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心脏不停的往下沉。
一边的洛鸣鸣楞了下,似乎是认出他来了:“季大明星?”
季衍之扭头瞪着他,咬牙:“你他妈做了什么。”
因为孟云野的关系,洛鸣鸣和季衍之接触过几次,印象里这个影帝温和有礼,内向腼腆,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一句带着脏话和恨意的质问直接把洛鸣鸣问懵了。
“你说什么?”
季衍之一把攥住了洛鸣鸣的衣服,咬牙:“你他妈再欺负他一下试试,我和你没完。”
洛鸣鸣瘪瘪嘴,想说什么,却又给咽了回去。
季衍之看回方执,从这个破机器停下来后,方执就始终什么话都没说,季衍之心急如焚,他蹲下身,声音颤抖:“方执?方执?”
方执肩膀抖了两下,脑袋动了动,抬头看了一眼季衍之。
那双眼睛已经失了焦,显得有些茫然。
“没事了,方执,深呼吸……”
季衍之轻声的在他面前道。
方执一动不动的盯着季衍之许久许久,然后才伸手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他的手指抖的厉害,绳子几次从指间滑落,季衍之咬着牙,一把夺过来,帮他解了开来。
“方执……”
方执扶着一边的扶手站了起来,他楞在原地许久,似乎才找到了方向,低着脑袋步履沉重的离开。
季衍之怔了怔,抬脚追了上去。
“执哥!”
杨杰抱着彤彤也跑了过来。
方执皱眉,声音沙哑的说了声“别跟着我,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眉头便拧的更紧了,抬脚就往一旁的一处垃圾桶走去。
他扶着垃圾桶旁边的树,刚把口罩摘了下来,立刻吐了。
胃里的酒吐了个干净,他仍然在止不住的干呕。
季衍之跑了过去,“方执……”
“我没事,我没事。”方执挥挥手,推开他,往前走了两步,双脚一软,趔趄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方执!”
方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
整个身体剧烈颤抖,对失重和高度的恐惧感在经过了停滞后,终于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的将他彻底淹没。
他死死地抱住脑袋,喉咙溢出破碎的低语,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吸痛苦又煎熬。
季衍之觉得那已经不像正常人的呼吸了,而是濒死之人发出的最后的呜鸣。
他慌的要命,鼻子酸涩无比,伸手护住了方执的脑袋,把他整个环在了自己的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衍哥在呢,衍哥在呢。”
方执终于小声的哭了出来。
季衍之的心脏好像在和方执的哭声共鸣。
去他妈的各自安好!去他妈的各奔前程!去他妈的不再联系!
他的命和方执绑在了一起。
谁也不能欺负方执!
谁也不能!
就是这辈子和方执都没戏了,他也不允有人这么欺负他真心喜欢过的人。
“没事了,别怕,方执,别怕……”
他扭头把杨杰叫过来,“把车开到门口等着。”
这里人多眼杂,他和方执这样已经引的不少人围观了,季衍之把帽子压的更低,然后扶着方执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方执弄上了车,杨杰才问:“季先生,去哪啊?”
季衍之紧紧的握着方执冰冷的手,“方执住哪?”
……
半个小时后,他们把方执送回了公寓。
一进屋季衍之就看到茶几上的千纸鹤,他顿了下,然后说:“杨杰,你去浴室放一下热水,我想帮方执洗个澡。”
“好嘞。”
杨杰抬脚就往浴室走。
季衍之则是带着方执去卧室。
他一走进方执的卧室,季衍之就愣住了。
第128章方执不见了
从地板,到桌子上,再到床上,全是一张张用彩色的纸折出来的千纸鹤。
太多了,触目看过去全部都是,多到甚至都没有让季衍之落脚的地方。
季衍之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千纸鹤,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
他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年,好像送过方执亲手折叠过的千纸鹤,那时他还很年轻,少年满腔的暗恋全部藏在了千纸鹤里,被小心翼翼的赠予了爱人。
后来……那些纸鹤都去了哪里呢?
季衍之呼吸收紧,他看着方执,眼眶不由得红透了。
“方执……”
方执,没意义的。
他们两个人经历了太多,彼此伤害,彼此消耗。
现在回想起过去,他首先想到的,已经不是确定恋爱关系的那天傍晚,方执在渐暗的夜色里,面红耳赤的偷偷在他唇上落下的那个青涩又懵懂的吻。
而是数不尽的谎言,算计,和那场毁了他大半人生的演唱会。
他相信对方执来说也一定是这样。
留在记忆里美好的季衍之早就消失了。
这些纸鹤……又有什么用呢?
他踏着满地的纸鹤,把方执扶到了床边。
季衍之伸手把床上的纸鹤拨到了地上去。
一直很安静的方执忽然推开了季衍之,蹲下身,小心翼翼把掉在地上的纸鹤一个个的捡了起来。
季衍之鼻尖一阵酸涩,瘦了许多的方执蹲在地上只有小小的一团,看了叫人揪心。
杨杰放完了热水,走进来:“季先生,可以带执哥去洗澡了。”
季衍之蹲下,“方执,去洗个澡吧。”
方执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蹲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捡纸鹤。
季衍之伸手:“我帮你。”
方执声音沙哑:“你别碰……”
季衍之愣住。
就听到方执重复,执拗的像是个得不到糖果耍脾气的小孩:“你别碰。”
季衍之喉咙上下滚了两下,忍着心脏处的酸楚,轻轻的把手收了回来。
杨杰走到季衍之身边,把他拽到了一边,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的方执,轻声道:“没用的,执哥的抑郁症发作了,他不会听您的。”
“您别怪他,他不是故意不听您的话,他是病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杨杰叹气:“而且他不给任何人动这些纸鹤。”
上次陶佳芳趁方执出门的时候,帮他把房里的纸鹤都收拾了个干净,执哥回来后,居然对着房间哭了一个晚上。
“陆医生说,他病的很严重,而且这半年来,病情还在加剧,有时候执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杨杰轻轻叹了口气:“您看到那边的那条链子了吗?”
他手指了指床头挂着一根链子。
“执哥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他会用那个把自己锁在那里。”说到这,杨杰的声音有些哽咽:“您别看执哥每天都会吃药,还会按照陆医生说的那样,去做运动,去出去散心,可他……就是没一点好转。”
他不知道执哥究竟是从那天得了抑郁症,但是至少这半年多的日子来,方执有痛苦,他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
他记得几个月前的某天晚上,他在家里睡觉,忽然接到了方执打来的电话。
可是接通后,除了方执急促的呼吸,他什么也没听见。
那天家里就只有方执一个人,他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匆匆穿衣服往方执那里奔,一边在电话里求方执开口说话。
他是在浴室里找到方执的,寒冬腊月的天气,他把自己泡在冰冷的冷水里,用香烟头去烫自己的小臂。
那一张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是紫的,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冻的。
杨杰当时就当时吓傻了,手忙脚乱把方执手里的烟头抢过来。
那时的方执就睁着眼睛盯着他,眼底全是困惑和迷茫:“我睡不着觉,忽然觉得心里闷的慌,透不过气,我就想从楼上跳下去……杨杰,我都吃药了,为什么还那么难受……为什么呢?”
他攥住了杨杰的手,手指冰冷的像是冰块,那是杨杰第一次听到方执用那么卑微的声音低声下气的恳求他——
他说:“杨杰,你帮帮我,我好难受,我求你帮帮我,你想个办法让我舒服点,我想睡觉,算哥求你了……”
后来他给方执拌了超过一般人剂量的安眠药,混着温牛奶给方执喂了下去,等方执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他才绷不住的在客厅里捂着嘴失声痛哭。
能让方执说出那种话,能让方执那么求他,执哥一定……已经到极限了。
可是他怎么帮方执呢?
杨杰帮不了,他病了,所以的痛苦他都得自己受着。
那时方执第一次自残。
后来杨杰总是能做方执的胳膊上,小臂上发现各种各样的伤口,等一眨眼入了夏,方执便再也没穿过短袖了。
回忆到这,杨杰的眼睛已经红的一塌糊涂了。
“季先生,执哥真的……就那么不能被原谅吗?”杨杰喉咙发哑:“他是犯了错,但是这么多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您能不能给他一次……”
“杨杰。”
一道沙哑的声音霎那间插了进来。
杨杰和季衍之都愣了一下,就见方执已经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千纸鹤放进抽屉里,然后对杨杰说:“你出去,我和他谈谈。”
杨杰皱眉:“执哥……”
“出去。”
杨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方执从抽屉里拿了两个药瓶,轻车熟路的倒出一些药丸,然后仰头放进去嘴里。
等到药丸在舌尖一点点融化,苦涩难以下咽的味道从舌尖蔓延,他才皱眉端起一边的水杯,轻轻地咽了下去。
他转过头看着季衍之。
“杨杰刚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季衍之皱眉:“你病的很严重,为什么不住院……”
“我明天就去住院。”方执打断了季衍之的话,“洛鸣鸣已经答应和我签合同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季衍之:“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执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笑了两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季衍之,麻烦你弄弄清楚,你对我现在的感情……”
“那他妈就是怜悯和同情,你别傻乎乎的以为你还喜欢我……”方执勾唇:“我了解你的,你心肠软,就是你养过的一条狗,你都舍不得看他在外面流浪,更别说现在的我。”
“那就是同情。”
季衍之顿住了。
方执声音沙哑:“你回去吧,我不用别人可怜,我就是生病了,等病好了,我还是原来那个方执,我生病了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不想得抑郁症,我自己弄成这样也不是我愿意的。”
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像是在安慰季衍之,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能好起来的……你走吧。”
季衍之看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彤彤紧张的站在客厅,见季衍之出来,忙的跑了过来:“你要走了吗?”
季衍之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
彤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不过有时候我可能接不到,到时候有个叫月月的姐姐会接,你有什么就和月月姐姐说,我有空了就立刻给你打回去。”
“嗯。”彤彤恋恋不舍的抹了抹眼泪,“那……叔叔再见。”
杨杰送季衍之出门。
“您和执哥说什么了?”
季衍之皱眉:“他现在对我挺……排斥的,我没和他说什么。”
杨杰叹气:“执哥……是自卑了。”
方执从来没有这么失意过,而季衍之却已经越走越高,在季衍之的面前,方执越来越渺小越来越卑微,更不要说还有孟云野这么个完美的情敌做比较。
方执不敢再追了。
季衍之却什么话也没说。
他也想知道,他最近一段日子来,对方执种种地情绪和反应究竟算什么。
真得只是同情和怜悯吗?
杨杰把季衍之送到车上,季衍之才道:“他有什么事,你联系我。”
“好的季先生,您路上慢些。”
把季衍之送走,杨杰才上楼回去。
刚回屋,方执就抓了个抱枕砸在了他脸上。
“执哥您干嘛。”
方执皱眉,“杨杰你他妈能不能别多管闲事?!谁让你和他逼逼那么多的!”
杨杰叹气:“执哥,我看人家季先生是真的挺关心你的……您再加把油说不定人就回来了。”
“加油?靠卖惨加油?”方执冷笑。
杨杰:“执哥,您脑子干嘛那么拧呢,管他什么办法,人回来了不就是好的吗?”
“好?”方执沉沉的坐着沙发上,苦笑了声:“他和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日子……”
他现在没钱没势不说,光是他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的名声,衍哥要是真的跟了他,一辈子都得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他们甚至都不能办场婚礼……
太委屈衍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