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安一双乌亮的眼睛瞪圆，脚底一滑，差点摔下去。</p>
许瑶第一次见这孩子这么大反应，顿时一乐。</p>
“很惊讶吧？是不是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树根里面长出来的？”</p>
她小时候就被父母这样骗到过，甚至给自己埋土浇水，也不知道她消失了，爸妈会不会伤心，幸好她有个姐姐陪着两老，聊以慰藉。</p>
许嘉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许瑶，面无表情，“我不是弱智。”</p>
这种鬼话，三岁小孩才会相信吧。</p>
他刚才差点滑倒，和所谓的亲爸无关，只是在惊讶许瑶居然真的说话算话，给他零花钱，而且她还说，要给他买鞋子。</p>
许嘉安眼神复杂。</p>
搁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信许瑶会对他好，可现在，许瑶变化太大，他不确定。</p>
没有看到想要的反应，许瑶无趣撇嘴，“小子，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不过谁让你是我的崽呢，母不嫌儿丑。”</p>
“对了，丑话说前头，你别对那个人有任何期待，就当他是咱们娘俩的提款机，和咱们没有除了金钱以外的任何关系。”</p>
顿了顿，许瑶认真的说，“你要是想要爸爸，可以对着我正面叫妈，背面喊爸。”</p>
许嘉安，“……”</p>
就离谱。</p>
许嘉安身上穿的衣服不合身，大的能将他整个套进去，而且上面有不少补丁，许瑶翻遍衣柜，发现小孩统共没两件衣服，今早洗的那件比他身上穿的还破。</p>
比起衣服，许嘉安的布鞋更惨不忍睹。</p>
一只脚鞋底半脱不脱，脚尖开线，两只脚丫子露在外面，路都不好走。</p>
十几块钱，只能优先买粮食和鞋子，没办法，钱不够用。</p>
老话说的好，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p>
原身臭名远扬，顶着捞女、狐狸精的名头，却不敢哄男人的钱，顶多要一口粮食，过的无比拮据，真叫人不知道说啥好。</p>
镇上离大河村不算远，许瑶带着儿子步行三十多分钟便到了粮管站。</p>
大米1毛8一斤，许瑶数着30斤的钱和粮票递过去，粮站人员称好递过来，许瑶猛的一提，差点把腰折了。</p>
“儿砸，搭把手呗。”</p>
许瑶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许嘉安一脸冷酷的，将手伸了过来。</p>
面对粮站工作人员谴责的眼神，许瑶不以为耻，满脸骄傲。</p>
啧啧，这臭小子，嘴硬的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心里却很体贴她这个妈妈嘛。</p>
她没打算真让小孩提，手省着力，谁知走着走着，手里重量越来越轻，她诧异的松开手，看着面不改色拎着一袋30大米的小孩，眼睛越来越亮。</p>
葱段般的手指，戳戳许嘉安单薄的肩膀。</p>
“小子你是大力士啊，藏的够深的！”</p>
原身是个武力废材，她拎不动的东西，许嘉安能够轻松拿捏。</p>
所以原身卖儿子，许嘉安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想反抗。</p>
许嘉安瞥了废物亲妈一眼，傲娇的轻哼一声。</p>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两岁记事，力气大的不像正常人，融入不到其他小孩之中。</p>
他很恐慌，怕别人驱逐他这个异类，于是装作和其他小孩一样。</p>
之所以现在暴露，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许瑶太蠢，他看不下去吧。</p>
许瑶停下脚步，原地蹲马步，两只水汪汪的杏眼，亮晶晶的看向许嘉安，期待反派儿子给她的惊喜。</p>
“好孩子，你背我下试试能不能背动，让妈妈看看你上限是多少！”</p>
许嘉安，“…………”</p>
许嘉安拒绝搭理许瑶，并且留给她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p>
母子俩到百货大楼。</p>
许嘉安没来过这里，深黑漂亮的眼睛瞪的溜圆，好奇的东张西望。</p>
买大米花了5块4毛，剩下的钱不到10块。</p>
许瑶看中一双军绿色解放鞋，比较耐磨，而且便宜只要三块钱，便让售货员给她拿许嘉安的鞋码。</p>
母子俩穿的破破烂烂，售货员斜着眼看许嘉安，老大不乐意的拿鞋出来，却不给许瑶。</p>
“脚这么脏，你们要试了不要，我们咋卖？”</p>
话音落下，许嘉安默默将破鞋穿上，他的皮肤本来就白，此刻精致漂亮的小脸燥的通红，拉着许瑶的衣摆想走。</p>
许瑶却很生气，直接拿走鞋，穿在许嘉安脚上。</p>
在原来的世界，她想买衣服，要么直接约设计师来家里，要么到品牌店坐在沙发上，让店员试穿走秀给她挑选。服务态度这么差的，还是第一次见！</p>
她倒没所谓，给孩子养成自卑的性格就不好了。</p>
“哎，你这人怎么明抢……”</p>
“我们衣服旧，但是脚不脏！不像有的人，心脏看啥都脏。不就一双鞋吗，又不是买不起。”</p>
这里售货员都一个样，拿鼻孔看人，顾客早就看她们不爽了，见许瑶把售货员怼的脸色铁青，悄悄给她竖起大拇指。</p>
许瑶，“儿砸，你走两步看看合不合脚？”</p>
许嘉安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步伐有些僵硬，抿了抿嘴角看许瑶。</p>
没有回答，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啥话都说了。</p>
许瑶痛快的付了钱，想许嘉安把新鞋穿着走，正要把旧鞋丢掉，许嘉安却紧紧抓着鞋不松手。</p>
这孩子的鞋子是许刚买的，估计是缺爱，所以格外珍惜别人的善意，许瑶就不管了，拿袋子装旧鞋，找卖童装的摊位。许嘉安则拖着30斤的大米，跟在她身后大概半个身位的距离。</p>
他们这对奇异的母子组合，吸引路人注意，纷纷用惊奇的眼神打量许嘉安，然后谴责的瞪许瑶。</p>
卖童装的售货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许嘉安虽然瘦，但也突出了五官的精致和优越，又见许嘉安那么懂事帮妈妈分担，她一颗姨母心瞬间泛滥，塞了一把地瓜干给许嘉安。</p>
许嘉安毫不犹豫的接下，一把塞到嘴里，立刻狼吞虎咽起来。</p>
许瑶瞥见，回家再教育这小子！</p>
她专心看衣服，一套童装八块钱往上，她钱不够。劳动布料倒是便宜，就是料子太硬，小孩皮肤嫩受不了。</p>
王胜男看她为难，说道，“你可以买布自己做，会便宜很多。”</p>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问题是她不会呀。</p>
两人大眼瞪小眼，王胜男见没人注意这边，小声道，</p>
“我妈是制衣厂的女工，我家有做坏的童装不影响穿，价格比这低三成，你要是想要，我中午休息带你回去。”</p>
许瑶忙不迭应下。</p>
距她们午休还有差不多半小时，许瑶正好见缝插针，找个公共电话亭给许嘉安他爸打电话。</p>
电话响了好几声，嘟声停止的那一刻，她心跳漏了一拍。</p>
那晚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浓烈的荷尔蒙气息，齐齐涌上脑海。</p>
许瑶不自觉舔舔唇，“你好，请问你是季珩同志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