足以?将一个婢女出身的娘娘,拱上后位。
白?怜儿当?然能?看?清这里面的故事,只是?没想到,临到头了,她居然能?和袭绿烟同分一杯羹,凭借玉璋书局留名。
这样的名声,大概比十块贞节牌坊还有用,就是?白?怜儿,也感觉有点招架不住。
原本对于将她“算计”来的袭红蕊,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但?现在,好像已?经习惯和她并肩战斗了。
互相了解的人,不仅适合成为?敌人,也适合成为?伙伴。
她可以?清晰地看?清袭红蕊要走的路,而很?显然,那家伙也没有把她骗到手,就丢的想法。
这样一来,她不得不跟着她上路了。
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其实最初,她好像也打算拉拢她来。
从复杂的思绪回神,确定?自己位置的白?怜儿,看?着袭红蕊的妹妹,她的小姑子?,一脸呆呆的袭绿烟,难得升起了几分“慈嫂”的关怀。
“小姑,今天这样的场合,怎么也不带个幂篱出来,要是?被有心人传闲话?,那可就不好了。”
“还有那个小乞丐,不知根不知底,怎么能?随便往身边收呢,还和他?离那么近。”
“你以?后还要嫁人呢,得注意点自己的名声,要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袭绿烟正在出神地想着一个问题,听白?怜儿这么说,顿时转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嫂子?,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很?好,我知道。”
“如果有人说闲话?,那就让她们说去吧,不是?我不好,也不是?她们不好,是?这个世界不好,它将错误的枷锁给了我,又被别人拿来审判我。”
“这是?一种错误的审判,所以?我不怕他?们审判,因为?我是?正确的。”
“人生?天地间,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立的,不该有哪个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嫁人而活。”
“我也向往爱情,但?是?我不希望我未来的夫君,会漠视我人格的痛苦。”
“如果他?不能?感受到我的痛苦,要像所有人一样,要求我去顺应那副枷锁,那我错过他?,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说罢对着车外探出头去:“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直在外面耳听八方的小乞丐,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于是?结结巴巴道:“我……我叫蚂蟥……”
袭绿烟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叫蚂蟥?”
还能?为?什么,头赐的呗。
关于侯官衙,可能?这世上的人,都很?好奇,这张无所不知的暗网,是?如何组成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由人组成的了。
可能?是?一个卖饼的老头,可能?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甚至可能?是?某个大官的小妾。
作为?一个线人,在被启用前,都要无知无觉地过着自己普通的一生?,如果足够幸运的话?,甚至一生?都不会被启用。
对于线人来说,被启用,也就意味着,要被赋予一项更?危险的工作。
他?们不知道上头的风风雨雨,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得无声无息。
所有线人,都希望自己一生?都不会被启用,只有蚂蟥不一样。
因为?他?的角色,是?一个乞丐!
别的线人,就算是?当?小厮,都可以?随意吃香的喝辣的,他?却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当?一辈子?乞丐!
这狗娘养的,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与其当?一辈子?乞丐,蚂蟥当?然希望自己能?被派个任务,立个功,升个职。
现在机会来了,他?被派遣了一个新任务,接近这个女子?,并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虽然不知道任务的目的是?什么,但?没关系,比当?一个乞丐强多了!
于是?蚂蟥无懈可击地扮演着一个自卑敏感,且有点傲骨的小乞丐,嗫喏道:“没什么原因,别人就是?这么叫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她大姐让她用“人人平等”,感化一个小乞丐,那她就感化了。
缓缓眨着眼睛,念着“蚂蟥”这个名字:“嗯……不太好听,正好,我大哥姓马,我叫你小马好吗?”
蚂蟥:……
虽然不知道这当?中有什么关系,但?你开心就好吧。
于是?瞪大眼睛,用力点头:“谢小姐赐名!奴才以?后就叫小马了!”
袭绿烟看?着他?,缓缓道:“你喜欢就好,但?你不是?我的奴才,我们都是?平等的人。”
小马:……
白?怜儿:……
这很?难评……
……
最高明的演技,就是?没有演技,让袭绿烟演一个“穿越女”,那太难了。
但?是?让她当?一个“穿越女”,却很?简单。
所以?在宫里那段日子?,相比于教她一些现代词汇,袭红蕊更?倾向于对她进行思想上的改造。
袭红蕊:“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有的人注定?要比别人低一等,对吗?”
袭绿烟觉得有些不太对,但?现实世界就是?这样的,所以?应该是?对的吧。
袭红蕊却大喝一声:“错!你是?人,别人也是?人,同样是?人,怎么能?是?对的呢!”
袭绿烟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袭红蕊,大姐说得真对!
袭红蕊便又继续教育道:“男尊女卑,男人天生?比女人高贵,所以?女人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不能?做自己的事业,要三从四德,侍奉夫君,对不对?”
袭绿烟很?想说不对,但?是?看?着大姐的脸,又有点胆怯,就等着她说。
果然,袭红蕊一拍桌子?:“更?错!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大家都是?人,怎么能?是?对的呢!”
袭绿烟眼睛顿时更?亮了。
就这样,在袭红蕊精心的德育辅导下,袭绿烟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人人平等”。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不平等!
不过出师后,袭红蕊也教育她,这些道理,心里明白?就好了,别瞎给人到处说,遇到信任的人,才能?“敞开心扉”。
袭红蕊的话?,袭绿烟一般是?全听的,所以?她也不怎么跟别人交流。
但?是?二嫂人这么好,跟她交流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白?怜儿听着小姑难得跟她敞开的心,搓了搓自己的脸。
她为?什么会有袭红蕊的妹妹,会是?个正常人的错觉呢……
第66章
新年新气象
白怜儿让马车停在县主府,
袭绿烟现在还是不跟大家一起住。
从马车上跳下去,袭绿烟回头对着她摆起了手,腼腆的笑道:“二嫂再见。”
白怜儿:……
谁能告诉她,
她小姑现在这个样子,
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白怜儿第一次有些迷惑了,
妹妹这样,她姐姐就一点不知道吗?
这哪像是名?门淑女的做派啊!
不过想到这后,
突然顿住了。
对啊,
人家本来也不是名?门淑女……
回想第一次见袭红蕊,
她肆意张扬的样子,
可能对于姐姐来说,
妹妹这才哪到哪啊,她可是直接在朝臣面前谈笑?风声的。
想明白这点,
白怜儿终于第一次意识到,
她嫁的这个家有什么不同。
这个家从上到下都是泥腿子,想的和她根本不一样啊!
思及此,白怜儿真的太?痛苦了,
连袭母跟她为难的时?候,
她都没有那么痛苦。
毕竟和婆婆斗的时?候,
她还能感觉这是一个正常人家,
而和小姑谈完心后,她发现自己草率了。
忍着痛苦班师回府,待下车时?,随手拿起幂篱。
以前,这不是一个很难的过程,
但现在,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袭绿烟的“枷锁”论。
“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同样是人,
男人可以在夏天?打赤膊,女人却只是将脸露在外面,就是一种罪呢,二嫂,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白怜儿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她不得?不想了。
画屏在一旁叫她,白怜儿回神,麻利地将幂篱戴上。
就算这真的是枷锁,她也不想做第一个除去的人,她又不傻!
快步回府,今天?其?实还有一件事。
……
袭绿柳和白信竹勾肩搭背的告别,白信竹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出去玩一会?”
袭绿柳忙摆手:“不了,不了,大舅哥,你妹妹还在家等我呢。”
白信竹哈哈大笑?,看来他妹妹把他这个妹婿调理的,还是非常到位的。
一开始白信竹对妹妹挑了一圈,最后嫁给新娘娘弟弟这件事,非常怨念。
但没多久,白怜儿就把他推进了盐部。
虽然在自己瞧不太?上的妹婿手底下干事,多少有些别扭。
但那可是盐部啊,顶顶好的肥缺。
得?到实际好处的白信竹,心气终于平了下来。
加之袭绿柳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一来二去,便相交很好了。
袭绿柳告别大舅哥,一天?那么多事,只觉累死了,匆匆回府。
一回去,白怜儿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微笑?着看着他:“夫君,回来了,看看今天?的菜,合不合胃口?”
袭绿柳乐不可支,一回家就有人准备好饭菜,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见袭绿柳心情不错,白怜儿看着他,等他吃完了,就和他说起了正事。
听完妻子从宫里?带出来的话后,袭绿柳整个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你是说,大姐让我认祖归宗,去找我亲爹?”
白怜儿点头,这就是袭红蕊让她传达的第二件事。
袭绿烟听完,几?乎立刻拍桌而起:“为什么!”
那个人当?初不声不响就将他们兄妹丢下,也不说缘由?,让他们兄妹直接沦为奴婢。
他和妹妹水深火热的时?候,不见他的影子,如?今他们靠着大姐的光,发达了,倒要把他认回来了?
白怜儿走上前,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坐下:“你听我说,娘娘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袭绿柳胸膛起伏,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深吸一口气,坐下了,等着她继续说。
白怜儿便叹了一口气:“夫君,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咱们家是新贵,虽势头正旺,根基却浅,只有将根系牢牢铺展开来,才能保证富贵绵延,屹立不倒。”
袭绿柳不忿:“那我们家现在几?个兄弟,皆入朝为官,根基还不算深吗?”
白怜儿摇摇头:“不算,纵然现在为官做宰,也只是一时?之权,只有族中能人辈出,出将入相,累世不衰,才算真的根基深。”
袭绿柳:……
“就是像娘子家那样吗……”
听他这么说,白怜儿脸上,罕见的没了惯常的笑?容,反而露出了一些哀戚的神色。
袭绿柳见状不对,忙上前捧住她的脸:“怎么了,是我刚才的话说重了吗,我也不是冲着你……”
白怜儿脸上掉下一颗泪,缓缓摇头:“不是,只是有些话,突然想跟夫君关上门说说。”
袭绿柳顿时?没了脾气:“你说……你说……”
白怜儿哀戚地看着他:“夫君,怜儿自嫁过来,娘娘抬举,夫君宠爱,长嫂呵护,小姑和顺,大家都把我当?公府小姐敬着,殊不知,怜儿其?实只是个庶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