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连絮果闻兰因 本章:第21章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嘛。晚上篝火炙肉,白天临水饮宴,人多了也热闹,连亭如是安慰自己,顺便化被动为主动,再次对小陛下进献“谗言”:“马上就是三月三了,想必陛下届时既要举行祭礼,又要主持芍药宴,恐不能再带世子参加祓除畔浴。”

    祓除畔浴,是上巳节一个很重要的活动,简单来说就是人们相信在这个时候的河边洗个大澡,可以祛除灾病的晦气,让接下来的一年都只有健康与好运。

    只是在河边沐浴终是不雅,北方的三月又春寒料峭的,祓除畔浴在雍畿的权贵中间就渐渐演变成了禊饮,也就是曲水流觞之类的活动。可连亭来自镇南,几乎是大启最南端的乡野之地,在他六岁入宫前的每年三月三,祓禊修洁仍是当地最受重视的活动。当然啦,他们也不是真的洗澡,而是用佩兰点水。

    哪怕在雍畿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亭也忘不了这个来自老家的习惯,他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他希望他的儿子每一步都走得风光顺遂。

    如果一定要在河边点水,那怎么想都是能在河流的上游会更好吧?

    而汤山最有名、流经整个山脉的澄泉,便起源于汤山行宫。陛下如今自己主动送上了门,连亭焉有不替儿子谋福利之理?

    小皇帝不疑有他,北疆也是有祓禊活动的,只不过在更为苦寒的北疆,大家就不是沐浴,而是冬游了。每年都有无数身体健硕的北疆汉子,像下饺子一样地跳入护城河,有越游越健康的,也有上来连连打喷嚏还非要嘴硬自己没有风寒的。

    据说他父王当年降敕北疆时,也带着侍卫身先士卒地跳过,而等在岸边给他递巾帕的,正是他的母妃。

    连小皇帝所上的北疆泮宫,都有小鸡崽子体格的学子跟着凑热闹,小皇帝有次差点也和大家一起跳了,虽然最后还是被王府的长史哭着喊着给拦下了吧。但至今回想起来这段时光,小皇帝仍觉得颇为有趣。

    小皇帝一听连亭说三月三就想岔劈了,他一边摩拳擦掌,一边又有点担心阿弟的身体:“那就安排大家跳一下?不过会不会有点凉啊?咱们改跳温泉吧?从哪儿跳?行宫的宫殿感觉不够高啊。”

    连亭:“???”

    等两人好不容易把两地不同的节日风俗掰扯明白,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个心想着:你们北人是要干嘛?用跳冰水自杀的行为来吓唬邪祟吗?

    另一个则想着:你们这些南人可真没意思,只是用佩兰沾点水在身上,能管什么用?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比较温和地点水,因为……长公主带着她的情人李大夫来了。李大夫委婉地建议陛下不要这么跳,如果没有经过练习,摔在水面上和平地上没什么区别;而长公主就要不客气得多,她直接对小皇帝道:“你敢跳,我敢去告诉太后。”

    杨太后几乎没和小皇帝说过重话,但她也有她带孩子的手段和办法,那就是特别容易哭,眼泪说来就来,而小皇帝对这种眼泪攻势根本招架不住。

    于是,第二天在汤山行宫的澄泉边举行的祓禊,就在惠风和畅中,神圣而又平安地进行了。

    春服既成,风乎舞雩*。

    每个人都从花团锦簇的花篮中,选出了自己比较心仪的花朵。有代表郎有情妾有意的芍药,也有香气扑鼻的栀子花,更有代表了母亲的萱花。俯身于滚滚而流的澄泉旁,稍稍蘸水,便能将带有鲜花香气的泉水轻点在自己的衣袖上。

    不苦大师最标新立异,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狗尾巴草,把水甩得到处都是,幼稚得可怕。

    真幼稚儿童絮果反而更认真些,他特意换了身颜色鲜亮的春衫,郁郁葱葱的就像一根新竹,在点完水后,便郑重其事地和闻兰因互赠了香草。

    絮果此时整个人都别提多开心了,因为他本来是想拜托闻兰因和小叶子日后分到一个斋的话,多照顾一下他的朋友,小叶子有些害羞认生。但他没想到闻兰因却告诉他,不是一次私试就分斋的,是三次。

    絮果:“!!!”原来是这样吗?天呐,他开心到差点原地转圈。

    而在絮果为不用和朋友分开感到开心的时候,闻世子的脑海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说不能嫉妒、不能嫉妒,另一个却不受控制地说就要嫉妒、就要嫉妒。最终,千言万语便汇成了一句酸话:“原来你不知道这事啊。我就说嘛,哥哥往日可不似今天这般热情*。”

    絮果听不懂阴阳,只懂直球,立刻反省道:“我之前对你不够热情吗?兰哥儿,你别误会啊,我可喜欢、可喜欢你啦。”

    闻兰因:“!!!”

    他本来还想说“说好听的没用,你就是不想和我一个斋”,但、但絮果主动来牵了他的手欸,那可是絮果,总会认真回应他的不安、从不敷衍的絮果,他最喜欢最喜欢的絮果!

    其他人此时也聚在一旁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只有连亭更关注儿子和闻兰因。

    闻兰因对絮果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们下次分斋的时候肯定能分在一起,有我和司徒犬子在,我看谁还敢说你的坏话!”

    还。

    这一个字就用得很妙了。

    也就是说,连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儿子已经在学斋里被人说过坏话了。但连直讲上课偷偷打哈欠被自己发现了这样的小事都会回来和他事无巨细分享的儿子,竟然从未与他说过自己被欺负了。这让连亭根本不能忍。

    在小皇帝等人被不苦搞出来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后,连亭就赶忙在私下里询问儿子:“学斋里有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和阿爹说?”

    说真的,连亭是有点生气的,既气别人欺负他儿子,也气絮果竟然连告状都不会。放着他这么一个手握权力的爹,要是换了不苦,早狐假虎威地嚷得比窦娥还要委屈了。

    絮果迟疑半晌,才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杜直讲说,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连亭:“???”他一时间有点跟不上儿子的逻辑链,几次试图走进絮果的内心世界都要失败了。嘲笑别人是不对啊,但不是他们嘲笑的你吗?

    絮果继续认真道:“但兰哥儿说背后骂别人爹的人才没有爹。他都没有爹了,我觉得我还是稍稍体谅一下吧。”

    连亭一时间的心情很是复杂:……看不出来啊,连絮果你骂人还挺脏。

    絮果:???

    絮果是真的以为杨乐没有爹的,至今都这么认为。

    然后,庭院里就传来了闻兰因的一声:“啊啊啊,絮哥儿快跑。”

    随着闻世子的声音而来的,是狂奔不止的不苦大师,以及紧紧追在他身后的两只凶残大鹅。这就是不苦整出来的动静了,他从汤山行宫的后厨抱了两只大白鹅,本想让孩子们现场学一下咏鹅的,万万没想到这鹅根本不受控制,还战斗力爆表,见谁咬谁,简直丧心病狂。

    长公主挡在情人前面,一手护着小皇帝,一手搂着跃跃欲试要去战鹅的闻兰因,不让他仨靠近危险,至于她的倒霉儿子……爱死不死。

    不苦大师被大鹅追得满院子跑,身后是跑得还没他快的宫人,侍卫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大鹅那一嘴锯齿似的牙,吓得不苦没着没落的。最终,大师还是体力不支被大鹅追上,被狠狠地咬了屁股,随着“嗷”的一声痛叫,他泪洒当场,三清也没能保佑。

    最后,还是身手了得的连大人,擒住了两只作乱的大鹅。

    李大夫赶忙上前诊看,但不苦已经开始拉着絮果的手交代遗言了。这种时候他谁也信不过,只相信他们家甜果:“答应叔叔,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烧了我的书房。别进去看里面有什么,直接烧!往死里烧!答应我!”

    絮果都蒙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记住了关键词,书房,烧。

    李大夫无语问苍天,在话比连弩还密的不苦大师喘息的间隙,好不容易才插嘴道:“你不会有事的。”就这点小伤口,要是治得晚点,说不定都自愈了。

    可惜不苦大师根本听不进去,还兀自沉浸在悲怆的情绪里,吟诵着他这个文化水平唯一还能想起来的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清白!

    被“逮捕”了后仍还有些不服气的大鹅们,正在旁边的笼子里拼命喊着:“该啊——”

    最后,大师的小命当然还是保住了,他的屁股连同清白也保住了,并不需要谁来烧什么。已经拿出火镰的絮果颇为遗憾。而那两只嚣张至极的大白鹅就遭了殃,成了当天餐桌上的两道硬菜,一只铁锅,一只火烧。

    连亭根本不会留这等惊吓了陛下和儿子的“余孽”过夜,它今天敢吓唬人,明天说不定就能杀人。

    炖了!

    必须炖了!

    作者有话说:

    *自行虎:这类机械玩具,其实在差不多清朝雍正、康熙年间就有了。名字好像还是雍正给起的(这里不太确定哈,我就是有这么一个印象,并没有严谨的查证过)。

    *春服既成,风乎舞雩:来自《论语》。

    *祓禊跳护城河这个,是我瞎写的啊,古代北边应该也没这么狂野,大家别信。不过佩兰点水是古代上巳节确实有的活动。

    *哥哥不似往日这般热情:还是来自黛玉2333意思就是无事献殷勤。

    *大鹅怎么叫:来自一个相声段子。

    第40章

    认错爹的第四十天:

    愉快地踏青祓禊,最终结束在了大家的八卦里。

    说的还是淑安公主的庄子遭贼的事。

    本来小皇帝挑起这个话头,只是想替杨太后关心一下姑母,毕竟太后是真的很努力地在把每一个小姑子当闺女养。不承想,屁股受损、坐卧不安的不苦大师,却和他娘为了这个八卦开始争执不休,母子俩都很较真,差点当场拍桌子反目。

    小皇帝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虽然他阿弟也熊,但跟不苦表兄这么一对比,突然就觉得他的阿弟又可爱了几分呢。

    然后,小皇帝再一回头,本想和阿弟来个温情的对视,就看到他那个不值钱的弟弟正在和连伴伴较劲儿,拼了命地给絮果夹菜,小碗里的肉都要堆上天了,而他弟根本没想过他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兄长正在旁边看着。

    是谁心累了,小皇帝不想说。

    絮果、絮果周旋在亲爹和小伙伴之间,其实也有点心累,一边掩饰痛苦,一边努力干饭,甚至连咀嚼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试图和他爹以及兰哥儿的夹菜速度赛跑,赶在他们夹进来更多的菜之前吃完碗里的饭。

    絮果觉得自己此时就宛如一道同时在蓄水和放水的九章算术题,只想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吃饭。

    这感觉比他今天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没想起来还要痛苦。

    絮果生无可恋地吃到最后,都开始陷入哲学思考了,探讨着宇宙、蔬菜与法律,他一定非要吃完这碗里的菜吗?不吃是犯法吗?

    最后,救了絮果一命的,还是不苦与贤安长公主。

    这对母子一个坚持淑安公主的庄子是冬天才进了人,在里面一顿打砸,应该抓住歹人严惩,以儆效尤!但另外一个却说,溪停明明说了是秋天就进了人,对方也并没有做什么。然后他们就齐齐回头,来找连亭评理了。

    连亭和小世子的较劲只能被迫暂停,他斗着胆子平息“战火”:“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进了两拨人呢?”

    “!!!”不苦大师和长公主的脸上泛起了一模一样的惊讶,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这对母子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相似,只不过长公主还记得用团扇遮挡,不暴露失态,不苦却已经乱没有形象的进一步展开追问,“进去一趟还不够,进去两趟?这是把皇家的颜面摁在地上摩擦啊。”

    虽然知道不苦表兄不是在指桑骂槐地暗示自己,但小皇帝也多少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

    连亭赶忙宽慰:“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这样。”

    淑安公主再怎么不受重视,那也是当朝公主,皇帝的姑母,寻常百姓哪敢冒犯、随意折辱?能闯进她庄子里的人,要么是被逼无奈,要么就是权势滔天、根本没把淑安公主放在眼里。

    看这一秋一冬的情况,就很符合两种人的侧写。

    秋天进去的人像前者,是事急从权、无路可去之下的选择,对方的重点全放在如何隐藏自己上了。如果不是后面还有第二波人闯入,说不定旁人真不会发觉此事。而冬天进去的那一波人就更像是后者了,有恃无恐地直接搜查翻找,嚣张至极,也恶劣至极。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都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淑安公主真的不知道此事吗?

    从连亭去年秋天掌握到的情报来看,淑安公主未必真就毫不知情,她更像是不想声张,有意为第一次进去的人隐瞒。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摆在明面上庇护,这连亭就不知道了。

    连亭也不关心。

    当时他只想着,既然公主不愿让人知道此事,那他就没必要多嘴。说不定只是公主自己的家里事。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家都沉默了。淑安公主所嫁非人的事,全雍畿都知道,甚至也许是全大启,据说乡野间还编排过“醉打金枝”类的劣质戏剧。当然,现实里驸马是不敢打公主的,但他做的事同样恶心,一直在频繁地养外室。

    贤安长公主也曾为妹妹多次进宫与先帝鸣不平,希望先帝能同意公主和离,但闹到最后反而是淑安自己不愿意。这种事还发生了不止一次。

    每次都是不了了之,次数多了也就再没人劝了,两人至今还是今天闹了明天好的。

    长公主恍然:“怪不得我昨天派人回京说与她,她今早却回我不要报官。”面对妹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婚姻,长公主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再多说半个字,只恨不能这俩冤家早点化蝶,所有人都轻松。

    只有絮果不知道这些前情,眼巴巴地坐在那里,还在等着吃瓜,阿爹怎么不继续说了?

    连亭此时正陷入沉思,他之前查到此事时只知道第一次进人,这才先入为主地以为又是公主的“爱情烦恼”,他不便插手。但听了第二波人的行径,连亭却有了不同的想法。淑安驸马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闹到这种地步,毕竟虽然贤安长公主嘴上说着打死不管妹妹了,但如果听说妹妹受欺负,恐怕贤安长公主还是会第一个冲去驸马府。

    况且,淑安公主也不是完全爱忍气吞声的人,她只是拖着不和离,但该闹还是会闹的,尤其是在如今太后明显优待宗室的情况下。

    能让淑安公主选择不报官的理由,不太可能是因为驸马,更大概率是第二波来人的靠山太大,她惹不起。而能让一个公主都觉得棘手的势力,能是谁呢?杨党?清流?他们又为什么要去公主的庄上搜查?

    连亭没有说出这些怀疑,只和长公主私下要了许可,当天就派侧峰上门去调查了。

    他有一种直觉,这里面的事不会小,去查了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就是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

    那天晚上,赶在京师的城门关上之前,小皇帝和连亭等人终于还是赶回了雍畿。

    絮果已经在他爹的怀里睡了个七荤八素,梦中还在念念不忘,他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没做,到底是什么事呢?让屡教不改总试图偷絮果入宫的闻世子都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哭着跟连家的马车挥手告别,随皇兄回了皇宫。

    闻兰因是一直到连家的马车走了,才敢真的哭出声,因为之前生怕哭闹声太大吵醒他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说实话,小皇帝对此是有些无法理解的,他从没见过他阿弟能为谁委曲求全成这个样子。

    然后……

    刚把阿弟安置好、自己还在回无为殿路上的小皇帝,就想起来他明明答应了弟弟要陪他找叆叇的。前天弟弟才抱怨过他对他的关心不够,小皇帝觉得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再加重这种言而无信的印象了,哪怕拼着大晚上不睡了,他也要全了这份兄弟之情!

    然后,小皇帝就一个回马枪折返回了长乐宫,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反而无意中在殿外听到了有宫人正在撺掇他弟与他反目。

    听那话里的熟练态度就知道,这宫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在他阿弟耳边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是,陛下国事繁忙,想不到殿下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也属正常。就是可怜殿下一身疲惫,风尘仆仆,明日还要早起。

    “要是咱们还在北疆就好了,北疆是殿下的天下,还不是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第二天不开学呢。

    “唉,陛下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为了殿下改改学斋的规矩呢?明明这就是他的天下啊。”

    “!!!”在小皇帝短短十一载的人生当中,他虽没有接触过几个绿茶,但这种明着看似是为了你好,实则暗中挑拨的话语,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尤其是那个被不断暗示不像好人的人指的是他!

    他就说他弟弟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阴阳怪气,小皇帝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在学斋里跟同窗们的玩闹,没想到竟是有人教唆!

    “哎哟,瞧奴婢这张嘴,”那头那人竟还会以退为进,把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再故作失言,“还请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心疼殿下啊。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雍畿已经够难的了,还经常被忽视。王爷和王妃若还在世,看见此情此景,不知道该多伤心。”

    小皇帝彻底出离愤怒。

    谁也不能拿他死去的爹娘说事!这是他的逆鳞,他……

    不等小皇帝暴起,踹门进去拿下这大胆离间天家亲情的玩意,就听到他弟先爆发了:“你胡说!我阿兄可喜欢我了!我也可喜欢我阿兄了!我父王母妃若还在世,不知道会多高兴!”

    经过白天絮果的直球后,闻兰因其实就想通了。由己度人,让他像絮果那样直白地对阿兄表达喜欢,他敢吗?说实话,怪不好意思的。反推过来,他阿兄和他不就是一样的吗?他这么棒、这么厉害,父王母妃都可喜欢他了,他阿兄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只是阿兄大概有点怂,说不出这种话。

    不等闻世子再说什么,殿门还是开了,门里门外的兄弟俩直接暴露在了彼此的视线里。

    面面相觑,两脸尴尬。

    一个心里想着:我哥不会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吧?啊啊啊啊啊,好羞耻,不要啊,絮哥儿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在那么说完之后还能一脸如常?!

    另外一个则想着:虽然我喜欢阿弟是事实,但真的有些羞于启齿,连家絮果恐怖如斯!

    然后……

    然后连亭就大半夜被传召入宫了啊。

    宫门都已落锁,连亭是一路用特殊的令牌从宫人常出宫采买的侧门入的内廷,绕开了不少耳目。他进去的时候,天空一片漆黑,好像一颗星星也没有。

    连亭收的两个小徒弟早早就提着灯,机灵地等在了他必经的路上。两拨人汇合后,便一边不失礼数地在宫道上疾步,一边轻声耳语互通了情报。连亭小徒弟之一的生宣就伺候在小皇帝跟前,虽不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但也算颇受喜欢,今天就是他当值,陪在陛下身边。

    “就是那日闯进太后宫中试图打听虚实的宫人。”

    对方是闻世子从北疆带来的宫女,也是世子奶娘的亲戚,连亭就一直没着急动那人,想着留个明探子在身边,总好过打发走了对方,别人再派来不知道底细的探子。

    没想到这宫女胆子这么大,不仅敢打探消息,还敢私下里教唆世子。

    不过,这么一想好像就更合理了。如果不是有人日日在闻兰因耳边念叨北疆,他一个六岁的孩子,爹娘都已经去世了,唯一的兄长在雍畿,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执着要回北疆?

    “陛下这回是真的动怒了。”生宣提醒师父,他从未见过好脾气的小皇帝发那么大的火,大概今天谁见了陛下都难挨。

    然后……

    生宣就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还阴着脸的小陛下,在他师父进门请安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以前小皇帝对连亭就挺尊重亲近的,只是如今看上去要更随性、更自己人一点,就好像有什么隔阂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被彻底打破。

    “你来的时候没吵醒絮哥儿吧?他可是朕的大功臣,连伴伴快来帮朕想想,絮哥儿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如果没有絮果的直球,小皇帝根本不敢想后果。

    哪怕还是有他杀回长乐宫无意中听到的这一幕,他能处理得了那宫人,但能保证他弟弟心里会对此全无芥蒂吗?以他弟的性格,说不定当晚就会和他爆发出更激烈的争执。兄弟俩的关系只会越闹越僵。

    一想到有一天连他最亲近的阿弟也会与他离心,小皇帝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一次两次的暗中挑拨,他弟可以不当回事。但次数多了呢?谁敢保证兰哥儿不会真的以为他不喜欢他?有些时候这真的就如疑邻盗斧,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哪怕只是寻常的口角气话,都能变成不喜欢的呈堂证供。

    幸好,他弟受到絮果的影响,先一步自己想通了。

    小皇帝死死地搂着他看起来不太情愿的弟弟,仿佛生怕他一放手,弟弟就会消失不见。

    “陛下。”连亭本还想劝陛下不能打草惊蛇,他知道这很难,但……

    没想到却是小皇帝先开了口:“连伴伴你说这事该怎么圆过去?”那宫人已经发现他发现了。但是,只打杀一个听命办事的小喽啰,又能顶什么用呢?小皇帝是真的恨极了,不管幕后是谁,他都一定要对方死!

    ***

    第二天一早,絮果到点不用人叫就醒了,甚至比平时还要早些,因为他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他忘了写作业啊!

    这个旬假过的太快乐了,以至于絮果真是完完全全没有想起来还有作业这回事。

    国子学外舍就是这么严苛,哪怕是在考试日,也不影响杜直讲留下当日需要完成的功课。两张描红,一页算术,还有两小段日常的随笔,絮果是真的一个字也没有动。

    怎么办啊,救命。

    就在絮果着急忙慌准备一边哭一边开始补作业的这个早上,他听到了仿佛人生中最大的天籁,他即将去上早朝的阿爹摸着他的脑袋说:“你们今天继续放假,不用起这么早,快去睡个回笼觉吧,下午再写功课也是一样的。”

    絮果:“!!!”绝处逢生,不过如此。

    他怎么会这么幸运哦,真是老天保佑。

    准确地说,是天子保佑。小皇帝因为一个宫人而不放心了所有人,一定要把弟弟身边的人都重新彻查一遍才安心,包括国子学的夫子。事急不宜迟,今天所有的助教、直讲都要接受东厂调查,新生自然只能继续放假。

    絮果简直要开心死了,就没有哪个小朋友会真心喜欢写作业的,絮果也不能免俗。

    连亭心想着,陛下根本不用发愁给絮果送什么,他现在就挺开心的。放假才是一个学生仔最想收到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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