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之人城外庄子内。
吴氏坐在炭炉边上眯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脸上浮现一抹不耐烦起身出了门。
“大晌午的,不知道我在休息吗?吵个什么?”吴氏还没有看见人影便先行破口大骂。
堂屋内,只从窗户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却不知晓两个人在干什么,听见声音也没出声。
吴氏心中越发的不满,火气蹭的一下便上来了,大步朝着两个嬷嬷住的堂屋便走了过去。
“叫你们两个蠢货是没听到吗?你们收拾东西做什么?”
吴氏双眉皱了起来,似乎不明白这两人大包小裹的收拾东西是想要去做什么。
瞧这样子,是把所有家当都收拾起来了一般。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是不干了不打算回来了呢。
两个嬷嬷依旧没有搭理她,利落的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拎着几个包袱就打算出门。
吴氏哪里肯让路,直接横在门口厉声道:“你们两个想去哪儿?你们两个是乔府的下人,就该在这里伺候我,想跑路不成?小心我告诉老爷把你们两个给发卖了!别忘了,你们的贱籍还在乔府的手上呢。”
其中一个嬷嬷冷笑一声,“我们的贱籍在尚书府人手里,又不是在你手里,你张狂个什么劲儿?更何况,老爷是你想见就见的?”
“你来了这庄子上十多年,可有见过老爷一面?还去告诉老爷,你进得去尚书府的大门吗?”
吴氏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平日里老实本分被她骂的狗血淋头的下人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可是乔家的主子,是这群贱婢的主子,竟敢以下犯上。
两人用肩膀撞开吴氏大步走了出去,心中惬意畅快的离开了庄子。
吴氏追了出去,在门口破口大骂。只可惜即便她骂的再厉害,那两人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吴氏在门口骂了好一阵,直到骂的嗓子都干了才讪讪回了院子内。
看着本就冷凄凄的庄子如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忽然就傻住了。
为何那两个贱婢突然就走了呢?
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们绝对不敢轻易离开,因为她们的贱籍还被乔家捏在手里。若是胆敢私自离开,那就是犯了律法,是要被官府通缉的。
难道.......
是金氏那个贱人搞的鬼?
昨天柳嫣然回来的时候,她和自己说过在庄子外面的时候,自己叱骂金氏和金氏生的那个小狐狸精被太子殿下以及那个小狐狸精给听到了。
如今想来,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小狐狸精回去告诉了金氏,金氏这是故意报复。
想到这里,吴氏想着今晚柳嫣然回来住她得告诉柳嫣然金氏做了什么恶毒的事儿,好让柳嫣然转达给意欢,让意欢告诉太子殿下!
她并没有那日口无遮拦被太子听到而觉得不安,她怎么说也是意欢的娘,太子让整个京城都知晓他喜欢意欢,喜欢乔家长女,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如此小事儿他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只有金氏母女是个小肚鸡肠的。
但,吴氏等到了夜幕降临,都没有等到柳嫣然回来,只等到一群陌生的壮年男子。
三四个身着夜行衣的壮年男子翻墙而入,吴氏正在屋子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生着炭火,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
门突然被踹开,吴氏吓了一大跳,待看见闯进来的人不是她等了许久的柳嫣然,而是一群陌生的蒙面男子,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起身朝着后面退了两步。
“你们、你们是谁?”
几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逼近。
夜,死一般的宁静。
72
彼时乔意欢全然不知晓庄子内发生了什么,眉眼笑的极为温和与鹤宝珠说着知心话,闺房内一片祥和。
“多谢公主好意,不过家中母亲应该不会准允,我还要侍奉父亲母亲。”
鹤宝珠有些失望,她本来奇奇怪怪的来了古代,心中很是不安。
但今日和乔意欢相处之后,倒是觉得安心多了。至少在这陌生的古代,她算是交到了朋友,还是如此温柔的朋友。
乔意欢又道:“不如让嫣然与公主同住吧?嫣然是我的好朋友从邕州远道而来,家中不愿让她住下我便只能让嫣然暂住在城外庄子与我娘同住。她年纪小与我娘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若是能住在公主这儿我们也可以一起玩。”
乔意欢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鹤宝珠大方的答应了下来。
柳嫣然心中一喜,这长公主府比起城外庄子可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虽然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但至少也比乔挽颜官大一级。若自己能和公主处好关系,她或许也可以避免乔挽颜再次针对自己,甚至绑架自己逼问那些她想要知道的事儿。
“意欢,你的膝盖好些了吗?乔尚书也真是的,怎么能因为你娘的过错如此惩罚你呢?若我有你这样一个乖巧又漂亮的女儿,一定宠在手心里都怕磕了碰了!”
鹤宝珠这一天,大抵也了解了一些。
乔尚书和尚书夫人对这个庶长女很是苛待,甚至昨天因为意欢娘亲口无遮拦,意欢还被乔尚书罚跪在祠堂。
刚刚意欢走路都有些踉跄,实在是不敢想象平日里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柳嫣然唏嘘:“都是乔尚书的女儿,一个视若珍宝一个冷漠无视,难为意欢这么多年了。若是乔挽颜没有告状,意欢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柳嫣然潜移默化的给鹤宝珠洗脑乔挽颜的恶劣。
鹤宝珠吃了一口花生酪才随口道:“这和乔二小姐也没什么关系吧?她也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啊。”
乔意欢微微顿了一下,须臾笑笑,“嫣然,这确实不关妹妹的事。妹妹受了委屈,我代替娘受到责罚也是应该的。”
鹤宝珠心里感叹,以前在电视剧里特别讨厌那些白莲花。可是如今,她觉得意欢就是那种白莲花,但却是如此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白莲花。
美丽、无害,让人看着便想亲近。
“对了意欢,你刚刚说万寿节想要准备献礼的礼物,不如我帮你想一个吧!”鹤宝珠提议道。
乔意欢展颜一笑,“那就让公主为我费心了。”
第92章
借刀杀人小半个月过去,寒风渐弱,冷冬的阴霾渐渐散去。
冻土松动,云朵如棉絮一般漂浮,候鸟结伴归来,尚书府的屋檐之上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儿。
这日晌午,金氏的院子里来了贵客。
静安侯府的侯夫人来此小坐,乔挽颜在一旁扬着浅浅的笑意陪坐,听着两人之间客套的话语。
“还是你省心,生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儿。我倒是想要生个女儿,奈何没有那福气只生了一个皮猴子。”
侯夫人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话里话外全都是对于自己儿子的喜爱。
“想着让他时不时的陪陪我这个母亲,可谁承想儿子就是不如女儿贴心,成日里的往外跑,如今倒是三天两头的去公主府做客,简直是让我头疼。”
金氏笑呵呵道:“小侯爷一表人才,京城多少贵女都倾心不已,侯夫人就偷着乐去吧。不过这十公主突然回京,可真真是让人吓了一跳。这驸马竟然如此大胆,在云溪城如此张狂,如今还敢追杀公主灭口。”
前几日皇帝下了旨意,公主府那些被驸马纳回来的妾室沦为军妓,驸马斩首,驸马九族流放永世不得离开岭南。
说起来依着十公主不受宠的地位,本来也不会让皇上如此大动干戈。
但驸马如此行径藐视皇威,是实实在在打了皇上的脸,皇上又如何能不下重罚。
“自作自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朝得了势便该夹紧尾巴好好做人,妄想攀高枝只会死路一条。”
侯夫人这话意有所指,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听闻尚书府的长女最近和公主走的很近,我家祁云最近也总是做客公主府,便听闻你家那个长女在准备什么万寿节献礼。也不知怎么,还让我家祁云帮忙,以至于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
金氏挑眉,“是吗?这丫头最近也是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原来是忙着这件事儿。”
侯夫人细细回想,“我记着祁云好像提起过一嘴,你家那长女拜托祁云买了几百斤姜,弄得侯府到处都是那股子味道,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她话落顿了顿又道,“无意间看见一眼,好像是将那些姜放在了一个大桶中。这些年轻孩子们奇奇怪怪的想法很多,我们这些长辈可真是理解不了了。”
金氏附和一句,“一桶姜?这可真是让人费解,难不成这丫头还要准备一桶姜给皇上献礼不成?简直是胡闹啊。”
午后,侯夫人离开之后乔挽颜也回了永宁阁。
“小姐。”紫鸢道,“乔意欢这次如果真的准备一桶姜,那可真是要出尽丑了!”
乔挽颜雾眉轻拢,一桶姜?
乔意欢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蠢货,她虽然平日里看着胆子小,但却不是个怯懦的人,绝不会真的就准备一桶姜去装无知装天真的给皇上献礼。
柳嫣然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公主府,她找不到下手将她抓回来的机会,难保不会给乔意欢出什么招。
更何况还有十公主和姜祁云一起给乔意欢出谋划策,这次的万寿节献礼她一定不会准备的如此简单。
一桶姜?
乔挽颜神色凝重。
紫鸢大大咧咧道:“小姐你看,冬去春来院子里的雪都化了,指尖堆的小雪人都没了半边脸看着好丑。”
乔挽颜看了一眼,下人们正在将已经开始融化的雪人铲除。
雪堆起来可以堆成雪人,姜放在桶里也能堆起来小山一样。
乔挽颜悠然驻足。
姜堆起小山?
姜山。
江山?
乔挽颜忽然看向身侧的紫鸢,摸了摸她的脸颊,“紫鸢,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啊?”紫鸢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夸自己。
一桶姜山,一统江山,同音不同意却是个极为巧妙的心思。
大幽建国百年,却一直没有收复北境,这是每一个皇帝心中最为忧虑的事儿。
鹤砚礼镇守北冥城收复吕安城惹得龙颜大悦特赦回京,如今便已经有不少人觉得皇上这是在有意给鹤砚礼机会。
储君之位到底谁能坐稳,还犹未可知。
若是这‘一桶姜山’真的作为万寿节献礼给皇上,皇上必定高兴之下重赏。
这个礼物准备的,一点都不笨。
“侯夫人还真不愧是侯府主母。”
紫鸢问道:“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乔挽颜进了永宁阁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温茶,“侯夫人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素来只和宫中皇后以及那些受宠的娘娘来往,从来不屑和京城那些官夫人来往。今日突然来了尚书府,还特意借由姜祁云提及乔意欢准备的姜,是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紫鸢听得云里雾里,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乔挽颜也没再继续让她单纯的小脑袋瓜继续装这些复杂的事情。
姜祁云整日围着一个尚书府不受宠的庶女转,侯夫人这样自视甚高的人自然是极为看不惯的。
可一个侯府主母出手收拾一个小姑娘,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让尚书府的小姐妹自己去处理恩恩怨怨,她坐享其成看乐子多好?
否则,何必来了尚书府还非要叫自己过去一同说说话?
虽然被利用了,但是这个棋子她倒是极为愿意当。
乔意欢的这一桶姜山,她作为妹妹一定会好好帮忙的。
这时,一个婢女匆匆的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云姑娘出事儿了!”
乔挽颜拧眉,“出了何事?”
婢女咽了咽口水立即道:“璟王殿下最近奉皇命处理京城前朝余孽之事,似乎是紧要关头被云姑娘捣乱害得贼子跑掉。云姑娘已经被璟王关押起来了,说是云姑娘是谁的人就让谁去接。”
第93章
这攻击力强到没边了香车缓缓行驶于冗长街上,车帷随着清风浮动。淡淡的幽香于空气中四散开来,尽显财富权力的象征。
马车内,乔挽颜拿起盘子里的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便停下了,“这不是明月楼的桂花糕?”
紫鸢点了点头,“是明月楼的,但是明月楼掌柜说做桂花糕的小女娘突然之间嫁人了,日后不在明月楼干了,所以这桂花糕味道也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乔挽颜放下了桂花糕,“好端端的嫁什么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遇到了极好的如意郎君吧。”
马车平稳停在了刑部大牢的门口,马夫将马凳拿了下来摆放好,紫鸢伸手扶着乔挽颜下了马车。
她抬头看牌匾上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巴掌大的瓜子脸莹润如玉,溢着浅淡的粉色光晕,好似春日里争相绽放的桃花,玉软花柔。
刑部正门口的两个侍卫忍不住的偷偷看着,他们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何时看见过这等矜贵优雅的世家小姐?
只一眼,仿若整条街黯然失色沦为黑白,只此一朵艳色逼人的富贵花。
“刑部大牢,闲人退避。”其中一个侍卫开了口。
另一个侍卫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平日里对待贸然来此的人他素来都是没好气的冷叱。
今日如此温柔到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当真是搭档了好几年的人?
那种语气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见别人家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生怕吓到人家。
紫鸢道:“我家小姐是来找璟王殿下的,璟王如今可在此处?”
侍卫心脏悠然咯噔一下,这怎么是来找那个煞神的?
自从璟王暂管刑部余孽一事便时常会来刑部,他们这些人可谓是见识到了这位大幽第一杀神的手段。
那简直不是人!
他们在刑部干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下手那么狠的。
罪人落到他的手里,死了那简直就是最为奢望的事儿。
“璟王不在刑部,不过我听说璟王午后会来此处,小姐若是着急,不妨进去稍微坐坐喝杯茶等着吧。”
紫鸢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见着她点点头才转过身道:“那就有劳两位为我家小姐带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银子塞到两人的手里,两人见此立即客客气气的开了门,其中一人带着人进去了。
乔挽颜道:“最近可有收一位叫云瑶的年轻姑娘?那姑娘总是扎着双髻,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裙。”
侍卫点了点头,“有,咱们刑部很少有姑娘家被关入这里,我有印象。不过她好像是放走了一个璟王正在追捕的前朝余孽,怕是以后出不去了。”
乔挽颜道:“可否带我去看看她?”
“可以,姑娘这边请。不过姑娘得快一点,若是让王爷知晓,我怕是小命不保。”
“有劳。”
大牢内幽暗阴湿,摇曳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烛火升起的火苗点亮了墙壁上的青苔脏污,看着让人触目惊心,平添了一抹恐怖的氛围。
乔挽颜余光扫了一眼那些大牢内被关押的犯人,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这样的环境她本该这辈子都不会踏足的。
“呦,这不是乔挽颜吗?真是难得,竟然在这儿遇到你了。”
乔挽颜看向拐弯处突然出现的一个年轻男子,是平阳伯爵府的六公子,平阳伯最宠爱的小儿子。
司徒樾眉梢轻挑,嘴角扬着一抹笑意,“怎么,是知晓我在这儿所以特意来找我的?”
乔挽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嫌弃,“你哪位?”
司徒樾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许久不见的人言语上的攻击力还是这么强。
乔挽颜记得他,她记忆力素来不错,就算是没怎么说过话的人脑海中也会存留一些印象,更何况是这个从前和她发生过口角闹过不愉快的蠢货。
但她偏生这样说,为的就是给对方添堵。
论让人不痛快,她素来拿手。
“你不记得我?乔挽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是吧?”司徒樾语气略带恼火,刚刚还扬起的几分流里流气的讥讽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