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彻底死心的
大概是,当我在手术室外,攥着那张写着先兆流产的诊断单,抖着手给他打电话,他语气不耐烦地说我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苏晴崴了脚我得送她去医院,你那点小事自己处理一下,别总这么娇气的时候吧。
小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在他眼里,是小事。
而苏晴,他青梅竹马的好妹妹,只是崴了脚,却比我可能失去孩子更重要。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哦,原来是我的心。
1
我和顾沉言结婚三年。
从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到二十五岁,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都耗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朋友们都说我嫁得好,顾沉言,顾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家世显赫,英俊多金,是多少名媛挤破头都想攀上的高枝。
她们不知道,光鲜亮丽的顾太太身份背后,是我日复一日的独守空房,和一颗被他亲手磋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我们的开始,像所有俗套的偶像剧。我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孩,一次意外的邂逅,让他对我产生了兴趣。他那样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对我展开追求,送花、送礼物、在全校面前高调示爱,满足了我对爱情所有的幻想。我沦陷了,傻傻地以为自己是那个被王子选中的灰姑娘。
婚后,滤镜碎了一地。
他的温柔体贴,似乎只存在于追求期。婚后的顾沉言,恢复了他冷漠自矜的本性。他忙于工作,永远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客户。偌大的别墅,常常只有我一个人。
我生日那天,精心准备了一桌他爱吃的菜,从黄昏等到深夜,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等来他带着一身酒气和苏晴的香水味回来,疲惫地对我说:抱歉,忘了,苏晴今天心情不好,陪她多喝了几杯。
苏晴,又是苏晴。他那个永远需要被照顾、永远比我重要的妹妹。
我怀孕的时候,孕吐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他呢他正带着苏晴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商业酒会,因为苏晴说,她一个人应付不来那种场面,需要沉言哥在身边给她壮胆。媒体拍到他们相携而立,郎才女貌,标题是顾总与红颜知己,天作之合。
而我,他的正牌妻子,正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婆婆也从不喜欢我。她觉得我家世普通,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话里话外总是敲打我,让我要有自知之明,安分守己,不要妄图插手顾家的任何事。顾沉言每次都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妈,少说两句。然后便没有下文。他从不会真正为我辩解,更不会为了我忤逆他母亲。
有一次,婆婆当着众亲戚的面,指着我鼻子说:我们顾家要的是能开枝散叶、旺夫益子的儿媳,不是你这种中看不中用,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的花瓶!
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沉言只是皱了皱眉,拉着我的手,低声说:别跟妈计较,她就那样。
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能站出来,大声告诉所有人,我是他爱的妻子,不是生育工具。
可他没有。
这些,我都忍了。我爱他,爱到卑微如尘埃。我想,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懂事一点,他总会看到我的好。
直到这次。
拿到先兆流产诊断书的时候,我慌了神。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期盼了多久的孩子。医生说情况不太好,需要立刻住院保胎,并且家属签字。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沉言。
电话接通后,背景音嘈杂,隐约有苏晴娇弱的声音。
沉言,什么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在忙,晚点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顾沉言,我……我可能要流产了,医生让我住院,需要你签字。我的声音开始发颤。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苏晴带着哭腔的声音:沉言哥,我脚好痛,好像骨折了……
接着,顾沉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烦躁和不容置喙的命令:苏晴崴了脚,我得送她去医院。你那点小事自己处理一下,叫个朋友陪你去,别总这么娇气,我晚点过去。
啪嗒。
电话被挂断了。
我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看着诊断书上那几个刺眼的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小事……
娇气……
原来,我和我们的孩子,在他心里,就是一件可以被自己处理一下的小事。
苏晴崴了脚,他十万火急。
我可能失去孩子,他让我别娇气。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化为了一片死寂。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平静地给我的闺蜜姜淼打了电话,她火急火燎地赶来,帮我办了住院手续。
躺在病床上,输着保胎的药液,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很可笑。我这三年,究竟在坚持什么
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住。
医生说,孕早期本就不稳,加上我情绪波动太大,精神压力过重。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觉得解脱了。这个孩子,大概也不想来到这样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家庭吧。
顾沉言是在第二天才出现的。他带着一脸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手里提着一个果篮。
怎么样了他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孩子没了。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眉头蹙起:怎么会医生不是说可以保胎吗
大概是它觉得,投胎到我们家,不是个好选择吧。我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别多想,养好身体,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我轻笑出声,顾沉言,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累了,不想再爱你了。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视我的情绪。以前无论我怎么委屈,怎么难过,他都视若无睹,或者轻描淡写地一句别闹。
林晚!你别无理取闹!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就因为我没及时赶过来苏晴她……
够了!我打断他,顾沉言,苏晴崴脚重要,还是我们的孩子重要你心里没点数吗哦,也对,你心里只有苏晴。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他似乎也失了耐心,离婚林晚,你别忘了,你今天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此刻只觉得陌生又可笑。
是,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顾太太的身份,这栋冰冷的别墅,还有这些数不清的委屈和冷落。我慢慢坐起身,所以,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决绝,脸色铁青。
你最好想清楚。他甩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我知道,他以为我只是在闹脾气,过几天就会像以前一样,自己消化掉所有委屈,然后继续做他那个懂事温顺的妻子。
他错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死心了。
2
出院后,我没有回顾家大宅,而是直接回了我自己的小公寓——那是婚前我用自己稿费买的,一个小小的一居室。
顾沉言没有再联系我。或许在他看来,我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等着他去哄。
我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些他送的名牌包包、珠宝首饰,我一件都没带走。我只带走了我的书,我的电脑,还有一些日常衣物。
一周后,我约了他的律师。离婚协议很简单,我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净身出户。律师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和不解,大概觉得我疯了。
顾沉言终于出现了,在我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
他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神冰冷:林晚,你确定要这么做别后悔。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这三年来最轻松的笑容:顾沉言,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不后悔的决定。
签完字,我把婚戒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还给你。祝你和苏晴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是他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林晚,你会回来求我的!
我没有回头。
离开顾沉言的世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我卖掉了国内的小公寓,用那笔钱,加上这些年写稿攒下的一些积蓄,买了一张去往南半球的单程机票。
我想换个环境,彻底告别过去。
落地新西兰,阳光明媚,空气纯净。我租了一个带小花园的房子,开始学着插花,学着烘焙,学着把荒芜的小花园打理得生机勃勃。我重新拾起了我的专业——儿童文学创作。以前为了迎合顾沉言和他家人的喜好,我几乎放弃了我的梦想。
现在,我自由了。
我开始在网上连载我的童话故事,温暖治愈的笔触,很快吸引了一批读者。有出版社联系我,想出版我的故事。
我剪短了头发,学会了化妆,开始健身。镜子里的我,眼神明亮,笑容自信,和以前那个围着顾沉言打转、患得患失的林晚,判若两人。
哀莫大于心死之后,是破茧成蝶的新生。
我不再关注国内的任何消息,屏蔽了所有和顾沉言有关的人。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3
顾沉言以为林晚只是在闹脾气。
他习惯了她的懂事和顺从。每次他惹她生气,冷落她几天,她自己就会想通,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对他好。
所以,当林晚真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时,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
他甚至觉得有些轻松。耳边终于清净了,不用再听她的抱怨,不用再应付她的小情绪。苏晴崴了脚,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弥补这些年因为已婚身份对她的疏忽。
然而,这种轻松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家里没有了林晚,变得空荡荡的。
早上起来,没有温热的早餐,只有冰冷的牛奶和面包。
晚上回家,没有亮着的灯,没有可口的饭菜,只有一片漆黑和死寂。
他的胃开始抗议,他的衬衫再也没有熨烫得一丝不苟,他的领带也总是系得歪歪扭扭。
他开始烦躁。
以前,这些都是林晚做的。她会早起一小时,为他准备营养均衡的早餐;她会算着他回家的时间,做好一桌他爱吃的菜等他;她会把他的衣物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一直以为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苏晴试图接替林晚的位置。她学着做饭,但不是糊了就是咸了;她尝试着帮他打理衣物,却把他的限量版衬衫洗得缩了水。
顾沉言第一次对苏晴发了火。苏晴委屈地哭了,说:沉言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没做过这些……
他看着苏晴梨花带雨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开始失眠。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曾经和林晚同床共枕的大床上,身边空荡荡的。他会想起林晚柔软的身体,想起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想起她睡着时安静的呼吸声。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念她。
助理战战兢兢地告诉他,林晚真的净身出户,并且已经离开了S市,不知所踪。
他派人去找,却发现林晚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查不到任何出入境记录和消费记录。她把所有他送的东西都留下了,银行卡也注销了,仿佛要彻底抹去与他有关的一切。
顾沉言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他去了林晚以前住的小公寓,那里已经换了新的业主。
他去了他们曾经去过的餐厅、电影院、公园,希望能找到一丝她的痕迹。
都没有。
有一天,他无意中在书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林晚遗落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她写的日记。
X年X月X日,今天是我和沉言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我等了他一夜,他没有回来。没关系,他工作忙,我可以理解。
X年X月X日,我发高烧,浑身难受。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在陪苏晴。苏晴只是心情不好。呵呵,我的命大概不如苏晴的心情重要。
X年X月X日,婆婆又骂我了,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沉言只是让我别计较。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站在我这边一次
X年X月X日,我怀孕了!我要当妈妈了!沉言知道后也很高兴,他说他会减少工作,多陪陪我。我相信他。
……
X年X月X日,宝宝,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也许离开这个冰冷的家,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爸爸不爱你,他爱的是苏晴阿姨。妈妈也累了,不想再爱他了。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潦草,带着未干的泪痕。
顾沉言拿着日记本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原来,她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委屈。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流了那么多眼泪。
原来,他所以为的懂事,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消化和隐忍。
原来,那个孩子……他以为她只是小题大做,却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苏晴崴了脚我得送她去医院,你那点小事自己处理一下,别总这么娇气。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想起那天林晚在电话里颤抖的声音,想起她苍白如纸的脸,想起她平静地说孩子没了时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一种死心
林晚,你会回来求我的!——他当初是多么自信,多么傲慢!
现在,他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顾沉言开始发疯似的找林晚。
他动用了顾家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不惜一切代价。
朋友们都说他魔怔了。为了一个净身出户的前妻,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
他现在才明白,林晚不是他生活里的附属品,而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阳光和空气。失去了她,他的世界一片灰暗,连呼吸都带着痛。
苏晴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沉言哥,你是不是还想着林晚姐她都已经走了,而且是她自己要走的,你何必……
闭嘴!顾沉言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她,如果不是你,我和林晚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晴被他吓住了,脸色惨白。她一直以为,顾沉言对她是有情的,林晚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现在看来,她错了。
顾沉言开始酗酒,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公司事务也无心打理,业绩一落千丈。
顾父震怒,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像个行尸走肉,喃喃自语:爸,我把她弄丢了……我把林晚弄丢了……
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流露出脆弱。
顾父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尝这个果吧。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曾拥有一块温润的璞玉,却亲手将她磨砺成冰,然后弃之如敝履。
现在,他想找回来,却发现那块玉早已不知所踪,或者,已经被人捧在手心,悉心呵护。
4
两年后。
新西兰,皇后镇。
我经营的晚晴烘焙小屋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网红店了。我创作的童话绘本《花园里的小精灵》也拿了国际大奖,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全球发行。
我不再是那个依附于顾沉言的林晚,我是畅销书作家林晚,是独立自信的林晚。
生活平静而美好。
姜淼也移民过来,在我隔壁开了家花店,我们互相照应,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还遇到了姜哲。
他是本地一个很有名的风景摄影师,温文尔雅,风趣幽默。他是我的忠实读者,也是我烘焙小屋的常客。
他会带着相机,记录下我做甜点时专注的样子,记录下小花园里每一朵花开的瞬间。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温柔。
他说:林晚,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有星星。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为任何人跳动。
可是在姜哲日复一日的陪伴和温暖下,那颗沉寂的心,似乎又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我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追求,但我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我想,或许我可以尝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直到那天。
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正好。我正在柜台后整理订单,风铃响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
挺拔,清瘦,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沧桑。
是顾沉言。
两年不见,他变了很多。眼角的细纹,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曾经意气风发的顾大少,如今看起来竟有些落魄。
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狂喜,有痛苦,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悔恨。
林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愣了几秒,随即恢复了平静,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顾沉言的身体晃了一下,眼底的痛色更深。
晚晚,是我,顾沉言。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知道。我点点头,语气疏离,顾先生,好久不见。您是来旅游的吗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没有激动,没有怨恨,只有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让他看不透。
晚晚,我找了你两年。他声音哽咽,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回顾家大宅继续做你的受气包太太,还是继续看你和苏晴小姐上演情深义重
我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不是的!晚晚,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和苏晴什么都没有,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他急切地解释,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试图去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顾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两年前就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
这时,姜哲捧着一束刚从花园里剪下的玫瑰走了进来。
晚晚,你看今天的玫瑰开得多好……他话说到一半,看到了顾沉言,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笑了笑,这位是
一位来自故乡的……客人。我介绍道,然后对顾沉言说,顾先生,如果你只是想叙旧,那我们没什么好叙的。如果你想买甜点,欢迎。如果没事,请便,我还要招待客人。
顾沉言看着姜哲,又看看我,眼神黯淡下去。姜哲把玫瑰递给我,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膀,对我温柔一笑。
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顾沉言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退后几步。
林晚,我不会放弃的。他留下这句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从那天起,顾沉言开始了他笨拙又卑微的追妻之路。
他每天都会来我的烘焙小屋,不说话,就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我。点一杯最苦的黑咖啡,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会买下我店里所有的甜点,然后分给路人。
他会学着姜哲的样子,每天送我一束花,却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不是玫瑰,而是向日葵。
他甚至会跟踪我,在我家楼下徘徊,像个无助的孩子。
有一次,下起了大雨。我看到他没有打伞,浑身湿透地站在雨中,固执地看着我的窗户。
那一刻,我承认,我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
姜淼看不下去了,对我说:晚晚,要不就给他个机会看他现在这样子,也挺可怜的。
我摇摇头:淼淼,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了。
更何况,我怎么能忘记那个失去的孩子,忘记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日日夜夜
我约顾沉言出来,在一家咖啡馆。
顾沉言,别白费力气了。我开门见山,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为什么他红着眼眶,声音嘶哑,晚晚,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们的孩子。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用尽一切办法弥补,只要你肯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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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精巧的钻戒。
晚晚,重新嫁给我,好吗这一次,我发誓,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顾沉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轻轻摇头,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所谓的‘全世界最好’。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在我生病时陪在我身边的人,一个能在我被欺负时站出来保护我的人,一个能把我和孩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而这些,你都给不了。
或者说,你以前吝于给予。
不,我可以!我现在都可以!他激动地站起来,晚晚,你看我,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太晚了,顾沉言。我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的心,早在两年前那个冰冷的下午,就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死的。
至于孩子,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果它还在,看到你现在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或许会觉得,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吧。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颓然坐下,双手掩面,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我没有再看他,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我听到他压抑的、带着绝望的低吼:林晚!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顾沉言,有些错,注定无法原谅。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5
我最终还是接受了姜哲。
他不像顾沉言那样耀眼夺目,却像一束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我心底所有的阴霾。
他尊重我的过去,珍惜我的现在,并对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没有盛大的排场,没有昂贵的钻戒,只有后花园里漫天的萤火虫,和他真挚的眼神。
林晚,我知道我给不了你顾沉言曾经给你的物质生活,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一颗永远爱你的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笑着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几个亲朋好友。
顾沉言也来了,不请自来。
他站在教堂的角落,远远地看着我。穿着洁白婚纱的我,挽着姜哲的手,笑靥如花。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看着,直到仪式结束。
后来,姜淼告诉我,顾沉言那天在教堂外站了很久很久。
他把顾氏集团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则留在了皇后镇,在我烘焙小屋对面的街角,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书店的名字,叫追忆似水年华。
他不再打扰我的生活,只是偶尔,我会看到他隔着一条街,远远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落寞和祝福。
听说,苏晴后来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但婚后生活并不如意,丈夫风流成性,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大概就是她的报应吧。
至于我和顾沉言,终究是错过了。
他用三年的冷漠教会我什么是绝望,我用一生的离开告诉他什么是代价。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破镜重圆,更多的是覆水难收。
不懂珍惜的人,活该失去。
我曾经在网上回答过一个问题:放弃一个深爱很久的人是什么体验
我当时的回答是:像拔掉一颗蛀了很久的牙,拔掉的时候很痛,但拔掉之后,整个世界都清爽了。会有一段时间不习惯,但你知道,这是对的决定。
现在,我想补充一句:
当你终于拔掉了那颗让你痛不欲生的烂牙,你会发现,原来不远处,一直有一颗为你准备好的糖,甜到心坎里。
重要的是,你要有勇气拔掉那颗烂牙,然后,张开手去迎接新的甜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