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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锋的动作很快。
仅仅第三天,江团长便带着他,提着印着囍字的点心匣子和几样厚礼,登门商议婚事。
周利民又惊又惧,冷汗涔涔,半个不字也不敢吐。
只得慌忙寻借口上楼,硬着头皮与我商量。
我故意不松口,硬是逼着周利民签下字据,将周家明面资产的五分之一与我做嫁妆,才点了头。
看着周利民难看的脸色,我心中闪过了一抹痛快。
这才刚刚开始呢。
周家的富贵,都是靠着我妈的嫁妆赚来的,我会一一拿回来。
周利民在楼上耽搁太久,楼下的厉锋显然起了疑。
他提出要见我一面,我痛快应下。
走下楼梯,周利民与江团长已识趣回避。
厅中只余厉锋一人。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深色中山装,少了军装的凛冽煞气,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和眉宇间沉淀的冷硬,依旧迫人。
见我下来,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了一瞬,随即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生怕我反悔:
晚晚,结婚报告批了。婚礼,你想怎么办我都依你!
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却像隔着一层迷雾,抓不住头绪。
一时失神,忘了回应。
他立刻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深沉,汹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后悔了
语气沉得像压城的乌云。
我被他骤然释放的气势惊得一凛,连忙摇头:没有!
定了定神,我补充道:只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有些眼熟。婚礼不必铺张,一切从简就好。
他神情明显一松,紧绷的肩膀卸下力道,但眼睫低垂时,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黯然。
报告已批,你反悔也晚了。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喙。
这话听着实在霸道。
我暗自腹诽,大概军人都是这副说一不二的性子面上只得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
气氛有些凝滞。
我想寻个话头结束,便问:厉锋少将,还有别的事吗
他眉头立刻蹙起:马上是夫妻了,叫名字。
哦,好的,厉锋少将。我下意识应道,称谓依旧生疏。
他似乎噎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挫败。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木小匣,递到我面前:给你的。
我疑惑接过,打开。
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对玉镯,通体温润,水头极好,在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一看便知是珍品。
太贵重了!我不能.......我连忙推拒。
话未说完,他已不由分说地执起我的手腕。
他掌心粗粝灼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玉镯稳稳套在我的手腕。
这是我父母留下的,他目光沉静,直直看进我眼底,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给儿媳妇的。
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温度惊人。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赧然,慌忙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
他并未松手,反而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我父母是抗战时牺牲的军人,如今家里只剩我一个。现任团长职务,少校衔,有些积蓄,往后....不会让你吃苦。
........
终于送走这位气场逼人的未婚夫,我片刻不耽搁,立刻找到周利民,抛出了酝酿已久的要求:
把李晓柔母女和她们的东西,一件不剩,给我扔出周家大门!
出乎意料,周利民竟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应下:好!
他立刻指挥佣人动手,仿佛甩掉两块烫手的抹布,没有半分留恋。
这份爽快,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报复的快意,只余下刺骨的寒意与荒谬。
看着那些曾属于李晓柔母女的、沾染着这个家气息的物件被粗暴地扔到门外,散落一地狼藉.....
我心中五味杂陈。
更多的,是为母亲感到彻骨的不值。
那样明艳骄傲、才华横溢的女子,竟将一生错付给这样一个凉薄入骨、毒辣自私的衣冠兽类!
二楼的房间很快被恢复成我记忆中的模样。
甚至,母亲那张温柔含笑的照片,也被周利民找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挂回原位。
他站在照片旁,脸上堆砌着虚假的追忆与哀思,这张照片...我一直珍藏在书房深处......
看着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我连一个字都懒得再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