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着他(她)一天天长大,在我腹中轻轻踢动。</p>
这是我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p>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我和他互相的漠视中,熬到孩子出生。</p>
直到那一天。</p>
深秋,风已经带了凛冽的寒意。</p>
晏沉舟奉旨离京,巡视北境军务,大约需要月余。</p>
他走时,甚至没有派人来知会我一声。</p>
王府似乎一下子空荡安静了许多。</p>
我难得地松了口气。</p>
午后,我靠在暖阁的软榻上,盖着薄毯,晒着透窗而入的稀薄阳光,手里拿着一本闲散的诗集,昏昏欲睡。</p>
腹中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p>
我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手轻轻覆上去。</p>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宁静。</p>
脚步声杂乱,夹杂着管家惊惶失措的声音:“王爷?!您怎么……您怎么提前回来了?这……这位姑娘是?”</p>
王爷?晏沉舟?</p>
他提前回来了?</p>
我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p>
我扶着腰,有些吃力地起身,走到暖阁的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p>
院子里,风尘仆仆的晏沉舟正大步走来。</p>
他脸上不再是惯常的冰冷,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失态的激动和……狂喜?</p>
那是一种燃烧着的、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炽热光芒。</p>
而他的臂弯里,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着一个人。</p>
一个穿着素白衣裙,身形纤细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p>
她大半张脸埋在晏沉舟的胸膛里,只露出一个精致苍白的下巴和几缕乌黑的发丝。</p>
可就是这样一个模糊的侧影,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我的头顶!</p>
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p>
那个身影……</p>
那个刻在晏沉舟骨子里,刻在王府每一个角落,刻在紫檀木牌位上的身影!</p>
柳!扶!烟!</p>
她不是死了吗?</p>
死了七年,牌位都供了七年!</p>
她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p>
仿佛为了印证我脑中那荒谬绝伦的念头。</p>
那个女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朝暖阁的方向看了一眼。</p>
一张清丽绝伦、带着病态苍白的脸,暴露在秋日的阳光下。</p>
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p>
正是画像上,晏沉舟书房里珍藏的,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柳扶烟!</p>
她真的活着!</p>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p>
我死死抓住窗棂,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倒下。指甲抠进木头里,断裂的痛楚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被撕裂的剧痛。</p>
“扶烟……真的是你……”晏沉舟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他紧紧拥着她,仿佛拥着世间最珍贵的失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没做梦……真的是你!你还活着!”</p>
柳扶烟靠在他怀里,虚弱地咳了两声,声音细弱如蚊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飘进我的耳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