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央!我要状告孟央这个贱人!”
张大虎声声泣血道:“她诓骗我们牵机散无解,以致数百中了牵机散的士兵将士,在绝望痛苦下只求速死!”
“不仅如此,她还踩着我们的尸骨成全她的好名声,让数百将士死不瞑目!”
祁书羡听到牵机散,双眼骤然眯起。
当初孟央救治伤兵之事他也知道,但他那时忙着排兵布阵,只是匆匆听了几句,也的确听她说过那些兵将中的是无解之毒。
可......牵机散?
怎会是牵机散?!
“不可能!牵机散根本是无解之毒!”孟央听到这松了口气,面色委屈道:“大人,若不是我及时砍掉他们中毒的部位,缝合止血,他们早就被剜心蚀骨之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说着,她忽然又看向盛知婉:“公主,妾知道您怨恨妾,可妾没想到,您会让人来污蔑妾。”
是了,定然是盛知婉用私刑折磨,才让张大虎诬陷自己、恨了自己。
孟央想到这当即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回眸戚戚然看向身旁的男人。
盛知婉没有反驳,讥讽一笑,看向祁书羡:“牵机散没有解药?不如,世子亲自告知您的爱妾。”
孟央一愣。
祁书羡喉咙干涩。
太晚了,他居然这时候才知道那些士兵中的毒是牵机散!
若当时在战场上知道,他可以阻止孟央;若是稍早一点,他也可以用其他方法堵住知道此事人的嘴。
可偏偏,这件事是在大理寺,在这么多百姓的围观中揭露出来。
祁书羡又看向盛知婉。
这件事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否则,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盛知婉不喜孟央,但没想到她会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
孟央也是好心救人。
可盛知婉,却是要将她置于死地,更是要让自己陷入不义之中。
孟央此时也已从周围人眼神中看出不对,她惶恐望向祁书羡......
祁书羡深吸口气:“牵机散的确曾经无解,可二十多年前,已过世的宋老太医研制出了解药,先太子下令广而告之。因此,凡我晟国行医之人,皆知牵机散解药配法。”
祁书羡的话,让孟央的心狠狠窒住。
怎、怎会如此?
盛知婉此时上前一步:“此事晟国虽不说人人皆知,但身为医者,应该是无人不知的。就是不知道在军中自称妙手仁心、医术高超的孟姨娘,为何不知?”
“莫非,你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第107章
面对盛知婉的逼问,孟央彻底慌了。
“我、我不知道!”
“世子,妾真的不知道!牵机散的毒,怎么可能有解药?”这明明是后世都未曾研究出来的植物毒素!
就连后世,都只能用镇痛剂舒缓疼痛,这样落后的古代,怎么会研制出解药?
“张大哥,我当时只是想救你们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好心!”孟央泪眼望向张大虎。
但张大虎根本不愿听她的狡辩,若不是她为了出风头,仗着祁书羡挤走军医,他怎会落得这样下场?
他的弟弟又怎会那样惨死!
好心又如何,一句好心便能换回数百人的命吗?!
“大人,我不信所有医者都知道此事,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我也是出于好意......”见张大虎毫不动容,孟央只得又看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闻言吩咐:“去外头医馆,随意寻几个郎中前来问话。”
捕头领命。
不多时,四名郎中便被带到了堂上。
孟央死死盯着他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们可知牵机散之毒?可能配置牵机散解药?”大理寺卿直接问道。
四人愣了一瞬,随即纷纷点头。
孟央身子晃了晃,祁书羡连忙揽住她。
“大人,孟央出身农家,京城医者皆知的事,她不知道很正常,更何况,她也的确是救人心切......”
“有军医在,用得着她一个农家女?”盛知婉反问。
祁书羡语塞。
孟央更是被周围人鄙夷错愕的视线刺得头颅低垂,缩起身子,躲在祁书羡身后。
张大虎见祁书羡到如今还护着孟央,冷笑一声。
“祁世子恐怕还不知吧,孟央这个贱人上月还给我写信,信中哭诉庆宁公主处处刁难,让她受尽委屈。”
祁书羡怔住。
张大虎自顾自继续道:“之前庆宁公主遭遇山匪一事,正是我干的!”
“什么!”
祁书羡不可置信地上前:“谁给你的胆子!?”
张大虎哈哈大笑:“当然是孟央,从前我对她感恩戴德,自然见不得她受委屈,公主又如何,她要求的事情,即使是豁出性命,我也会去做!”
混账!
祁书羡愤怒地转头,看向孟央,那冰冷凶厉的目光吓得孟央下意识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世子,妾从没有让人害过公主啊!”孟央眼眶一红,眼泪汩汩而下,满脸委屈。
“你当真没做过?”祁书羡眯起眼,目光在孟央和张大虎之间扫视,最终看向张大虎,厉声:“你可有什么证据?”
“自然有!”
张大虎十分笃定:“她的信是江莽亲手转交给我的,江莽可以作证。”
江莽!
祁书羡闭了闭眼。
大理寺卿当即让人去传江莽。
不过一盏茶功夫,江莽已经随着捕快匆匆赶来,看到堂内的情形,大吃一惊。
“世子,孟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孟央柔柔地喊了声‘江大哥’,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十分可怜。
江莽向来敬爱她,见她委屈,又看到一旁的盛知婉,顿时一股恶气涌上心头。
“公主。”
江莽草草向盛知婉拱了拱手,说出的话十分不客气:“您千金之躯,何苦总跟孟姑娘这样一个平民女子过不去?就不怕有失身份?”
“江哥!”张大虎突然开口。
第108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莽不敢置信望去,只见不远处趴着的无比凄惨的身影正抬头看着他。
蓬乱头发下那张脸有些眼熟。
江莽眼睛猝然瞠大,立即上前,蹲下查看。
拨开脏乱的头发,那张脸......
“大虎!”江莽声音颤抖:“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谁害得你?”
“江哥,我......我恨!我好恨!”张大虎见到兄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悲凉,两行泪顺着脏兮兮的脸颊往下淌:“牵机散有解药!”
“所有的、所有的军医都会配!”
“都是孟央这个贱人!要不是她,我的胳膊不会断!二虎不会死!那么多兄弟也不会白白自尽!”
张大虎一字一句、仅有的手指攥入江莽肉里。
可江莽根本感觉不到疼。
“牵机散......军医能解?”
江莽晃了晃,被这个消息震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喃喃自语着,将头缓缓看向面前熟悉的大虎。
最后,又缓缓看向孟央。
“不......不可能,”他笑了一下:“若真能解,孟姑娘为什么会骗我们?大虎,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江莽看向祁书羡,祁书羡移开视线。
江莽又看向孟央,“孟姑娘......”
孟央梨花带雨哭诉:“对不起江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江莽脸上的笑僵住,他缓缓地,一字一句问:“所以,大虎说的是真的?”
牵机散,真的能解?
“江大哥,我真的只是想救人......”
“所以......我那么多的兄弟、都......白死了吗?”江莽的眼神一点点变红。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似乎一下子又回到当时的战场上。
看到那些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兄弟......
看到江勇......他原本叫二狗子,无父无母,没有名字,直到认识他,被他挡下一刀,瘦弱的少年说,“大哥,二狗子这条命以后就是大哥的了!”
“滚,老子才不要狗,要不以后你跟老子姓?江勇怎么样?”
他才十七岁啊!他翻滚在地上求自己杀了他,给他个痛快!
江莽举起自己的右手,手颤抖得厉害,就是这只手,一刀......
“江莽!!”忽地,一道厉喝不知从何处传来:“你可曾为孟央传信给张大虎?”
“我......!”
江莽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江大哥!”张大虎死死抓着他:“你看看我,想想那些死去的兄弟!”
“我,”江莽狠狠闭了闭眼。他的伤是刀伤,若不是孟央缝合,早就死了。
可张大虎的惨状就在面前,十七岁的二狗子还看着他......
他猛然睁开眼,眼中赤红:“是,我的确为孟姑娘传过一封信给张大虎。”
江莽铿锵道。
孟央心中一颤。
“毒妇!”祁书羡一巴掌打在孟央脸上,脸上满是怒容。
盛知婉是他的正妻!
即便被皇上厌弃,也还是公主,孟央怎么敢谋害她?还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世子。”
孟央捂着被打的脸委屈哭泣:“妾是写了信,可是妾没有让他们劫掠公主啊!妾只是说了几句担忧公主不喜妾的话而已。”
“若是早知道张大哥如此大胆,居然敢劫掠公主。”
“妾是万万不敢写这封信的!”孟央含泪拽住祁书羡衣袖:“世子若不信,可以让他们拿出书信,妾愿意和他们当堂对质。”
第109章
“放屁!你这个毒妇!”张大虎怒吼。
江莽木然一瞬,而后苦涩道:“的确,孟姑娘托我转交的信件中并未明确要大虎劫掠公主,但......”
“但这贱人就是掐准了老子傻!”
张大虎恨恨打断江莽,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张大虎粗人一个,恩人受了委屈,为了报恩死算什么?”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大虎越说,眼中的恨意越是要溢出来:“我只知道她救了我,收敛了二虎的尸骨,为了她这个恩人,我当然什么都愿意干!哈,哈哈,她早就算准这一点!”
江莽听着,一言不发,只是颤抖的手指暴露情绪。
孟央眸光闪动,凄凄楚楚地望着祁书羡:“世子!妾没有,妾真的只是随口抱怨几句,绝没有半丝谋害公主的心思!”
祁书羡垂着眼,半晌,终是看向始终神色冷淡的盛知婉,开口道:“知婉,说到底此事你并未受到伤害,且她也不是有意......”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一道尖细的声音猝然打断他。
“圣旨到——!!”
一位面白无须,内侍打扮的公公急布迈入堂中。
大理寺卿看清来人,连忙起身行礼:“苏公公。”
盛知婉眉头轻蹙,这苏公公是父皇身边的红人,父皇居然这么快就已经知晓此事了?
祁书羡心中咯噔一下。
“苏公公,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祁世子,庆宁公主。”苏公公笑道:“陛下请二位即刻入宫,不得拖延。”
“还有这位孟姑娘,也得跟着。”
大理寺卿默默松了口气。
几人当即准备入宫,苏公公临行却又转过身看向大理寺卿。
“寺卿大人,陛下说了,那叫张大虎的山匪劫掠公主罪无可恕,即刻处斩!”
说罢,他转身出去。
江莽浑身一颤,双目圆睁,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几人走出大理寺,门口围着的百姓们态度已经截然不同。
不少人口中咒骂着。
“什么孟娇娘,根本就是个恶毒贪婪之辈!”
“害死那么多将士,她午夜睡醒可觉得心安?”
“这种毒妇为什么不被即刻处死,连公主都敢害,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苏祈年双目呆滞,脑中一团浆糊。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为孟央辩解的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围人审视的目光更是如芒在背。
孟央自己亦是受不住那些恶毒的咒骂,掩面垂头仓促地钻进马车。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