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楼梯间，张黄和裤兜摸出烟点燃。</p>
火光明灭。</p>
他低头望着手中烟盒怔忡。</p>
红盒雪莲，新疆特产。</p>
隔壁部门组团导游小邓专程从石河子给他带的，一整条，零售价三百多。</p>
得知小邓要出差新疆，他说没抽过雪莲，又说内地不好买，开玩笑让人姑娘看着办。</p>
明明信口开河，结果，昨天小邓回来，真带了一条烟，还死活不肯收钱。</p>
传统业务部百十号人，小邓和他不是同一部门，唯独给了他礼物。</p>
送烟投其所好。</p>
同事们纷纷起哄，呛小邓厚此薄彼，非闹着让张黄和请客。</p>
偏偏小邓半推半就不解释，倒让他一时骑虎难下。</p>
破财消灾吧。</p>
下班在他爸妈家附近的蜀儿郎串串吃了一顿，三百四花出去，息事宁人。</p>
所以今天回家比平时晚。</p>
怕余欢喜怀疑，于是先下手为强。</p>
张黄和一早盘算好的。</p>
物价飞涨，现在差不多的馆子，算上酒水饮料，七个人吃顿炒菜最少得五六百。</p>
不如吃串串，性价比高，相对比较划算，最重要的它吃完味儿大，隐蔽性强。</p>
余欢喜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敏感的很。</p>
小邓喜欢喷香水，偶尔见她来报销，走廊离老远都能闻见。</p>
张黄和习惯预想到每一种可能。</p>
果然，吃饭时大伙强行让小邓挨着他坐。</p>
她身上的香水味，完全遮盖了锅底香。</p>
闻得张黄和神魂颠倒。</p>
后来，吃饭时有人八卦闲聊说起另一嘴，惊得他一激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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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复杂，人多口杂。</p>
办公室里不聊是非，但聚餐例外。</p>
尤其是关系好的，专门为收集公司八卦，也算是辅助信息流通的一种手段。</p>
近期，陈总身故全公司聚焦，席面上自然避无可避，又八卦起死亡原因。</p>
封口令本身有漏洞，哪能真防住。</p>
正聊着热闹，谁神神秘秘给大伙看了张照片，殡仪馆门前的偷拍。</p>
“陈总今天火化了。”</p>
“......”</p>
众人沉默。</p>
凤城讲究入土为安，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事姑且算囫囵过去了。</p>
张黄和却一眼认出余欢喜。</p>
照片里的她。</p>
孝帽遮住眼睛，角度不好，只拍到下巴，可俩人耳鬓厮磨一年，他什么没见过。</p>
张黄和一把抓过手机，更加确定。</p>
血压蹭一下上去了。</p>
如果说之前她不务正业，现在则是剑走偏锋，变本加厉，他气得咬紧后槽牙。</p>
现任同事里，没人知道他有对象，唯一知道内情的，去年离职了。</p>
是以，在佳途云策，他还是单身。</p>
小邓瞧出他嘴角发颤，借倒饮料小声关切，“黄河你怎么了？”</p>
黄和，谐音黄河，同事给起的昵称。</p>
他爸姓张，他妈姓黄，俩人结合有了他——张黄和。</p>
“牙疼，上火了吧。”他找借口。</p>
小邓拉开白啤，“啤酒性寒，去火的。”</p>
见状，张黄和接过，朝她扬扬手干杯，咣咣喝掉，憋着腮帮子，边咽边感慨。</p>
谁说女导游不好交。</p>
小邓就挺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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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邓，全名邓桃李，甘肃定西人。</p>
挺可爱一个姑娘，颧骨两坨标志性高原红，勤快踏实，就是有口音，N和L不分。</p>
他俩同在Ching姐手下，不同部门。</p>
比余欢喜小两岁，去年校招进来的，算他的同门师妹，只不过毕业晚他几年。</p>
张黄和最初也不清楚。</p>
还是有一回，无意间瞧见她和人事部的人聊天，意外得知，更巧合的是，人事部新来的小姑娘居然是邓桃李舍友。</p>
四舍五入也算他师妹兼校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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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社主要业务分两块，地接和组团。</p>
邓桃李是旅游事业部导游，主要干地接，去年圣诞节才尝试全陪。</p>
地接导游，字面意思“当地接待”，过去俗称“地陪”。</p>
全陪导游，顾名思义全程陪同。</p>
二者各有千秋。</p>
如果喜欢历史文化，地接导游作为当地人，更熟悉风土人情，提供更丰富的地域信息，讲解上相对更精彩，堪称“活地图”。</p>
相反，如果更关心旅行的全程安排和服务，全陪其实相当于旅行管家。</p>
邓桃李的全陪主要目的地是北京。</p>
虽然有计调，但实际落地北京的具体行程，要靠她把控和安排。</p>
包括交通、住宿、餐饮等等，负责协调当地地接导游和司机，还得时刻关注游客的每项需求。</p>
就邓桃李一个新人的成长速度，从地陪到全陪，可谓是坐上火箭了。</p>
同期招来五个人，只有她成功转正。</p>
两人在业务配合有交集，一来二去，熟悉不少。</p>
张黄和发现邓桃李很听话。</p>
有时候景点临时变化，或者住宿标准调不开，导游大多会嘟囔，她从不抱怨。</p>
好比上回，春节酒店住宿紧张，准四星房型不够，需要暂时调配到另一家酒店。</p>
几个团出去，只有邓桃李，配合地先安抚游客，做好思想工作，其他一个个只会在群里发脾气。</p>
她不单听话，回团费用报销明细做得一目了然，让人一看就身心舒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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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又一支烟尽。</p>
满地烟头。</p>
张黄和闷闷咳嗽两声，揣好烟和打火机，长吁一口气。</p>
对余欢喜的不满正日益加深。</p>
晚上，两人谁也不愿率先打破僵局，他照例睡在沙发。</p>
这天夜里，张黄和做了个噩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