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会儿想到江挽星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总是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生怕他突然悔婚;一会儿又想到宁砚抓着他的手,低声下气地问自己是不是不肯要他了。
裴十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他并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为了他伤心。
但他已经对不起江挽星了,暂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和他坦白。
还有今晚发生的事,和宁砚在一起是个毋庸置疑的错误,但他居然沉醉其中了!
裴十安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直男,不然为什么宁砚只是碰一碰他,他就会觉得舒服呢?
江挽星秀美得像女孩,裴十安被他的美色所惑,和他在一起时经常会模糊他的性别,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但宁砚可不会被误认成女孩,今晚他和宁砚这一次,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简直像小别胜新婚的情人。
裴十安心想,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弯了?
他伸出手指,然后慢慢弯曲。
盯着弯曲的手指看了一会儿,裴十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连忙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次日裴十安顶着黑眼圈起床,活像话本里被狐狸精采了阳的书生。
他膝盖还是青紫的,走路不太利落,这种伤又难以启齿,只能遮遮掩掩,一步步挪到裴母那里,准备给裴母请安。
宁砚居然也早就等在屋外,裴十安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因为有丫鬟在一旁,他们并没有说什么,但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似乎也很奇怪。
裴十安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宁砚没想到裴十安会主动和他说话,原本冷淡地垂着眼睛,此刻忙侧过脸看他,眼底的坚冰也渐渐消融。
怕裴十安觉得这样的回答敷衍,宁砚又主动追问:“昨晚是你送我回房的?我们……”
他说到这里,探究的目光就落在裴十安身上,等待他回答,神色显得有些紧张,还掺杂着一丝莫名的希冀。
看来宁砚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裴十安心里暗自庆幸,连忙跟他胡诌:“你看,你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吧?我早说过要你少喝点酒。昨晚你吐了我一身,我把你扶回房间,换了件你的衣服就走了。”
宁砚很快就和他说:“抱歉。”
裴十安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谁让我是你哥哥呢,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他在“哥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似乎想强调他们现在的关系。
宁砚听懂了裴十安隐晦的提醒,不由一怔,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房门打开,裴十安和宁砚不再交谈,一起进去给裴母请安。
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裴十安总是下意识去揉膝盖,还时不时皱眉忍痛。
宁砚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裴十安,见他如此,便趁空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裴十安连忙松开揉膝盖的手:“没,没什么。”
宁砚伸手轻轻覆在他膝盖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膝盖受伤了?”
裴十安反应很大地说:“没有!膝盖怎么可能受伤?我才没有趴在地上被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懊恼地闭紧了嘴巴。
宁砚拉着他起身,对裴母道:“我们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宁砚紧紧抓着裴十安的手,裴十安却很不情愿,一直想把手抽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宁砚,别别扭扭地被他拉着一起走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那种氛围,倒不像兄弟,而是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
如果这时候有人注意他们,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裴十安坐在宁砚房间里,看到屋里熟悉的陈设,还有靠近门口的那块地,一下就回想起昨晚淫靡香艳的场景,顿时大不自在。
宁砚却蹲在他面前,检查着他膝盖的伤势,不过轻轻碰了一下,裴十安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弄的?”宁砚立刻移开手,心疼地皱着眉。
裴十安嘴硬道:“不小心磕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宁砚却说:“不是,是我弄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去,似乎有些愧疚:“抱歉,我好像总是让你受伤。”
裴十安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半天才反应过来宁砚的意思,有种被欺骗的恼怒:“你全都记得!那你还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耍我很好玩吗?”
宁砚也慢慢起身,眼睛一直看着他:“不是耍你,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不记得了,你还愿不愿意承认昨晚的事。”
“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宁砚攥紧手指,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你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你昨晚明明也是想要我的,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
裴十安提高音量打断了他:“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片刻的沉默后,宁砚道:“无论如果你都要选择江挽星吗?昨晚你已经对不起他了,如果他知道了,不一定会原谅我们,还是你打算瞒着他。”
“我才不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我现在就去找他说,他要是不能原谅我,大不了就退婚!”
宁砚似乎想说些什么,裴十安抢先说:“你放心,就算江挽星退婚了也轮不到你!我现在看明白了,你昨晚就是装的,想骗我跟你上床……”
“昨晚的事,我也是醒了之后才慢慢想起来的。我是真的喝醉了,不然不会轻易放你走的,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裴十安脸上微赧,他知道宁砚指的是昨晚只做了一次。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宁砚每晚都要折腾他到半夜,那样还不够,经常白天的时候也要脱他衣服,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如果宁砚昨晚没有喝醉,确实不可能只做一次就放过他,肯定会把他折腾得连床都下不了。
裴十安不好意思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随便你怎么狡辩,我去找江挽星了。”
“不要找他,不要再去见他。”
宁砚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然后微微低头,埋在他颈间,微凉的唇已经贴在他的肌肤上。
裴十安挣扎着,但和昨晚一样,他所有的挣扎都被宁砚毫不费力地压制住。
亲吻了一会儿后,宁砚把他抱起来,快步走到床前,把裴十安压在柔软的床榻上时,随手放下了湖色的床帐。纱幔掩映间,人影渐渐交叠在一起,时不时还传来裴十安羞恼的骂声。
很快就连骂声都没有了,只有暧昧的喘息。
江挽星一早就在裴府的外书房等着裴十安了,但直到晌午,裴十安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外。
江挽星一见到他就露出笑意,过去抱住他,在他唇上亲了亲:“怎么现在才来?是刚睡醒吗?其实不用着急,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我等着你就是了。”
裴十安却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他。
江挽星心里渐渐沉下去,却还是勉强笑着问:“怎么了?”
裴十安吞吞吐吐道:“挽星,我,我有话跟你说,要不,要不我们的婚事就算了吧。”
退婚固然对不起江挽星,但他还和宁砚不清不楚,就要跟江挽星成亲,对江挽星更不公平。
江挽星慢慢松开了抱着裴十安的手,除了身体有些僵硬,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裴十安暗自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江挽星会哭闹,幸好没有,不然他就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看来江挽星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脆弱。
“小安,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想要退婚吗?为什么?”
江挽星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反而变得极端平静起来。
裴十安满含内疚地解释:“我和宁砚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脸面再和你成亲了。虽然是宁砚强迫了我,但我不是完全无辜,因为到了后面,我也没经受住诱惑……”
江挽星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没经受住诱惑……小安,你怎么总是这么好骗。”
裴十安愣住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江挽星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是我昨天问了你好几次,问你会不会继续和我成亲,你都做了保证。”
裴十安知道很对不起他,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绝对不会还手的。”
江挽星迟迟没有动作:“你为了宁砚,都肯做到这一步吗?”
“不是为了宁砚。”裴十安觉得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你不能和一个对你不忠的人成亲。”
“你是第一次对我不忠吗?前些日子你和云暄都做了什么?那时候你就没想过退婚,宁砚为什么这么特殊?”
裴十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平时江挽星温柔体贴,对他百依百顺,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江挽星质问他时一针见血,没给他留任何辩驳的余地。
这是江挽星的另一面,但裴十安隐隐觉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江挽星的声音有些发抖:“你喜欢他。他和我不一样,也和云暄不一样,你对他是真的喜欢。
“和我退婚之后,你很快就要和他成亲了,对吗?”
裴十安连想都没想就道:“不会的。”
凭什么宁砚想逃婚就逃婚,想成亲就成亲?
之前宁砚对他那么冷淡,现在知道当初是个误会,又突然改变态度,要跟他和好,但他该伤心的都伤心过了,哪那么容易旧情复燃。
就算他被宁砚碰了之后觉得舒服,一时没把持住诱惑,又能代表什么?
裴十安刚才就下定决心,以后宁砚再敢对他动手动脚,他就直接告诉爹娘。
他管不了宁砚,自然有人能管。
这时候裴十安就非常怀念楚寻青,如果楚寻青在,一定不会让宁砚这样胡作非为。
“既然不和宁砚成亲,那为什么还要退婚?你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好好弥补我,而不是把我丢到一边。”
“但是,你不介意吗?我和他……”
“介意,非常介意。”江挽星眼角微微泛红,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
裴十安怔了怔,然后说:“好吧。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不想退婚,那我就听你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以后会好好弥补你。”
江挽星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瞥见门口投下一道阴影。
有人来了。
这时候除了宁砚,还有谁会过来?
裴十安背对着门口,什么都没看见,江挽星牵住他的手指,让他离自己更近。
他看着门口,声音温柔,那张秀美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是宁砚一直缠着你,而你对他早就没有一点感觉了,和他上床也只是一时糊涂,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