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一族力量强大,为神主巡视深渊领地,生来便是打仗的能手,然而阖族却在渡海的路上,被族灭惨死于海上,没有人知晓三万年前那片海域发生了什么,谢玄玉本该与他的族人一同沉入海底。”
然而,他却在两万年后腾空出世。
整个渊龙一族,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海面上风小了下去,那古兽也潜入海底。
羲灵凝望着谢玄玉的侧面,思绪从他身世中拔出。
自己出来一趟,本是为了找到此人致命弱点,可谁能料到,谢玄玉实力根本有所隐藏?
他又有何用意?
此人就如同藏在迷雾之中,始终隔着一层,令人琢磨不透。羲灵想不清楚,也没有精力再去深思。
谢玄玉起剑,御风而行。
小鹦鹉体力不支,趴在他袖中歇息。
羲灵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间,只觉陪谢玄玉去了趟灵域夜市,换取到报酬,之后又在夜市逛了好一圈,他还去书斋买了书。
“你们这边,有送给女孩子的玉石吗?”
声音传进小鹦鹉的耳朵里,小鹦鹉清醒,从他袖摆中钻出来。
什么女孩子?
“自然有的,客官,您可是我们这边的常客,这次是给自己选玉石,还是给家里小娘子选的?”
那看店的小狐狸,翘着蓬松的大尾巴,将一只只匣子展开,金石玉器、宝石明珠的亮光争先跃入羲灵的眼中。
小鸟生性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立马不着道了,被迷得七荤八素。
只是谢玄玉要买给哪个女孩子?
羲灵咬牙盯着他。
谢玄玉指尖一一划过匣子中的宝石,选了良久,最后捡起一颗粉色的宝石额链。
羲灵哼哼:还挺有品位的嘛。
接着,羲灵便觉额顶一凉,一个冰冷之物轻贴上来。
“喜欢吗?”他低醇的声音耳边响起。
羲灵耳畔边全是他的热息,痒极了,心也好像浸在一片热息中。
那颗宝石如同流星,点亮了小鹦鹉的眼睛,谢玄玉见它雀跃地撅起翅膀,爪子都在舞动。
半晌它平复好心情:“还可以吧。”
谢玄玉敲了敲台面,让小狐狸来结账。
羲灵趁着他不注意,将额脸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是上品宝石,将这烧焦的小脸都衬出五颜六色的黑来。
羲灵很满意,低下头,却看谢玄玉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册,应当是方才去书斋买的。
她无甚在意,淡扫一眼,却被一下吸引注意。
因那书册上赫然写着书名。
《鸟宝对你忽冷忽热怎么办?且看养鸟秘籍:如何让鸟宝爱你到死、到欲罢不能!》
爱你到死!
到欲罢不能!
第8章
靠近
羲灵:谢玄玉,再靠近我一点。……
《养鸟秘籍》第十条:为什么小鸟总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你?因为这时它会感觉自己很伟大。
夜已经很深了,猫与翢翢都睡去。
小院屋中,谢玄玉视线从册子上抬起,落在了屋子高处的站棍上。小鹦鹉眼瞳漆黑,依旧精神抖擞,正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养鸟秘籍》第十三条:小鸟总盯着你,只是为了观察你?
不不,那是因为喜欢你!毕竟,谁会一直盯着讨厌的人呢,小鸟也是这样!
谢玄玉合上了册子。
羲灵眯了眯眼,视线和脑袋随他动作而动,不知道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但想必是歪门邪道。
不过经历了今晚的事后,她倒是想知道,谢玄玉为何如此反感自己?
猫公曾无意间说,自己在学宫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处处欺凌人。
可自己当真没有欺凌过同窗,反倒谢玄玉,她听羲照说过,他私下在学宫收保护费。
但谢玄玉渡化恶灵,放走古兽,又照顾灵宠,分明还算心善。
这样的人会在学宫,压榨同窗,收取保护费?
只怕会对这等行为深恶痛绝。
那他若听到,她羲灵在学宫欺负别人,会是何感受?
羲灵换位思考,定然是厌恶不已。
他对自己的反感,是否起源于此呢?
夏风从窗外吹来,案上的书册随风翻卷。窗外天色逐渐从漆黑变为墨蓝,又变为蔚蓝。
午后,羲照与羲灵在森林中一处空闲的练武场练剑。
“后日就要进秘境试炼了,你准备得怎么样?”羲照甩了甩手上的长剑,朝着羲灵手中剑砍去。
两道长剑碰撞,迸溅出冷星。
“谢玄玉那臭小子,哪来的底气,敢当那么多人脸,下你面子?还好我为你扳回一局,咱们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他顿了顿:“这可是你父王教会我的道理。”
羲灵道:“我父王说的?他一被人欺负就掉眼泪,听说他以前在学宫上学时,都是边哭边和人打架的。”
羲照:“……”
他使出浑身解数砍去,不想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四两拨千斤,一个巧妙地化解他的招式,就将他的剑挑落,逼得他连连后退。
剑落地,插进泥地里,剑柄还在颤抖。
羲照转身看到小妹挑衅的骄傲神色,气得口中骂出鸟语啾啾。
他道了一句“不练了”,走到台边坐下,全然忘记自己方才那句“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
羲灵到他身边坐下,羲照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就是看谢玄玉不爽,此人作恶多端,你可知晓?他在学宫中拉帮结派,广收保护费,抢占任务,挤压同门生存空间,简直可耻!这种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是了,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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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羲灵此前听过,谢玄玉收保护费的版本。
她问道:“哥哥,你亲眼见过吗?”
“没有,但他的几个学宫走狗,经常帮别人做课后作业,还有帮做学分任务,打扫卫生、接送上下学、修理破损宝剑,下课去饭堂打饭占座、乃至帮写情书等等,业务十分广泛,为赚取保护费,无所不用其极!”羲照咬牙切齿。
羲灵:“……”
“当然了,也打架。”
“总之,你和他不对付是应该的。我来学宫就是给你当伴读,也为帮你父王照看你,你可不要与这等不三不四的男人走太近哦。”
羲灵抬头:“什么伴读?父王送你进来,是让你好好修炼的。”
羲照眺望森林,目光悠远:“上课的时间到了,我该回寝殿睡觉了。”
话语才落,羲照已遁地瞬移离去。
羲灵叹息一声,羲照初来学宫也并非这般不学无术,是发现怎么学都是同级倒数前十,后来索性不学了,排名都没有退一下,便日日糊弄起来。
羲灵跳下比试台,正要往林子外走,只瞧见林中几道影子晃动,似箭一般闪过。
羲灵定睛细看,正是谢玄玉的几个狐朋狗友。
往往这几个人出现,谢玄玉也会在其中。
她一个掐诀,四周青烟升起,很快,变成一只黑色的小鹦鹉。
小鹦鹉掠翅往回走,她早晨出门时候,谢玄玉分明还在家的。
天晴云淡,石榴树投下一片绿荫。
树下木摇椅随风轻轻摇晃,青色锦袍的男子卧在上方,仿若睡了过去,他脸颊上盖着一本《养鸟秘籍》,露出干净清冽的下巴线条,手则懒洋洋垂在一侧。
小鹦鹉从外飞进来,成功降落在他腹部上,脚踩了一下,忽然收回,叹道:“好硬。”
羲灵甩了甩爪子,继续踩着他腹部,爬上他的胸膛。
他的手边散落着一只玉简,绿光闪烁,有人在传音。
男子慌乱声音传来:“老大,老大,快来帮忙!”
羲灵眨眨眼,怎么这些狐朋狗友私下喊谢玄玉也是“老大”?
“救命哇,老大,我们被揍了!”
“对方带了十个人来,老大,救命!”
那只修长的手从椅柄上抬起,在身边摸索到玉简,送到唇瓣边,缓缓道:“下次打不过,你们不要在外面喊我的名号。”
“老大,快来啊,我们两个人抵不住了,被人踩在地上——啊痛痛痛!”
传音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玉简内另一人声音嚣张:“你们收保护费,不是很厉害吗?还说保护学宫里弟子,知道这内门谁说了算吗?”
谢玄玉坐起身来,小鹦鹉没站稳从他胸膛滑下,被谢玄玉提起后颈,一同出了院子。
沿着打斗的痕迹深入林中,路上散落着血迹。
林子深处,宗沅俯趴在地,给谢玄玉传音完,便觉头皮传来锐痛,被人提起脑袋,入目便是一双阴鸷的眸子。
紫衣男子抬手,指着身后另一口鼻流血瘫软在地的男子,道:“你二人想要为他打抱不平?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算什么东西,至今还是外门弟子,便敢对上我?知道我父亲是谁?”
后方弟子立刻有人道:“这是十三大仙门,东洲长孙家的少公子,身份高贵,岂容你等得罪?”
“你们这些下灵洲来的灵类,果真是粗鄙蠢笨,今日我们动手教训,都嫌脏了手。”
只是话音刚落,身后林中树叶飞卷,似有一股磅礴法力涌来。
众人转身,被隔空一掌击中腹部,背撞到树上,口吐鲜血,连张口都张不开来。
众修痛苦难言,抬起头,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林间,身形清俊挺拔,甚至手中的长剑都未曾出鞘,被林间光影照出凛冽寒光。
是谢玄玉!
“老大,老大!”
“老大,你来了!”
林中地上二人震惊片刻,终于回过神来。
谢玄玉走过去,提小鸟一般将两人提起来,转头看向面前从地上爬起来的众灵修。
谢玄玉冷声道:“还在这里干什么?”
林中人顿时作鸟兽散。
羲灵张牙舞爪,朝着那几人背影,发出啾啾怒声,转过头来,见谢玄玉的两个友人,皆鼻青脸肿,全身负伤,属实是战况惨烈。
那被欺凌的弟子,缓缓支起身子,虚弱地上前来,朝着三人拜谢。
“多谢谢兄、宗兄、苍兄。我方入学宫不久,便遇上了这遭事,那些人听闻我是下灵洲来的,家中又略有一些薄财,便总驱使我干活,处处凌辱我,今日也是不得已才请宗兄、苍兄相助,不想害两位恩公这般狼狈。”
被点到名的宗浣与苍星洲,连忙摆手,“小事,小事。”
对方抬起手,掌心上幻化出一鼓囊囊的袋子。
“还望日后宗兄和苍兄多多照料,这点灵石您二人收下。”
他抬起头,试探性看一眼谢玄玉:“谢兄若是日后有需要灵石的地方,或者武器上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家在四大灵洲开设了几间炼剑铺子。”
羲灵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想起来了,这人说是略有薄财,可哪里是开了几间铺子?其家产业遍布四大灵洲,那最大的武器行便是他诸家开的。
只是灵修到底以实力说话,纵家产丰厚,在弱肉强食的灵修界,没有实力,便护不住。
宗浣道:“你放心吧,既收了你这保护费,日后我们便会罩着你。”
苍星洲又补充道:“对,无论是帮你写功课、还是护送上下学,下课打饭,我们收了你的灵石,你就尽管差遣我们。”
二人扯开笑容,嘴里都是血险些兜不住。
对面人应下,道了一身“多谢”,又看一眼谢玄玉,像生怕谢玄玉反悔,瘸着腿连忙走了。
谢玄玉眉心微蹙,“下次不要再接这种活了。”
宗沅道:“可老大你心软,说是不接,每次遇到这种事求上门,还是会出手相救。就像你在学宫里救下我。”
谢玄玉道:“从那以后,你就像恶鬼一样缠上了我。”
宗沅:“……”
“总之老大,他们都是主动给保护费,求我等庇护,也并非我们强迫,不是吗?”
谢玄玉接过灵石袋子,掂了下重量。
羲灵在一旁竖起耳朵,一听便知不少不少,袋子打开后再看,一个个色泽更是通透,皆是纯净上品灵石。
谢玄玉看向苍星洲:“你母亲身子如何,最近好点了吗?”
苍星洲摇了摇头。
谢玄玉道:“这些灵石你拿着,给你母亲治病,剩下的,你们再去分给学宫中其他需要的人,不够找我补贴。”
羲灵转头看着他,此人总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可私下做的事,却分明柔软至极。
他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坏。
宗沅擦完口鼻血迹,清点灵石数量,一边道:“对了,羊滢是不是很久没来找过我们了?”
苍星洲道:“是,她被几位师姐排挤,请我们相助,但近来好久没找过我们了。”
“她家里人不许她入学宫,断了她的开销,老大一个月前让我去给她送点灵石,总不能真让她从学宫退学,但她没有收。”
话语落,小鹦鹉从谢玄玉肩膀上飞起。
羊滢,是她在学宫的同窗。
她第一次见到羊滢,彼时她正被几位师姐师兄按溺在泥地里,只因他们听说她真身小羊,缺了一只耳朵,想看看这位瓷娃娃般样貌的女郎,露出缺陷是何丑陋模样。
羲灵哪里看得过去这等事,一挑七直接对上几位师兄师姐,最后压着他们,给小羊道歉。
事后,因寻衅滋事,被师尊罚跪戒律堂。
但若问羲灵是否后悔,那自然不后悔。
她竟不知,羊滢和谢玄玉还有过私下往来,还被谢玄玉帮助过?
羲灵贴着谢玄玉耳朵,说了一句“我要出去玩会”,接着便掠起了翅膀,飞离谢玄玉的肩膀。
她要去找羊滢证实此事。
宗沅道:“老大今日实在辛苦了,要养一后山的灵宠,还得资助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