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赴辰还纳闷,白家不是就一个女儿吗?他们这是白家的私生子?上个香上这么久。
在等的功夫,他还看了眼震动个不停的手机——
又买什么了?
他给了董敏自己的附属金卡,董敏来上海,两个多小时,他收到的银行划款信息都没停过。
不是心疼钱,就觉得一直震挺烦的。
就因为白赴辰的分心,他没注意到江尹一。等到他爸提醒他上前,他才将手机收起来。
挺敷衍的鞠了几躬。
白赴辰心想,赶紧结束了出去,给董敏打电话,让她买好了东西一起结账,别他妈买一个刷一个烦他的时候,身后的目光,让白赴辰回过头去——谁在盯着他?
他回头,先看到来来往往的白家的亲朋故旧,然后视线往左边一滑——
白赴辰眼一下子睁大了。
江尹一看着他,因为只是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身体并没有动,那种斜视的目光,带有一种冷漠的睥睨味儿。
江尹一?
不会认错的!
白赴辰人都傻了,过了一会,才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类似于轻嗤的声音。
稀罕吗不是。
这么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里,会在一场葬礼上见到他。
江尹一变化挺大的,他以前总有种混混味儿,桀骜不驯的要死,现在他穿着一身肃黑的黑西装,情绪完全内敛。胸前别的那朵白花,令白赴辰有了种他是遗孀的荒谬错觉。
白赴辰真兴奋了,他结婚那天,宣读证婚誓词,他都没兴奋一下的。
以前在武汉被他们轮的男人,在一场葬礼中看着他。
然而没有给他任何‘叙旧’的机会,和他爸相识的沈雯走了过来,很是熟悉的扶了下他的肩膀,江尹一侧过头,听她说完小声的嘱托,点了下头。
然后江尹一走过来,在白赴辰眼皮子底下,对白家的独女说,“我送你回去休息,沈雯说,剩下的事她来处理。”
白露听江尹一说话才有反应,“好。”
江尹一护送着她出去了。
整个过程,白赴辰连搭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
银色的刀叉,切开面前色泽漂亮的糖心鲍。坐在高空餐厅,看着景色用餐的董敏,注意到了坐在对面白赴辰的不对劲。
本来参加完葬礼,就该回武汉的。白赴辰说,想在上海逛两天,给她买点东西,他爸才自己回去的。
董敏反正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她到底没揭穿白赴辰。
喝了口红酒,放下杯子的董敏,继续欣赏起窗外的景色。
白赴辰这时候拨通了电话,兴起万分的跟对方道,“陆敖,你知道我在上海遇到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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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筋膜刀下,胸颈肩的青筋浮凸,摘了自己蒙在头上的衣服,展臂任由按摩师放松肌肉的陆敖,额上热汗,沿着发鬓一路滚落下来。
他在忍痛,面对打来电话,问他遇到谁的白赴辰,口气实在算不得好,
“谁?”
“江尹一。”
含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一下泄了出来,筋膜刀再刮过,陆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按摩师看他叫,停了下来。
白赴辰以为他又是在和人鬼混,自顾自道,“你说巧不巧?我来上海参加葬礼,刚好就撞到他了——怪不得之前死活找不到他人,原来是跑到上海来了。”
陆敖把按摩师推开,捏着手上的衣服,他知道江尹一在上海,唯一叫他诧异的是,“你参加谁的葬礼遇到的他?”
“上海白家的。”
上海白家?
陆敖还在想,是上回来武汉把江尹一带走的小孩中的哪一个,就听白赴辰继续道,“看他跟白家关系挺近的——刚我爸跟白家人都在那,我都没机会跟他说话。”
陆敖心里一动,“他现在住在哪,这种具体的你能打听到吗?”他不是没想过去上海找江尹一,但上海可不是他的地盘。
“我这不是还留在上海,没跟我爸一起回来嘛。”白赴辰搭在桌面上的手,轻轻的敲,他听出了陆敖话里的意思,他也想把江尹一‘抓’回武汉,“我是打算找个机会,去一趟白家——都是姓白的本家人,问这些应该不难。”
听白赴辰颇有自信的语气,陆敖虽然直觉不会顺利,但好歹通过白赴辰,有了江尹一在上海的音信,所以沉声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的白赴辰,抬头看董敏在他望过来时垂下头去。
白赴辰知道董敏对江尹一有点意思,他也不吃醋,放下手机,慢慢喝了口酒,“听到我提江尹一,你还挺在意的。”
“是之前没搞上手,念念不忘吗?”
听着白赴辰的嘲弄,董敏拿起餐巾纸,擦了下口红鲜艳的笑唇,“是有点儿。”
两个人到底结了婚。哪怕没感情,也是法律承认上夫妻了。听到董敏毫不掩饰对另一个男人的记挂,白赴辰虽然不至于吃醋,但男人的尊严还是被刺了一下。所以他倾身过去,很董敏亲密耳语似的,“我搞上手了,也挺念念不忘的。”
董敏一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转动眼珠,看抽身坐回去的白赴辰。
“你的钱在他那应该没用处吧?”董敏反正挺怀疑的。她之前喝多了,拿空白支票给江尹一,江尹一都没要——她的钱都不收,又干嘛收男人的钱去当鸭子?
看董敏这压根儿不像一个妻子的反应,白赴辰没再说什么——他是真不吃醋,相反,另一个人对江尹一的念念不忘,让他愈发觉得那一次的美妙。
高空餐厅的窗外,就是宜人的风景。
静静吃完饭之后,白赴辰绅士的起身,帮董敏披上外套后,拉开了起身时她身后的椅子后,在站起身的她耳边道,“我们强奸的。”
起身的董敏,撞到了桌角,桌子上的盘碟震出脆响。
白赴辰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扭头,“你猜当时我们戴套了吗?”
董敏有点生气,骂了句,“人渣。”只不知道她的生气是因为结婚的白赴辰是个双性恋,还是因为江尹一这个之前有过好感的男人,被圈子里的这群人给……
感受到董敏的挣扎,白赴辰松开手。
看着董敏提上包,头也不回的独自离去,白赴辰一脸的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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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紫色的丝绒盒子里,被拉开车门坐进来的白赴辰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有点烦。
因为事情从第一步就不顺利。
他带了礼物,来白家打听江尹一的事,不想那个沈雯,什么都不透露也就算了,还借白家丧事,不宜佩戴首饰为名,把他的礼物也一并退了。
他们跟上海白家,不说关系多近吧,但也算得上是因为同姓,沾了亲的。沈雯面对他的打听,这么戒备隐瞒,明显是跟江尹一关系不一般。
在上海,没背景,没钱的江尹一,怎么就跟白家关系不一般了呢?
……
沈雯站在窗前,看着洋楼外驶离的那辆车,对接起了电话的江尹一道,“你在葬礼上,有见过认识的人吗?有人在向我打听你。”
江尹一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姓白?”
“嗯。”
“我跟他之间有点恩怨。”江尹一在葬礼上看到白赴辰,就知道他们家跟白露家,应该有点关系。他没想让沈雯为难,“他打听什么,你跟他说,我无所谓。”他现在住的地方,还是闵舒行他们提供给他的。他已经打算搬家了。
沈雯从窗前走开,“我脑子有点痛,怕说太多被他套话,就一概说不清楚——他应该知道我在隐瞒。”
江尹一没想到沈雯会帮自己隐瞒,道了声谢。
“白家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分不出心,你帮我照顾露露,这声谢谢是我来说才是。”沈雯回到沙发旁坐下,“你们的恩怨,我也不清楚——但你要是遇到麻烦,我力所能及的帮你。”
“不是什么太大的恩怨。”江尹一现在,沉得住气多了,他没想过,借白家的势帮他出头,他会自己来,“他在上海呆不了多久,我躲着他点儿就是了。”
……
候机厅里,夏挚咬着棒棒糖,痞子似的靠坐在座位上。
买了点吃的回来的高嘉宇,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我跟江尹一说了,咱们九点到。他到机场接我们。”夏挚耷拉着眼皮,看手机上江尹一回过来的消息——他没怎么出过武汉,唯一一次出远门,还是几年前带夏颜去三亚玩儿。于是,错估了去机场时间的他,带着高嘉宇误了飞机。本来下午一点飞,六点就能到的飞机,变成了两点半那一班。
“嗯。”高嘉宇递了个面包给他。
夏挚嚼碎了棒棒糖,把棍儿丢到袋子里后,拿起面包啃了一大口。
高嘉宇也没出过武汉。
看着候机厅里,拖着行李箱来去的人潮,什么也没带的他,略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指。
即将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他有点紧张,但想到是去见江尹一,这紧张就又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
飞机缓缓下落。
坐了几个小时,已经有点浑身僵硬的夏挚,透过身旁的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重重云层之下,灯光浩渺如星河,
“马上要到了。”他边跟高嘉宇说,边伸了个懒腰。
高嘉宇闻言,振奋了一些。
飞机平缓而落,下了飞机的夏挚,看着机场里交错的指向牌,有点晕头转向的。还好两个人都没什么行李,连看指向牌带问人,很快走出了机场。
夏挚一直在跟江尹一联络,但他表述实在不清,江尹一直接给他发了语音条。
“哪个出站口?”
“站着,我马上就来。”
时隔这么久,高嘉宇终于又听到了这个声音。
两人按江尹一说的在外面等,一辆蓝色的出租车,一直在向两人按喇叭。夏挚以为是揽客的,向人家摆手。
就在夏挚给江尹一发语音,抱怨他这个马上有点久的时候,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人,大步向两人走来。
高嘉宇最先看清对方。
“真行,喇叭按成这样,都不知道过来。”走到跟前的江尹一拍了夏挚一下。他穿着跟以前变了很多,外面一件墨绿色的小香风外套,里面一件黑色的内衬。一条细细的颈链。很简单,但看起来很贵。
夏挚被他这一拍吓了一跳,随即收起手机,一面打量他如今的装扮一面笑,“哎,你小子跟我说在上海有场子,我还以为你发达了来投奔你。结果你他妈打个出租车来接我?”
“来接你就不错了。”江尹一也笑,末了,看了夏挚身旁的高嘉宇一眼。
夏挚一副发达梦碎的模样,却还是跟着江尹一上了车。
两人是真的熟稔,主动坐到副驾驶,为两人让出位置的高嘉宇,看着两人在后排叙旧。
江尹一之前身上那股昭然的痞气少了很多。这种变化,在跟夏挚坐在一起时愈发明显,但两人关系却没怎么冷淡。
“现在去哪?”
“带你去场子看一眼,然后去吃饭。”江尹一都安排妥当了。
“行,都听你的。”夏挚说,“反正在上海,我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江尹一带他们去了正在营业的场子。里面很多人正在玩,热闹的不行,迎面全是漂亮的年轻男女。夏挚跟着江尹一走进来,看着里面金碧辉煌的装修和攒动的人头,有点怔愕。
江尹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知道江尹一在上海混的不错了。但眼前的景象,还是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这么大。投资得几千万吧?
他想向江尹一求证,然而江尹一走的很快,跻身穿过人群,走到了台阶旁。察觉到他落下了,江尹一停了下脚步,然后向他招了招手。
夏挚马上跟了上去。
上到二楼,行走在走廊上,离下面的嘈杂远了一些,夏挚追上去问他,“你说的在上海开的场子,不会就是这吧?”
停下脚步的江尹一刚好打开面前包房的门,听到夏挚的询问,他回过头来,不等他回答,包房里走出来的一个胸前戴着铭牌,明显是这里管理层的中年男人,看到门口的江尹一,主动退让开,“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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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里的风格,跟下面的夜场很割裂,实木地板,窗帘,隔断一应俱全,看着有那种私人会所的风格。
“这里之前是养生会所,我接下来后,手上资金不太够,就只装了下一楼,二楼没怎么动。”江尹一靠在桌沿上,给诧异包间装修的夏挚解惑。
“行啊你,真发达了。”夏挚看了眼江尹一后,又环顾了一眼虽然有些老气,但处处都透着豪奢的包间,“在上海,这么大的地方不得几千万?”
“租的。有认识的人,谈下来就五百过一点。”
“五百——万?”看到江尹一点头,夏挚咂舌。
他以前就知道江尹一在富二代圈子里混的开,但那个时候,江尹一也就跟那群富二代吃喝玩乐,他没想到,来了上海之后,江尹一的本事更大了——五百多万,他居然拿的出来。
两人聊天的功夫,刚才出去的男人回来了,他还按江尹一刚才的吩咐,带了个胸前同样挂着金色铭牌的人进来。
“老板。”
“我带两个人过来入职。”江尹一伸手介绍了一下夏挚,“夏挚——以后他就是人事部的主管。”
“夏主管。”两个人都没异议,主动和夏挚打招呼。
夏挚人都傻了,愣愣的和他们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
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夜场。主管就形同于场子的小领导。这么大的场子,江尹一一来就让他做主管,是真放心他啊。
“晚上场子里有什么事,也要靠你来平。”江尹一当然知道夏挚擅长什么——这种夜场,说白了也就是下九流的地方,招的人根本不需要学历,只要有眼力劲,会来事就行,让夏挚来管,再适合不过,“高嘉宇——你带一段时间吧,当你的副手。学会了就去管餐饮。”
高嘉宇嘴唇扯了一下,因为江尹一提到他了——这一路,他几乎没说过话。都只是默默的跟着,听着。
“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继续忙。他们两个刚下飞机,我带他们两个去吃饭。”对两个经理交代完后,江尹一拍了拍高嘉宇的背,带着他跟夏挚走了。
……
吃饭的地方,是江尹一早就订好的。特高档一酒店包间。
吃的东西也不一般。东星斑,软壳蟹,不看菜单上的价格,夏挚就知道这顿饭价格不菲。
江尹一还点了酒,说给他们接风洗尘,挨个给他们倒满。
夏挚坐在椅子上,看江尹一躬身下来,那游刃有余的神态,让他第一次明显的感觉到——江尹一跟他,不在一个圈层了。
“今天给你们接风洗尘,才点的这些。平常员工餐可没有这待遇。”
江尹一这一句,让刚才因为那个念头有点局促的夏挚,一瞬安下心来——管江尹一什么圈层呢,他没变,自己也没变。他们不还是朋友吗。
也是因此,他也不客气了,喝了一口红酒后,就去夹绯红的鱼肉。
江尹一在帮高嘉宇倒酒,扭过头的夏挚,注意到他这身和以往不同的,透出贵气的打扮,伸手过去扯了下他的领口,“穿的怪帅的——你是不是找上海富婆了?”
江尹一用武汉话咂了一声,“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右眉眉弓往上挑了挑,那股子几乎从他身上看不到的痞气,此刻又透了出来。
“真小白脸,这一身。”夏挚撒了手,被他扯开领口的江尹一,因为微微欠身的姿势,露出些胸口的肤色。
衣服是江尹一自己买的。上海跟武汉差别蛮大,出来玩的男孩,穿衣风格也讲搭配跟时尚,来了这里,江尹一的穿衣风格,也被带着改了一些。
江尹一将手臂枕在夏挚肩膀上,往下压了压,“这不是武汉,我要揍你,你那些小弟可帮不了你。”
夏挚嗤嗤的笑。一面笑一面夹菜吃。
……
上海那么大,找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白赴辰除了那天在葬礼上见过江尹一之外,其他一点关于他的音信都找不到。在上海呆了两天,就回了武汉。
陆敖来接的他,在他上车后,问了句,“董敏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白赴辰道,“跟我闹呢。”董敏还在跟他生气,跟他都不是坐同一班飞机。
陆敖知道他没找到江尹一。
他那个时候多么信誓旦旦,结果在第一步的上海白家就碰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