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便利店亮着惨白的灯。路风咬着吸管戳弄奶茶里的珍珠。

    周承看着他湿漉漉的发丝，水珠正顺着发梢滑落，“你他妈真当自己是情圣啊？追不上人家，连命都不要了？”

    “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路风抬起头，身体在便利店的暖气中暖和过来，“写歌写不出来，冲了个澡。”

    “然后你就大半夜跑外面溜自己去了？”

    “闷得不行，出去透透气。”路风吸着奶茶嘟囔一声，“谁知道这么冷……”

    “还没春天呢大哥，你刚来到这人间吗？”周承无语道。

    路风反应慢半拍地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谁。

    “到底谁啊，把你迷得跟丢了魂似的，”周承满脸狐疑，“男的？以前可没见你有这喜好，你该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我糊弄你干嘛。”路风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烦躁，“老子喜欢谁用得着藏着掖着吗？”

    “是咱沂城的人？”

    “嗯。”

    “跟你在一个学校？”

    路风眼神微微闪烁，又应了声，“嗯。”

    周承满脸困惑，“那你怎么就爱上了啊，不应该啊，每天朝夕相处啊？”

    路风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周承提高了音量，“人家老三那是打小喜欢男的，我怀疑你肯定是搞错了，他是……女装大佬？还是说，你把兄弟情……”

    “滚蛋，老子说不是就不是。”路风突然暴躁道，“我跟你十几年兄弟怎么就没爱上你呢，喜不喜欢我分不清啊？”

    “那你说到底谁啊——”

    “谢蓝玉！”

    周承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谁……？？”

    路风破罐破摔，“谢蓝玉，我喜欢上他了，这下听清楚了吧。”

    “你……你他妈，”周承指了指他，“我说呢，你路大少爷蹲下来给人家擦鞋，我还以为你中邪了。”

    路风没吭声。

    周承想起他们家那乱糟糟的关系，“可是，你俩现在不是——”

    “不是！”路风猛的打断他，“就算是又怎么了，我乐意喜欢谁就喜欢谁，谁也管不着。”

    周承咂了咂嘴，满脸担忧，“你爸知道吗？你爸要是知道了，不得连夜把你揍出家门啊。”

    路风嘴唇微微动了动，捏着奶茶杯，“反正谢蓝玉也不同意，人家压根不答应我。”

    “人家当然不同意啊，你真是糊涂啊路风。”周承越想越不靠谱，“他刚来路家，怎么可能和后爹儿子搞一起，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路风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说就算在一起，我也不会坚持下去。”

    周承还是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叹口气，“兄弟啊，你这回真完蛋了。”

    路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害，完蛋人生完蛋过吧。”

    “他人呢，你这大冷天跑出来遛弯，他知道有个傻逼为他自虐吗？”周承问。

    “谢蓝玉去学校了。”路风有气无力地说。

    “啧啧，人家躲你都躲去学校了。”

    路风精神不佳，懒得反驳。

    周承斟酌着开口：“不过人说的也有道理，你现在说喜欢他，真要在一起了，谁知道是不是玩玩。”

    “不可能！”路风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谁他妈和他玩了？我是真心喜欢他！”

    周承挑眉，“你真能保证？”

    “能！”路风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他妈在这里干什么呢，去追他啊！”周承敲着桌子，“他跑去天涯海角，你追去不就得了！”

    路风怔了怔，揪起外套就往外冲。

    “我说的是白天啊，你别他妈大半夜犯傻。”周承在身后喊道。

    -

    初春的校园像座冰窖，谢蓝玉裹紧羽绒服穿过空荡的林荫道。风卷起超市门口的促销单，红纸黑字写着“寒假特惠”的告示正被店员撕下，胶痕在玻璃上蜿蜒成蛇。

    快递站亮着最后一点光。谢蓝玉划开咖啡店寄来的纸箱，印着店标的马克杯碎成三瓣躺在泡沫里，杯身那句“遇见你的第365天”裂在斑驳的接缝处。

    这学期咖啡店搬迁，这份兼职也没了。

    谢蓝玉蹲在台阶上把碎片和感谢卡收进书包夹层，顺手摸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

    “好巧啊。”

    路灯将谢蓝玉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咬着薄荷糖的舌尖突然发麻——

    路风就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羽绒服，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拿，像是走出家门便来到了这里。

    “你怎么进来的？“谢蓝玉捏紧快递盒。

    “你怎么进来我就怎么进来的。”路风耸耸肩。

    “我和辅导员报备过，门卫开的门。”

    “……”路风不屑一顾道，“我翻墙。”

    他打了个喷嚏，“辅导员和我有仇，和她说了也白说。”

    谢蓝玉看着对方揉了揉鼻子，羽绒服帽子严严实实盖在头上，天气预报说今夜零下十度，这人行李箱都没带。

    “订酒店去。”

    “身份证丢了。”路风张口就来，“宿舍就你一人，收留我两天呗。”

    谢蓝玉抬脚离开，“别跟来，没空床。”

    路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怎么可能，难不成另外三张床都住着阿飘？”

    谢蓝玉猛然转身，路风险些撞进他怀里。

    “让你别跟着。”

    路风摘下帽子，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偏头咳了两声才道：“我大老远跑来，能不能别这么无情？”

    “我没让你来。”谢蓝玉说完这句，盯着他的面色顿了顿，“不舒服就去住酒店。”

    “没事，就是路上走了一天，有点困。”路风摆了摆手。

    他临时起意要来，高铁票已经没了，硬是坐了17个小时硬座，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罪，下了火车人差点晕倒。本来不怎么难受，出了车站就感觉头重脚也重，浑身冷的发抖。

    谢蓝玉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宿舍没地儿。”

    路风把手机屏幕亮到谢蓝玉面前，“王梓邀请我睡他的床，说是他的荣幸。”

    见谢蓝玉还在犹豫，他眼珠子一转，开始翻起旧账：“上学期某人喝醉睡我床上，酒疯撒了半宿，现在我是借住一晚上都不行？”

    他说完就要往宿舍的方向走，却踉跄了一下。谢蓝玉下意识扶住他，触到滚烫的皮肤。

    “你发烧还跑出来？”

    路风一笑，“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