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嗯”了声,“去吧。”
顾亦辰侧脸,看向姜晚笙:“我在你桌上放了份礼物,你记得?看一下。”
他说“礼物”二字的?时候,很轻地加重了音节。
有些刻意,却又像是在随意。
“哦哦。”姜晚笙下意识回道。
……
一人一把伞,祁琛和顾亦辰一前一后,往门口方向走
。
皆是沉默。
无人先开口,偶有闷雷声,空气中的?气氛诡奇得?压抑。
“你和姜晚笙在谈恋爱?”
顾亦辰忽地停下脚步,冷声问道。
祁琛掀开眼皮:“和你有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顾亦辰笑?了声,“只是觉得?你不配。”
“这些年霸占着她,终于把她变成你的?所有品,是不是很爽?”
祁琛皱眉:“她属于她自己,说话?放尊重。”
话?毕,他不欲再多?说,撂下一句“你到了。”就准备转身离开。
顾亦辰懒懒地站立。
他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为难,盯着手机屏幕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念出一个新闻标题:
[安城一女子下班途中遭强.奸产子,男子因□□罪获刑15年,后被查患有精神?妄想症减刑入院治疗]
尾音轻飘飘地落地,祁琛背影定住。
他眼底快速划过戾气,转过身来,眉眼冷淡地看着面?前的?顾亦辰。
“耳熟吗?”顾亦辰眯着眼问。
他笑?着说,“还没念完呢,据知情人士爆料,该女子生子后自杀身亡。”
祁琛神?色不变,下颌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掌倏然捏紧,指骨泛出白色。
他喉结上下滚动。
四周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祁琛,你的?过去真的?挺精彩。”
“你妈被强.奸,那你,”顾亦辰悠悠地说,“是精神?病的?孩子吗——”
还没等?他说完,下一刻,就被一股劲狠狠摔倒在地上。
祁琛脸上满是阴戾,发了狠。
扯住顾亦辰的?衣领,按着他的?脑袋抵在花坛边缘,嘶哑着声,“闭嘴。”
顾亦辰一点也不挣扎,任由?泞泥和雨水溅到他的?脸上。
他嘴唇磕出一道伤口,无所谓地吐出一口血水,眼底溢出低嘲:“我就说了,你精神?有问题。”
“谁都可以和姜晚笙在一起,就你不行,你是个野种,你妈都讨厌你,不想看见你甚至要去自杀。”
“你太?脏了,配和她在一起吗?”
祁琛全身也湿透了,眼睛染得?通红,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我让你闭嘴。”
他收紧了掌心的?力,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扬了起来——
顾亦辰不躲反笑?,咬着牙,告诉他:“顺便告诉你,我把刚才说的?这些都打?印了出来,放在可可的?桌上了。”
“你猜她会不会怕你。”
祁琛拳头停滞在半空,脸上的?愤怒、狠厉全然定格,他艰难地掀开眼皮。
雨其实?不大?,他却觉得?视线里全是模糊。
他沙哑的?嗓音里发出一声低语:“她不会的?……”
顾亦辰看着祁琛那副挫败的?模样,觉得?心口解气,他依旧出言刺激,“那你试试,不是要打?我吗,打?啊!”
“你说她看完那些东西,是信你还是信我?”
祁琛半天没有吭声。
眼眶通红,像是忍到了极点。
最终,他的?拳头还是落下,却没有朝着顾亦辰的?方向,而是稍微侧了点,抡到潮湿的?地面?。
石子划过他的?手背,顷刻间,几道血痕出现在冷白的?皮肤上。
鲜血往下滴,混进小雨中,化成一滩血水。
在这个视线不清的?夏日雨夜。
一切都是黑白为主色调,唯有这些鲜血,色彩鲜艳,清晰地落进眼底。
祁琛缓缓松开扯着顾亦辰的?手,他垂下眼睫,声线不含情绪地低语:“滚吧。”
他无力地直起身子,没有方向,埋头往前走。
就在这时,有人在不远处喊住他。
“祁琛!”
女孩声音柔弱,透着点颤栗。
给死一般的?寂静划开一道口子。
祁琛僵住身子,他肩颈线整个绷直,循声看过来。
梧桐树下。
姜晚笙撑着一把白伞,站在雨中。
她眼神?里明显写?满了讶异,她看清模糊画面?的?拐角处,顾亦辰已然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而站在阴暗处的?祁琛眼眸黯黑,掌面?凸起的?青筋布满了血色痕迹。
“发生了什么……”
面?对她的?问题,祁琛有几秒的?沉默。
他看着她的?卷发被风吹起,额前几缕碎发也被打?湿,黏在脸颊一侧,裙摆微微拂动,她是那样的?干净。
唯有小腿上沾上了一点踩过水坑时泼起的?泥水。
黑色污点很小,却在她白皙嫩白的?皮肤上无限放大?,是如此的?刺眼。
明明她仍旧立在原地,祁琛却每名觉得?她在浑身颤抖,步步后退,他怔怔没有动作。
——“你太?脏了,配和她在一起吗?”
——“你猜她会不会怕你。”
听觉里反复重复这两句,祁琛忽然耳鸣,他慢慢伸出手,嗓音沙哑用近乎乞求的?姿态低语。
“可可,不要怕我好不好。”
“求你……”
问出这样的?话?,他却垂下头颅。
不敢抬眼再看她,不敢再接受结果?。
他好像总是在失去,没有任何幸运的?资格。
倏然。
他淋湿的?手心,忽地被一股温热紧紧牵住。
祁琛唇颤动了一下,而后眉眼处的?雨水被女孩轻柔拂去。他顺着这道力,抬起了下巴。
迎上姜晚笙有些迷茫的?眼眸。
“我为什么要怕你?”她垫脚,把伞往他那端撑了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最信你。”
祁琛呼吸噎住,肩颈线慢慢地放松下来。
下一刻,又听到她说,
“雨大?了,我们该回家了。”
她悄悄攥紧他的?手。
适才丢失的?所有感官都在慢慢恢复。
祁琛手指掰开她的?指缝,有些强势地挤进去,和她转而十?指交扣,缠紧,没办法分开。
“好。”他说,“我们回家。”
准备离开的?间隙。
顾亦辰忽地喊:“可可。”
姜晚笙应声停下,她转过身来,皱眉看着他。
“周叔已经过来了,他会送你回家。”
“祁琛他——”
“顾亦辰,”姜晚笙打?断他,她的?语气十?分冷静,“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话?落的?瞬间,雨声变大?。
顾亦辰撑着手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那些资料放在我的?桌子上,可无论怎么样,祁琛只是祁琛。”
她轻声说,“伤害他的?人,我都不会原谅。”
“这是我的?底线。”
……
-
祁琛没再开车,两人打?车回的?公寓。
出租车司机看着后排两个浑身湿透的?乘客,表情惊讶,但两人的?面?孔都透着说不清楚的?肃然,他也不敢多?问。
一路沉默。
十?五分钟后,车抵达目的?地。
上电梯后,姜晚笙低头开公寓门。
“咔嗒”一声,门刚解锁。
下一刻,她就被人按在墙上,他湿润的?唇覆了上来,堵住她的?气息。
祁琛呼吸很沉,带着压抑,像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他亲得?很急,舌头稍微舔舐,直接挤了进来。
雨水的?青苦,混着他的?冷薄荷气味,一同搅进她的?唇里。
一点都不温柔。
可以说是,强势。
他细细地舔她,缠着她,不放过她。
姜晚笙没拒绝,仰头迎了上去,她承着他的?吻,配合着他的?吻。
昏暗的?空间内,充斥着唾液交换的?暧昧声响。
躁动又热烈。
两人身上本就湿漉,衣物黏腻很难受。
祁琛一边环住她的?月要,一边帮她身上的?腰带解掉,另一只手卡着姜晚笙的?下巴,抬得?更高,他低头吮着。
喘息声越来越重,在安静下显得?异常清晰。
滚烫的?鼻息一点点交融。
贴近皮肤,钻入毛孔里。
闪电划过天边,狂风急雨快要落下,眼见着再继续下去,即将就要失控——
姜晚笙忽然往后退。
祁琛几乎是立刻把她捞回来,又要低头吻下来。
“祁琛别……”姜晚笙嘴唇干得?泛白,她急促呼吸,“你要处理伤口。”
祁琛不为所动:“不用,别离开我。”
姜
晚笙继续挣脱他的?手掌,耐心的?口吻:“我在,祁琛我在,我不走。”
“先处理伤口好不好……”她抬眸安抚他。
她的?语气太?过认真,嘴唇也因为淋过雨在微微颤抖,祁琛眯了眯眼,不再动了。
姜晚笙去找医药箱,祁琛坐在椅子上等?她,顺手把暖气打?开。
他视线锁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移。
像是做了标记,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姜晚笙洗了手,打?开药箱,给他上药。伤口上有沾着泥泞的?石子,酒精需要浸满棉球,使?劲按压。
看着就很痛。
祁琛却没有任何感觉,他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姜晚笙,要把她牢牢看进眼底。
“你干嘛?”姜晚笙忽地笑?了,她睫毛都在颤,“干嘛一直看着我?”
祁琛没说话?,只是把单手长指搁在她的?手腕上。
姜晚笙又问:“疼吗?”
“不疼。”祁琛的?嗓音有些哑涩。
“我轻点。”
等?处理好伤口,创口贴贴好以后。
姜晚笙忽地抬头,望着他,抿唇问:“要不要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有片刻的?沉默。
祁琛轻微蹙眉,似是不想提起。
“我们说过,要互相信任。”姜晚笙低眉,“你信我吗,祁琛?”
见他还是不说话?。姜晚笙也不打?算强求,反正?时间还很多?,她点头:“好吧,没事以后——”
祁琛忽地启唇:“我告诉你。”
姜晚笙抬眼,看他。
他把她捞进怀里,她坐在他的?腿上,两人面?对面?,鼻尖相抵。风声雨声携裹在一块,分不清,世界外混乱不堪,屋内却升腾着丝丝暖气,温暖沁人。
姜晚笙轻轻抬睫,看见自己的?缩影落进他的?眸底,像落进一片沉寂黑漆的?蓝海中。
她听到他用极淡的?声线,在自己耳边说——
“可可。”
“我的?出生,不被期待。”
…………
二十?多?年前,安城孤儿院里多?了一个女婴,听闻是走丢了,大?雪天被丢到外面?,被好心人捡回来,送到了孤儿院里养育。
小女孩性格单纯,从小模样长得?就很好看。
在一众孤儿里,她这样乖巧的?孩子,很快就被领养。
领养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患有腿疾,一生未婚,靠着卖肉为生。
女人在菜场有自己的?一家铺面?,这么些年来也攒下一些积蓄,但随着岁数增大?,愈发孤独。
于是收养了这个乖巧的?女孩。
取名,于楠。
于楠来到新家庭后,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养母对她也算是捧在手心里养育,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的?性格也变得?愈发善良、纯粹。
街坊邻里都很喜欢她,没人不夸于楠这孩子不乖的?。
于楠从小有一个青梅竹马,叫祁邵明,两人就住隔壁楼道,幼儿园开始就在一块玩了。
彼此之间没有秘密,青春悸动也属于对方。
自然的?,他们长大?后谈起了恋爱,也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两人感情很好。
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彼此尊重。
家庭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们就等?着他们孕育爱情的?结晶,而后儿孙满堂。
这样的?生活,幸福安稳,于楠很知足。
她是一个食品厂的?员工,白夜班交替,食品厂在边郊地区,附近是片荒地,看起来不太?安全。
平常上夜班的?时候,员工们基本都在宿舍休息。
但那日,是祁邵明的?生日,也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于楠想给丈夫一个惊喜,所以凌晨五点,刚下夜班,瞒着他激动地往家赶。
却不曾想,意外在那天发生——
一个患有妄想症的?单身汉,盯上了她。
迷晕、强.奸,无比轻松地发生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人身上。
他不仅侮辱了她,还将她衣不蔽体地丢在废厂角落,被交班的?同事发现,送进医院。
警察来得?很快。
凶手也很快就被抓住。
于楠醒来时,就看到哭得?眼睛通红的?妈妈,不知所措的?家人,还有,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松开、浑身发抖的?祁邵明。
就此,她的?天彻底塌了。
于楠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但身体皮肤上存在的?那些伤痕,手腕上被捆绑的?印记,无不在提醒着她。
她再也回不去以前那样平稳安定的?生活了。
她有想过自杀,吞下安眠药时被祁邵明发现。他一遍遍扇自己巴掌,说都是他的?错,说如果?她不活了他也不会活下去。
于楠想,祁邵明到底有什么错呢。
她可以去死,却不能连累她最爱的?人。
有时候,忍耐着活下来比死了还要难熬。
于楠决定忘记过去,他和祁邵明约定将这件事完全忘记,就当是一场梦,他们搬离原来的?县城,换了个地方生活。
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
他们还是那对相濡以沫的?小夫妻。
可一个月后,于楠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再一次崩溃。
原先她日日期盼着能有自己的?一个孩子,但当这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却只觉得?上天在和她开玩笑?。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有避孕,为什么会怀孕。更难堪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祁邵明的?,还是那个疯子的?。
于楠想过打?掉孩子,但她的?体质太?差,医生告知她打?胎不仅会不能生育,甚至,生命都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