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问题吗——杀手先生？”

    “不用这么叫我，叫我杀手就好，”杀手被这个称呼逗笑，“我只是好奇一件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逃避现实？”

    “……怎么这么说？”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响起的雷声让社畜没忍住抖了一下，他才意识到室内不知何时已经昏暗到不开灯不行的程度，而坐在沙发上的杀手此时正看向他，脸上的表情被阴影吞没看不清楚。

    “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看到我都不惊讶或者害怕，而且也没有确认我的身份和打算，就好像你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一样。”

    社畜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其实，我只是不太想知道。”

    毕竟不知者无罪，只要他知道的越少他就越不可能被波及。

    “就连我杀了你领导这件事，也不害怕或者是多问几句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吧？”

    “你说过，这是收下你的要求——你是想说我也是帮凶，报警了我们都跑不掉对吧？”

    “对，但不全对，因为跑不掉的只会有你。”

    社畜听到了黑暗中杀手的笑声，他不想知道杀手的意思是留下他一个人自己跑走还是把他杀了再逃走。社畜感觉到了一丝头疼，他本来就对那个领导没什么感情，现在对方死了他也没感觉到什么悲伤或是愧疚，他的原则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杀手这一番话完全是在告诉他他不能在这里高高挂起了，就算要挂也是他们两一起挂着，或者他自己去自挂东南枝。

    “别紧张，只要你不做什么事的话，我们的合租生活会很愉快的，相信我，你也知道我诚实守信说到做到对吧？”

    “我知道了。”

    “那，？”

    06

    小半个月很快过去，社畜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室友是个连环杀手的设定，当然，也不排除他是被工作磨去了大部分的精气神，每天剩下一口气就已经很厉害了也没空去在意更多的事。

    平心而论，杀手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室友：没有抽烟酗酒等不良嗜好，作息规律且接近正常人，跟社畜一样喜欢宅在家，注意卫生并且按时打扫，偶尔还会做饭给社畜——天哪，这完全可以被评为五星好室友的好吗，如果他不是连环杀手的话就更好了。

    有的时候社畜甚至会恍惚一下，忘记杀手其实还是一个连环杀手，只记得他是一个普通的室友，喜欢宅在家里，还喜欢让社畜去买菜时多带一盒小番茄回来。

    然后几乎要忘记这件事的社畜在某个加班归来的深夜看见了从窗户翻进来的，他的五星好评室友。

    “……嗨。”

    “……嗨。”

    “好巧……你也刚下班……？”

    “这个……”

    “……还是说你要去上班？”

    “是下班……”

    杀手尴尬地把自己整个人从窗台提进来，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他本来以为社畜早就睡了才想着从窗户进来声音没那么大，没想到现在两个刚下班的人在客厅喜相逢，画面有一丝熟悉，如果鹦鹉在的话大概会更熟悉——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从还没关上的窗户里飞了进来，落在杀手肩膀上跳了几下。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就差一句话便可以重现名场面，社畜没压住自己的嘴角：“就是，那个，您吃了吗？”

    大晚上的点外卖配送费足以让人肉疼，自己下厨做饭又多少有点太累人，好在社畜另有准备，拿出一盒中午在便利店买的小番茄，杀手眼睛亮了一下：“这是给我的吗？”

    “中午去便利店顺手拿的。”社畜没说谎，他只是照常去公司楼下便利店买午饭，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着盒饭和一盒小番茄——真奇怪，明明小番茄也没有打折，但是他就是下意识拿了。

    隔壁的同事看着他一盒小番茄从中午放到晚上加班结束也没有要动的意思，一边伸手想去抓一个一边好心提醒一句再不吃就坏了，被社畜一巴掌打在手背上。同事立刻委屈起来，还没开始装可怜就被社畜瞪了一眼，只好收起哭泣的表情换成平时笑嘻嘻的样子问他这么宝贝一盒番茄做什么，是要带回去给谁吃啊，社畜想都没想就说要给鹦鹉吃，同事翻了个白眼说行那你可别把你鹦鹉噎死了，下次编个靠谱的理由行不。

    “怎么了？今天是碰上高兴的事了吗？”

    杀手慷慨地让出一半的小番茄跟社畜一起坐在桌边替鹦鹉解决这些番茄，被突然cue到的社畜手里还拿着一颗番茄：“嗯？怎么这么问？”

    “你在笑，”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领导消失了所以比较顺心吗？”

    “只是想起了开心的事，”说到工作社畜又皱起眉头，“虽然领导不见了，可是还是会有做不完的工作，偶尔还是要加班，烦得很。”

    “既然工作本来就做不完，那就更要抽好好休息了。”乞蛾群??⑺?7氿二浏陆??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实还是做不到啊，哪像你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工作——兄弟，你这样真的不会被饿死吗？”

    杀手笑了起来：“毕竟我这是高风险高回报的勾当，只要没碰上什么意外，一次委托基本就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我会把这些空下来的时间用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主要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委托会什么时候来啊——啊，还是你是想委婉地提醒我要交一部分房租是吗？我以为你领导的命会更值钱一点。”

    社畜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看起来就好像刚刚吞下去的不是小番茄而是毒药：“我没有这个意思，以及，你把这些告诉我没事吗？我可以现在就把他们都忘掉，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嗯？这些当然没什么，只要没有委托，我是不会随便动手的，当然，只要对方没有威胁到我的话，是不会随便动手的。所以你放心，大概率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社畜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杀手拿走最后一颗番茄，起身离开时笑着拍拍呆住的社畜的肩膀：“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对我的好室友动手呢，而且好室友深夜下班还不忘帮我带夜宵，对吧？”

    07

    社畜觉得自己可以去知乎上回答个问题——杀手平时生活中都在做什么？他绝对能以最真实的经历来打破那些或电影里的刻板印象，杀手不工作的时候并不是成天进行那些一听就不像是人能做到的训练或者穿着一身正装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摆出一副教父的样子，而是会在某个休息日的下午敲开室友的房门，问他要不要一起来打游戏。

    是的，这里这个清新脱俗的杀手就是社畜的那个室友，这里这个一脸迷茫的室友就是社畜。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说最近要避避风头的杀手都没怎么出门，而社畜又坚持不能要他的房租，成天待在家里的他只好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而那台游戏机就是杀手在整理房间时找到的。杀手问起那台游戏机时社畜正在吃杀手煮的夜宵——是的家务也包括三餐这么一看这合租还挺划算是吧——社畜这才想起那台自己一时冲动买下来最后在家吃灰的游戏机，并发表了那个世界真理：游戏的最高配置是朋友，所以他没有打游戏的配置。

    杀手对着社畜晃了晃手里的手柄：“我刚刚试过了，游戏机还能用，我已经调好了接上电视了，你可以陪我一起玩吗？”

    不是要不要我陪你玩，而是你要不要陪我一起玩。

    “既然您都这样邀请小弟了，那小弟我也不能不要您的面子对吧？”

    客厅电视前柔软的地毯上放了两个靠枕，先坐下的杀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社畜坐在旁边，社畜这才注意到客厅的窗帘没有被拉上，而下午的阳光正好落在地毯上，把原本熟悉的陈设都镀上一层温柔的色泽，而坐在阳光下最熠熠生辉的人现在正歪头看他，眼里还含着笑。画面有点过于温馨，以至于让社畜都有一瞬间恍惚，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这个地毯是哪里来的？”

    “我前两天去超市时刚好看到觉得合适就买了，我买回来那天还跟你说了，不过那时你刚加班回来所以可能不太清醒。”

    “这样啊——不对，外面不是还有通缉令吗你怎么还敢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