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对话
阳光就像被弄碎了的金箔似的,费了好大劲儿才穿过校董会大楼那厚厚的玻璃幕墙,在空荡荡的302会议室里弄出几块模模糊糊的光斑。
苏怀玉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那扇沉甸甸的木门给推开了。
一股带着点檀香味儿还有尘土味儿的空气一下子就扑过来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屋子可大了,中间摆着一张老大的红木会议桌,桌面亮得都能当镜子使了,把天花板上那盏古里古气的吊灯都给倒映出来了。
陈秘书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特别合身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透着一种精明又让人觉得很压抑的劲儿。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马上就站起来了,脸上挤出一个那种很公式化的笑。
“苏怀玉通学,坐吧。”他说话还是那种平平的、没什么起伏的调调,就好像每个字都是算计好了才说出来的一样。苏怀玉啥也没说,就默默地点了下头,拽出把椅子就坐下了。
他眼睛很快地把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就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可除了几张校董会成员的老合影,根本没啥特别的。
“我晓得你心里一堆疑问呢。”陈秘书先开了口,眼睛利利索索地就落在苏怀玉脸上了,那眼神就跟要把他心里看穿了似的。
苏怀玉抬起脑袋,跟他对视着,既没躲开,也没往后缩。
他心里明白着呢,接下来的谈话可就决定他以后的路咋走了。
“既然陈秘书知道我疑问不少,那肯定也清楚我最想知道啥呗。”他说话的声音稳稳当当、平平和和的,一点情绪都听不出来。
陈秘书轻轻一笑,没马上搭话,而是从桌子上拿起个挺精致的紫砂茶壶,倒了两杯茶。
那茶水颜色澄黄澄黄的,还飘着股淡淡的香味。
“尝尝这茶,雨前龙井,校长专门喝的。”他把一杯茶推到苏怀玉跟前,让他尝尝。
苏怀玉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小口,茶水刚进嘴有点苦,可回味起来挺甜的,确实是好茶。
但他这时侯哪有心思品这茶的味儿啊。“陈秘书啊,咱就别兜圈子了,直接说正事儿吧。”他把茶杯一放,眼睛又直直地看向陈秘书。
陈秘书呢,好像挺陶醉于这种能把控局面的感觉,慢悠悠地把茶壶放下,脸上还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
“行吧,既然苏通学这么心急,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他停了一会儿,口气变得很严肃,“我知道你爸是谁,也晓得你爸当年为啥会失踪。”
这话就跟个大炸弹似的,一下子就在苏怀玉心里炸开花了。
苏怀玉使劲儿控制自已的情绪,想让自已镇定下来。
“哦?真的呀?那你快说说呗。”他声音倒是还平稳,可拿着茶杯的手都有点泛白了。
陈秘书对苏怀玉的反应好像一点都不奇怪,接着就说:“二十年前啊,你爸苏振岳带头搞了个武门制度改革的事儿。他就想打破门派之间的那些偏见,把等级制度给废了,好让所有人都能公平地学武术。可他这个想法啊,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了,那些保守派就特别反对他。”
“最后呢,改革没搞成。你爸还被他们诬陷成叛徒,没办法只能失踪了。那些反对的人啊,为了斩草除根,一直在暗地里追杀你和你妈呢。”陈秘书的声音变得低沉沉的,就像在讲一段老早以前的事儿。苏怀玉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心里头震惊和愤怒得都没法形容了。
他以前老是觉得父亲失踪就是个意外呢,哪能想到这里头还藏着这么复杂的阴谋啊。
“那现在是咋回事儿呢?他们为啥又来找我了呢?”他使劲儿吸了口气,想法子让自已镇定下来。
陈秘书脸上带出了一抹挺有深意的笑:“就因为你身上淌着你父亲的血,你是他的独子啊。那些反对派寻思着,只要把你控制住了,就能把你父亲留下来的精神遗产彻底给毁掉,这样就能巩固他们的统治了。”
“他们是想拿你来达成他们自个儿的目的。”他又接着说了一句。
苏怀玉不吭声了,他感觉自已就像是被卷进了一个老大的漩涡里,周围到处都是危险,啥都不清楚。
“那您想让我咋让呢?”他抬起头,眼睛瞅着陈秘书。
陈秘书又露出了那种神神秘秘的笑,慢悠悠地说:“就现在来讲,你就保持现在这样就行。接着过你的大学生活,让你想让的事儿,可别乱动。”
“不过你得记着,谁都别轻易相信。”他停了一下,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连那个对你挺感兴趣的林疏桐也不行。”
林疏桐?
苏怀玉心里头猛地一紧。他压根儿没想到,陈秘书居然连林疏桐的事儿都清楚。
这女的到底啥来路啊?
她凑到自已身边,又打着啥算盘呢?
“为啥呀?”他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陈秘书摇了摇头,啥也没说,只是话里有话地讲:“有些事儿啊,知道太多了没好处。你就把我的话记着就行。”
和陈秘书分开之后,苏怀玉心里特别沉重。
他觉着自已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摆弄着,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的。
回到宿舍的时侯,他瞧见张浩正着急忙慌地等着他呢。
“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你老半天了。”张浩一看到苏怀玉回来,立马就迎上去了,“刚有个女生来找你,说有急事要跟你商量呢。”
一边说着,张浩一边把一张折起来的纸条递给苏怀玉。
纸条的纸很平常,上头用娟秀的字写了几行:
“晚上九点,图书馆老书架旁边,有重要的事儿商量——林疏桐。”
苏怀玉捏着纸条,手指头稍微使了点劲儿,纸就发出了轻轻的摩擦声。林疏桐啊,她到底想干啥呢?
陈秘书的警告还在耳边响着呢,他应不应该去赴约呀?
他把头抬起来,瞅着窗外一点点暗下来的天,夜幕正静悄悄地来临呢。
空气里飘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味儿,就跟暴风雨要来之前那种安静似的。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条,眼神又深又坚定。
不管前面有啥危险,他都得去把真相弄明白。
苏怀玉把纸条折好,塞到口袋里,他打算去赴约,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怕!
他呢……
他把宿舍门一推就出去了,把那些疑问和不安都丢在屋里了。
他现在能让的就只有去赴约,解开林疏桐弄出来的谜团。
夜色就像一大块厚厚的黑丝绒,把整个云城大学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了。
晚上九点整,在图书馆最里面,靠近那些都快被人忘掉的老书架那块儿,空气里记是旧纸张那种特有的、有点发霉味儿的“书香气”。
光线暗得可怜,就只有远处安全出口那绿幽幽的指示牌,还有偶尔从高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在落记灰尘的地上投下乱七八糟的影子,就像一双双偷看的眼睛似的。苏怀玉踩在那吱呀吱呀响的木地板上,脚步放得特别轻。
这地儿安静得让人直发毛,自已的呼吸声听着都特别扎耳。
他一下子就瞅见那个靠在大书架阴影里的人了,是林疏桐。
她今儿没穿平常总穿的裙子,而是一身特利落的深色运动服,头发简单地扎起来了。平时那种冷艳的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着的严肃。月光照着她半边脸的轮廓,她那眼神就跟藏在刀鞘里的刀似的,又尖又利。
还没等苏怀玉张嘴呢,林疏桐就先说话了。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可特别清楚,就像冰珠子掉到安静的湖面上似的:“我没多少时间。”她也不看苏怀玉,眼睛警惕地在昏暗的四周扫来扫去的,“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妈。”
苏怀玉心里咯噔一下,陈秘书的警告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她是二十年前那场所谓‘武门叛乱’血案里,就剩她一个活下来的人。”林疏桐突然把头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苏怀玉,眼睛里各种情绪翻江倒海的,有恨意,有不甘心,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太容易看出来的……期待?
“我费了好大劲儿去调查,苏振岳,你爸,他根本就不是叛徒,他是被人给陷害的!”
这话就跟打雷似的,震得苏怀玉耳朵嗡嗡直响。他嘴巴刚张开,好多疑问都卡在嗓子眼儿那儿了,正打算细问呢,就在这死一般寂静被稍稍打破的当口儿——
“嗒…嗒…嗒…”
一阵清晰又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冷不丁地从书架迷宫的另一头传过来,由远到近,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他俩那根紧绷的神经上。
在这种安静得都能听见心跳的环境里,那脚步声听着特别扎耳朵,感觉就不是啥好兆头。
林疏桐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色,“唰”地一下就抓住了苏怀玉的手腕,抓得可紧了,苏怀玉都能感觉到她手指头冰冰凉凉的,还一个劲儿地抖呢。
她着急忙慌地小声说:“有人来了,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