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四章
别哭。
齐妍知轻轻擦拭沈南浔眼角的泪珠:你还有我啊,我也可以当作你的新缪斯啊。
她的话音轻飘飘,语气甚是愉悦。
自从看见沈南浔画作的第一眼,她就梦寐以求想要当沈南浔的缪斯。
他的画有独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停留。
终于到了梦想成真的一刻了。
可是......沈南浔茫然的双目瞪着天花板,我只画过安雨芝。
哦,没事。齐妍知忍下升起的怨恨,怎么总要说安雨芝的名字
她齐妍知到底哪里比安雨芝差了
她将抱怨咽回去,继续鼓励怀里黯淡无光的人:没关系,人总要有第一次嘛。
南浔,安雨芝不想全裸,我可以呀,你不是想画情动嘛。画我最合适了,我们有过肌肤之亲,很多次。
对!
沈南浔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不就是一个安雨芝吗
笔在自己手里,他画谁不是画
他重新赶制了一副《爱神》,送到画廊去。
一家沈南浔之前看不上的小画廊。
他们的负责人曾多次想要得到沈南浔的作品,都已失败告终。
但现在,负责人脸上的阿谀奉承已经荡然无存。
他不咸不淡暼了一眼翘首以盼的沈南浔,将眼镜摘下。
擦了擦手,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脏东西。
确实是脏东西。
负责人想起沈南浔做过的那些事,心下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再看这拙劣不堪,毫无灵气,只剩媚俗的画作。
眉头皱得更深了。
抱歉,我们拒绝收录您的话。负责人耸耸肩道。
沈南浔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锲而不舍追问道:为什么
他的画画技法和笔触一点没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负责人的视线嘲讽地从沈南浔不安的双眼擦过:您应该很清楚吧,您画里的灵气没了。
他的目光重新投到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着安雨芝最近走秀的剪辑。
他将手机朝沈南浔晃了晃:喏,灵气。
他欣赏的从来都不是沈南浔的画,而是画中之人。
沈南浔最后几乎落荒而逃。
他去了好几趟画廊,得到的答复都是不愿意将画作收录。
他们都不约而同给出一个建议:去找安雨芝吧。
对啊,去找安雨芝。
让他重新开始画她,就像一开始一样,他在台下,她在台上。
从头开始。
他回到家,将那副《爱神》随意扔到一旁,开始收拾行李。
却听到玄关处传来一阵男女的闷哼。
他摸不着头脑,将衣帽间的衣杆卸下来拿在手里,慢慢往玄关靠拢。
却见是一对男女在玄关处纠缠。
男子身形高大,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而女子却是他日夜的枕边人,齐妍知!
沈南浔手中的衣杆滑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女人前几天还在求自己为她作画,转眼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齐妍知的动情和艳笑都凝固在脸上,她讪笑道:南浔,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齐妍知的尴尬只维持了一秒,她对这种抓包极其熟稔。
根本没当回事。
交缠的两人的身躯成为两块铁钉,将沈南浔定在地板上。
他的流动的血液全部都变成了怒火的养料,将自己的喉咙都熏脆了:你,你这个贱人......
沈南浔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任何话,他掏出手机,威胁道: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都去蹲大狱吧!
他和齐妍知还没结婚,他要告她入室抢劫,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可还没等电话被接通,他就被那男人踹到地上。
坠痛一点点扩散,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
你自己没有能耐,把握不住齐妍知,还想报警没这个可能!
肌肉虬结的男人恶狠狠地在他右手上踩了一脚,慢慢地碾。
沈南浔能够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
听说还是画家呢,我让你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管不住自己,才来找齐妍知的。别五十步笑百步!
踩的好!齐妍知厌恶道:还不是你画技退步,我以为当了你的缪斯就能跟安雨芝一样,没想到你把我画得那么丑,画都卖不出去。画都画不好,钱也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跟你在一起
我算是明白了,这话的精髓不在你,而在于安雨芝!
齐妍知的声音和画廊负责人的声音重叠。
他才领悟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过往和雨芝无数次的争吵和剑拔弩张都化作泪水,消失不见。
他才明白只有雨芝是爱他的。
可是他做了什么
爱和悔恨在他的体内急速膨胀,沈南浔幡然醒悟。
他要去找安雨芝。
第二十四章
沈南浔坐到了看台上。
他拿着画板,坐着最靠前的位子,重新画自己的缪斯。
可这一次,他不再心无旁骛。
他的手粉碎性骨折,还弄着石膏。
齐妍知和那个男人也跑了。齐妍知知道自己之前的灰色收益,拿这个来要挟自己。
自己不得不放他们走。
但没关系,他还有左手。
只要能握起笔,他还能继续画作。
无论怎么画,他都感觉很不自在。
不是因为换了手的原因。
好像有一种东西从自己画中消失了。
他越看自己的画稿越来气,生涩的线条,拙劣的技巧,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的画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结束后,他在后台堵安雨芝,却见到了手捧花束的Oliver和安雨芝。
雨芝!他咬牙切齿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抛弃我
不,我还在追求她,她还没有答应。Oliver道。
他的瞳孔中透出浓浓的震惊和愤怒:你又来这里干什么想要对雨芝怎么样
要你管!沈南浔骂了一声,挤出一滴苦涩的笑。
将手中的画稿塞给安雨芝,雨芝,看一眼吧,我专门为你画的。
安雨芝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画稿,倒是Oliver给出了负面评价。
是啊,很烂。
他现在自己也承认这一点,的确很烂。
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都是按之前的习惯画的,一字不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两人已经没打算理自己,并肩往出口走去
雨芝!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沈南浔奋力跑过去,不死心道:雨芝,这个外国佬究竟有什么好的他跟我一样,也是把你当缪斯用。你回来,和我在一起不是一样吗
放手!Oliver皱着眉,将沈南浔的手从安雨芝的手腕掰下:没错,雨芝是我的缪斯,她给我灵感,表达我的设计。但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设计去改变她什么,要求她为我变瘦或增高,我的设计从头到尾都是为她而生的。
我不像你,Oliver坚定道,要委屈雨芝,让她配合你的画稿。
不是,不是这样的......沈南浔喃喃道,我只是用错了方式,结婚前,结婚前我就给她画了很多稿子。我的成名作,就是毕业典礼上的雨芝,她穿一件绿裙子,仿若湖中仙子。
Oliver闻言,勾了勾唇:那是我做的裙子。
沈南浔突然没了声音。
Oliver却心情愉快:知道为什么你现在画雨芝也画不好了吗
他停顿,故弄玄虚:因为雨芝之前是爱你的。我在你之前的画作看到她浓浓的爱,所以你的画有了灵气,有了生命。
现在她不爱你了,你的画自然也没有灵气,变得不好看了。
Oliver的话化作一条又一条长长的裹尸布,将沈南浔和手中的画稿,和之前他所有的画稿包裹,让他们贴近,贴紧。
沈南浔几乎要因Oliver的画窒息而死。
沈南浔来到一家小酒馆,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安雨芝的关系。
你爱过我吗脑中又回想起安雨芝临走时对自己的疑问,也是她在今天这场会面中的唯一一句。
爱吗
沈南浔问。
对他来说,安雨芝就像月亮。
在每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他都能去描摹月亮的光晕。
可是人是不能和自己的月亮去结婚的。
他恰恰混淆了这一点。
他把月亮娶回家,于是月亮和他都不快乐。
人在月亮面前总是卑微和患得患失的,所以他只能用打压和奚落来抹杀月亮原来的形状。
他早该方式,让月亮重新挂回天幕。
可惜悟出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月亮的光再也照射不到自己身上了。
能不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沈南浔在酒馆带到打烊,摇摇摆摆地往宾馆走去。
突然,他定眼看到一个身穿青绿长裙的女子。
长发随意地挽到一遍。
沈南浔魂牵梦萦的背影。
雨芝!他大喊,他这次是真的忏悔了,他紧紧地拥抱住她:雨芝,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女孩被酒气吓得大哭,她买烟回来的父亲看到这一幕,气血上涌。
毫不客气地将沈南浔踹到在地。
用皮鞋用力碾压他的手:就是这只手刚刚碰了我女儿对吧女孩的父亲目测约有220磅,刚刚跑过来时就像一座巍峨的小山。
沈南浔听到这小山的脚用力,将自己的受伤的手掌踩得嘎嘣直响。
什么东西一点点炸开。
应该是骨头吧。
他响起医生打石膏时的叮嘱:你一定要好好注意,受再受到剧烈撞击就废了,再也拿不起笔了。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但这一瞬间,他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