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柳被那声稚嫩的“爹爹”震得愣在原地,眼睛也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没蹦出一个字。
好在姜时愿瞬间反应过来,冲过去将孩子抱下来,对着那张童真的脸,她缓下情绪,蹲下柔声道:“舟舟,不可以乱喊哦,这不是你爹爹。
”“这就是我爹爹!”她皱着眉。
“那你爹爹叫什么名字?”贺繁缕垂眸,见那叫舟舟的孩子咬指思考了会,然后定定看着姜时愿:“我不知道爹爹叫什么名字,可是阿娘说爹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舟舟觉得他最好看!”所以就把贺繁缕当成自己的爹爹了?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她早在此之前就见识过。
就在刚才,容月好容易安抚住突然大哭的舟舟,姜时愿也跟出来在旁看着。
容月的决定她不好插手,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必须要把这件事的利弊说清楚。
“容月,我听你的侍女说,靖国公府明日邀你前去?”容月点点头。
靖国公的小女儿是出了名的病美人,做什么都怏怏的,靖国公夫妇二人平日里看她看得像眼珠子一样紧,什么费心神的事都不让她做。
可这美人极爱琵琶,也曾邀请宫中乐师悉心教导,最后都不了了之,近来容月在京中名声大噪,可不就得了靖国公的青眼。
姜时愿指指她怀中的小人:“那她怎么办?”容月喜静,身边贴心伺候的人并不多,且都是些云英未嫁的女子,尚不懂如何照顾孩子。
容月咬唇沉思,这些日子若不是她尚且能够镇住舟舟,恐怕房顶都要让她给掀了。
小孩子有些时候是很敏感的,大人的一个表情她都能察觉出来背后的深意。
舟舟从她怀中扭扭,朝她伸出短短的指头,嗓子软软的:“阿娘,我喜欢这个姐姐,我想跟她去玩。
”……听完她的解释,贺繁缕挑挑眉。
“哎呀,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小孩子,所以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了。
”“她很乖的,特别听话!”贺繁缕不置可否,两人在一边咬耳朵,倒是那个本该坐立不安的人吃得欢快。
满桌的碗碟都是小厨房的新菜品,姜时愿晚膳吃的并不多,因此小碟子中的量也不多。
这倒方便了舟舟,风卷残云,没一会的功夫,桌上竟然没剩多少东西。
贺繁缕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凤目微眯,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姜时愿嘴角一抽,不知是给自己找补还是给餍足的小人找补:“……我不饿,舟舟吃了正好。
”默了一会,还补充一句:“瞧,舟舟胃口真好!”贺繁缕闷笑出声,大手在小娘子腰间摩挲,并不作声。
他怎么就瞧不出‘乖’呢。
……本以为是相安无事的一夜,可没成想,睡到半夜,姜时愿竟被那低声的啜泣惊醒。
她拥着薄被起身,身边的小人正揉着眼睛哭泣,见她醒了,便嚎啕大哭起来:“我,我要阿娘!要阿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将浓重的夜色划开一个口。
香凝被吵醒,赶忙推门进来,也抱着哄了一会,道:“小姐,既然她朝着要见容月姑娘,不然就送回去吧,这样吵闹,您也休息不好啊。
”姜时愿那点瞌睡早飞走了,闻言也只能咬唇点头,这样的哭法,孩子肯定是受不住的。
她将舟舟哭shi的小脸擦干,又端来一杯水给她润润嗓子,哄道:“那我先遣人去给容月递信,把你送回去,好不好?”原本哭得可怜巴巴的人瞬间收声,水洗般乌黑的眼睛看他一眼,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糯糯道:“不好,我现在困了,要睡觉觉了。
”说完,便像模像样地拉好小被子,只留给她一个倔强的背影。
姜时愿:……刚才还大吵大闹,现在又风平浪静,香凝有点气不过,这不是摆明了折磨人嘛,可当着小姐的面又不好多说,只能服侍着姜时愿先睡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后半夜,香凝一直没睡安稳,生怕什么时候舟舟又哭闹起来,惹得大家都不安宁。
又何止是她心中惴惴呢,姜时愿更是如此,所以,次日顶着眼下的乌青出现时,吓了冬柳一跳。
她刚一进入书房,便觉得脸颊一热。
原本供贺繁缕使用的书房,简洁高雅,庄重肃穆,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气息竟缓缓渗透。
脚踏上正摆着前些日子她换下的月白色绣鞋,桌案碟子上摆的是她爱吃的瓜果,笔架上搭着她常用的帕子。
沉重暗沉的色调突然点缀上几抹鲜活的亮色,有种奇怪的合拍。
“怎么不进去,嗯?”贺繁缕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
顺着她的目光环视一圈,他心中喟叹,不免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不待她回答,手下略微用力将人揽了进来,关门之前还朗声吩咐冬柳去取些新的敷药来。
书桌旁有一方小梳妆台,姜时愿仔细看看铜镜里的自己,抱怨道:“我现在的样子活像个女鬼,好丑。
”贺繁缕将人一把扯进怀里,凝视着小娘子姣好的面颊,低笑道:“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娘子这么招人喜欢。
”姜时愿瞬间被哄好,扑哧一声笑出来,眸色水光潋滟,小脸粉粉的,唇上不知涂了什么,饱满诱人,像雨后樱桃的颜色。
他双臂收紧,眸底掠过危险的暗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姜时愿瞳孔放大,还未反应过来,唇便被温热堵住,溢出的几声呜咽,全被人吞了下去。
两人力量悬殊,姜时愿只能仰着头,哼哼唧唧全盘接受……雨打娇花,瓣瓣零落。
不知过了多久,贺繁缕终于舍得放开她,唇瓣若即若离,牵扯出暧昧的银丝。
姜时愿小脸酡红,眼睫一眨一眨的。
……虽然很舒服,可是好累呀,比哄小孩睡觉还要累!她眼神涣散,小口小口喘着气。
贺繁缕不比她好受,自找苦头也只能默默压下身体的感觉,声音喑哑:“昨晚没睡好?”姜时愿还沉浸在那热烈的情欲中,乍一听到他的声音,竟被惊了下,打了个小小的嗝。
这才恍然,自己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了吗。
她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
贺繁缕:“嗯?”姜时愿最后只能实话实说:“没睡好,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嘭”一声响,门被人打开,撞到后面的柱子,发出巨响。
姜时愿又被吓一跳,忙从他身上下来,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擦擦嘴巴。
“啊!我找到你啦!”舟舟掐着腰站在中央,神气十足。
舟舟才不管他们在干嘛,既然找到了人,就要陪她一起玩耍。
他自顾自地爬到书桌旁的小凳子上,熟稔地拿起书册翻看,她肉肉的脸蛋有些颤,小奶音:“愿愿姐姐,这是你写的字吗?”姜时愿吐出一口气,看她手中拿着自己记账的册子,扬起下巴点点头,这可是她第一次认真记账,贺繁缕还夸过她记得漂亮呢。
舟舟越看越满意,她年纪虽小,心眼却不少,提议道:“愿愿姐姐,我们不玩捉迷藏了,一起写大字,怎么样?”“好啊!”姜时愿眼泪汪汪,终于找到一个能让她安静下来的活计了。
她求之不得。
贺繁缕在一旁的罗汉床入座,把书桌交给两人,还贴心的将纸笔墨备好。
舟舟先拿起笔,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了个“日”字,然后撅起小嘴呼呼吹气,直至字干了,她才拿着纸跑到贺繁缕面前。
贺繁缕自认不是个招小孩喜欢的人,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总凝着疏离与冷淡,是小孩眼中有点可怕的大人。
“叔叔,你看舟舟写得好不好。
”她声音弱弱的,眼神却亮晶晶的盯着贺繁缕瞧。
叔叔?贺繁缕差点被茶水呛到。
这小丫头喊姜时愿姐姐,却喊他叔叔?他搁下茶盏,脸上挂着严肃的神情,正想与他讲讲称呼问题,余光却看见姜时愿摇摇头,嘴巴一张一合。
贺繁缕眼睛微眯,依稀辩出她口中的字:夸她。
贺繁缕:……姜时愿也没法子,舟舟若是不顺心了,恐怕又要大喊大闹,经昨晚一闹,她是怕了,何不如哄她开心些呢。
纸上的字写的歪七扭八,横拉不直,竖也斜着。
贺繁缕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锋利的弧度,半晌才道:“……甚好。
”得了夸奖,舟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喜悦。
乐滋滋地跑回去。
“愿愿姐姐,我们一人写十张“日”字好不好,看谁写的好看。
”“好呀!”姜时愿满口答应,心想总算安静了。
纸上哗啦啦的声响将上午的时日都给掀过去。
容月亲自来接舟舟,姜时愿将人送上马车,舟舟这个小魔王手里攥着满满一沓纸朝她挥挥手,帘子被放下,车夫挥着鞭子。
马蹄跑出去的那一刻,姜时愿清楚地听到马车里传来的清脆童声:“阿娘,你罚我抄的大字都写完了哟!”!!!姜时愿气呼呼地跑回去,手舞足蹈地朝贺繁缕抱怨:“我说她为什么让我写大字,原来是觉得我写的字和她写的一样丑!”她来来回回地走,越说越激动,火冒三丈,道:“若我以后的孩子这样,我定要狠狠地打她屁股!”贺繁缕放下手中的书,眼中突然绽开点点笑意,将冒火的小娘子扯到自己身旁坐下,点点她小巧的鼻头:“圆满若是严母,那我岂不要做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