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雪季,人不少,
肤色各异,说着各种国家t?的语言。
热闹嘈杂,
又充满生机。
傅一洲在采尔马特有套小木屋。
三室,许岸和丁悦然住一个?房间,
刚好。
位置不算好,在山脚下,距离雪场稍偏,但应该也价格不菲。
许岸的滑雪服从烟斋离开时就已经还给了陆临意,现如今从雪点租了一套蓝色的雪服。
她人本就瘦,
欧美版型的雪服肥大,试了最小号也松松垮垮,腰间的腰带系到最紧,才勉强不会?掉落。
许岸突然意识到,陆临意给她的那些写着外文的雪服,或许都是提前?定制的。
量体裁衣,严丝合缝。
她以为他是心血来潮,实际却是早有安排。
他亲手教她穿雪服,亲手教她上板,就连就基本的雪地路滑,都是他耐着性子?陪她在平地上练的。
人最忌讳想得多,分手去怀念前?任的好,只会?让她在雪道上多上两条冰条挂在脸颊。
难看又冻人。
于是愣是仰着头,把心底漾起的那抹心思?憋了回去。
天空湛蓝,耀人眼?眸。
丁悦然也是第?一次来采尔马特,两个?人在中低级滑道上试雪,傅一洲过?来时,嚷着直接上高级。
“这?有什么玩头,这?片雪场已经算新手级别了,你再向上才是正经专业滑道,我都没带你们去,走走走,去高级区。”
许岸一想到曾经在北疆时跌跌撞撞的模样,连连摆手,“我不行,刚刚出师……哎哎……”
话还没说完,到底是被丁悦然和傅一洲拉了上去。
站在滑带上越来越高,向下看的时候心都在哆嗦。
她哪里滑过?这?么高的滑道,唯一的滑雪经验,就是和陆临意在可?可?托海的五天。
虽是每天都会?被拎到雪场去摔打,但有他护着,几?乎没有受伤。
所以怯,人站在顶端,向下看着白花花望不到尽头的雪道,看得眼?眸都在躲闪。
心理建设做了半响。
畏难算不得许岸的风格,来都来了,到底深呼了一口气,控制住重心,眼?一闭,就向下俯冲而去。
内八控速,压边转弯。
灵活摆尾,犁式直滑。
都是陆临意教过?她的技巧。
心一开始吊着,到后?来随着越来越快的节奏,越来越大的风呼啸而过?。
反而是从心底产生的爽利。
越过?许多人,脚下反而越来越稳。
以至于到了最后?,甚至有人在路边冲她吹起口哨,“Oh,thats
!”
原来她可?以做到,离开了陆先生,她把他交给自己的知识,运用?的很好。
只是快转刹车,停在山脚下时,许岸的眼?眶还是泛了红。
那时候她抓着陆先生的胳膊,半跪在雪场嚷着自己害怕,他拍着自己的头,哄小朋友似的诱哄着自己,说晚上带她吃乳酪蛋糕的画面像是回旋的电影过?境,在脑海中回放。
她仰着头看着禾木的美景问他,“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陆先生笑着许诺,“明年带去你瑞士,后?年去挪威,我带你去遍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可?好?”
陆先生,明年如约而至,我也当真来到了瑞士的少女?峰。
可?你又在哪那?
许岸缓缓蹲在地上,抱膝落泪。
原来,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我也还是好难过?好难过?啊。
丁悦然下来时,人摔的惨烈,挥着雪板去骂傅一洲,愤愤的很。
傅一洲心虚的躲闪,“都是第?一次上高级滑道,为什么人家许岸没事,还是你笨。”
“傅一洲!你说谁笨!”
傅一洲滑走,丁悦然去追。
许岸站在身后看着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模样,眼?眶的红被雪镜遮挡,让人无法辨析。
什么时候开始,她看着旁人的暧昧喜悦,会?有这种欣慰慈悲的心态。
可?明明,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
=
陆家今年的除夕家宴,定在了北青宴宾楼。
老牌的国字头酒店,六楼最大的房间规格高,恰好可以望到故宫的全貌。
每年除夕,这?个?位置都难以预定,多是早早就定好的高规格宴请。
陆临意听到郑管家给他汇报时间地点时,便明白了用?意。
陆浦山是个?传统的人,能让他在新年夜在这?种地方定下年夜饭,自然揣了别的意图。
“天”字包间,是大间,十五人起的规格,容纳上庞家,恰到好处。
陆临意有些乏,眼?底倦意,觉得这?场闹剧越发无趣。
父辈们赌的便是他不会?把事情闹得难看。
守着两家人把事情敲下,自然没有他再挣扎的余地。
更何况庞权这?次重用?,就连陆国忠都要卖他几?分面子?,陆临意日后?儒意集团的发展,缺不了宣传口的正向引导。
这?件事情,是双赢,若是拒绝了,则是双输。
陆浦山赌的就是他这?个?孙子?不会?这?么拎不清。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以前?说过?施宁的话。
这?群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别说亲孙子?,狠得时候,也可?以放弃自我。
今天这?场局他应了,这?婚就必结不可?了。
若是他拒了。
陆临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北青市的景致。
灰蒙蒙的,一片雾霾。
市里整治了许久,也还是挡不住一到冬天就呛人的烟气。
前?一段时间顾淮还来问他,是否有兴趣参与环保项目。
国家力推,手中自然也有渠道,做得好了,还能担上个?为人民服务的美名。
不亏。
陆临意那时候怎么说的?
整治得了环境整治不了人心,罢了。
顾淮看着他这?幅对?什么都恹恹的模样,多少有些愤愤。
给他看了张许岸的照片。
最初只是他在施宁的ins上看到了一个?和许岸同校的女?生给她评论内容,于是感兴趣的点了进去,才发现,当真是许岸的同学。
许岸偶尔会?出现在她发的照片里。
多是伏案读书?的侧颜,或是冷不丁的被喊名字,偏头看她时的回头。
An,再简单不过?的英文名。
于是顾淮瞒着陆临意关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两天看到他们去滑雪。
许岸站在山顶笑得灿烂而漂亮,下山后?,在采尔马特小镇的酒馆里喝酒,一张脸红彤彤的,三个?人凑在镜头里,笑得眼?眸晶亮。
和陆临意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
“你看看,许岸早都走出来了,新生活潇洒,二哥,不是我说,咱们什么姑娘找不到,不至于。”
陆临意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
果然还是那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小梨涡缀在嘴边,白皙明媚,人好像还多少长了点肉,脸颊饱满,喝了酒,红扑扑的诱人。
像熟成的蜜桃。
当真是比和他在一起时,还要快乐的生活。
没什么不好的。
他只不过?回到了没有许岸以前?的生活,对?旁的事物不算感兴趣,头疼依旧,失眠依旧。
可?集团运营的妥当,今年不仅创了新高,市值大增,连带着几?家子?公司都拔擢而出,成了圈内的头部。
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他陷入了困境中似的。
“这?不挺好的,她快乐就好。”
“她快乐了,你不快乐啊,要不二哥,我给你攒个?局,咱再去景德镇找几?个?捏瓷的姑娘……”
“顾淮!”
顾淮闭了嘴,知道自己失了言。
物化了许岸,也物化了别的女?生。
但也就像是陷入了混沌中,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开一扇明窗。
现如今看着窗外混沌。
陆临意想,春天快要来了,总要拨开云雾,让太?阳晒一晒腐烂已久的世界了。
=
2018年的年晚,除夕适逢情人节的第?二天。
北青宴宾楼还保留着情人节的专场布置没有撤去。
顶大的红色心形气球和缀满大厅的鲜花,就连钢琴区都被摆满了红玫瑰。
和中式的红灯笼、彩拉花一起,形成了别样的一种风格。
陆临意到达时,家里的长辈已经来得齐全,眼?看着他,多有几?分苛责。
陆国忠的面色不悦,“好在提前?通知了你半个?小时,不然人家庞家都来了你还不到,像什么话!”
陆临意扯了一旁非主位的椅子?坐下,环顾了一圈,当真和他想的一样。
陆浦山坐了主位,陆国忠副陪,空了主宾副宾的位置,再一旁是大伯和小他三十岁的三婚妻子?,还有他的母亲和姑姑。
就连陆瑶都来了,穿了黑色的连衣长裙,头发盘起,看起来端庄大方。
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给他发信息。
陆瑶:【听说今天会?见到新嫂子??】
陆临意没有回复,手机扔在桌面上,没什么看的兴趣,倒是一旁喝茶的碗得了他几?分意趣似的,把玩在掌心里。
惹得陆国忠训斥了句,“一会?儿人来了,你别这?副与你无关的样子?。”
陆临意从小就不算是乖张叛逆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跟着陆浦山,军事化的训练,不能哭,不能累,每日体t?能训练,还要进行高强度的文化课补习。
四岁大的小孩子?,已经可?以熟读各类儿童文学。
后?来大了些,谈艳玲和陆国忠回京,他跟在父母身边,母亲每日里疑神?疑鬼,父亲则往返于各类应酬,总也不见回家。
偶尔后?半夜回来,谈艳玲会?坐在沙发上哭。
起先是默默的,后?来就歇斯底里。
再后?来,他早早的出国读书?,虽是离得远,但成绩争气,考上的是最好的学校,读的是最难的专业。
按照陆国忠给他规划的道路,他会?走国企,然后?团派,最后?正式进入机关。
奈何陆临意在国外时创业,等到陆国忠发现,已经做得无法回避,规模庞大,引人注目。
这?从政的路,自此中断。
虽称不上结仇,但到底不甘,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再话头上数落他。
陆临意很少会?反驳什么。
更多的时候是觉得没有意义,话说多了会?累,让着他也就让了。
怕是因此才会?给陆家造成可?以拿捏,会?为了家族而低头的印象。
庞家人赶到时,陆浦山亲自撑着拐去门口迎接,姿态平和,给足了对?方面子?。
庞权自然也不敢怠慢,大跨步向前?,握住陆浦山的手,喊了声,“老首长。”
“这?是小女?蕤轩,蕤轩喊爷爷。”
庞蕤轩站定在身后?,一身红色呢子?大衣,配了黑色齐腰长发,年纪小,被父亲引着,甜甜的喊了声爷爷。
惹得陆浦山笑着,拍着她的手,说着,“好孩子?。”
一派其乐融融,仿佛已经瞬间变成一家人,不分你我。
陆临意站定在一旁,没有言语,看着他们寒暄热闹,最后?庞权端了笑意,引了一家人进了房间。
庞家来的人不算少,零零总总也有小十人。
本就是除夕家宴,偌大的房间坐满,足足二十人。
陆国忠自然举杯,“今天的日子?好,除夕日逢情人节,传统配西式,正好合了他们小年轻的心意,咱们今天坐在一起,起个?头,以后?都是一家人,年年共聚一堂,合庆合美。”
瞬时所有人举杯,庞权笑着,“今个?儿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明年这?时候,就能喝到喜酒了。”
“可?不,临意,”陆国忠偏头看向他一晚上都不作声的儿子?,“给你庞叔叔表个?态。”
陆临意转着手里的茶杯,看着这?一室的人,眼?底晦暗,嘴角的笑意却浓,开口与今晚的主题无关。
“庞部,听说钿逸园的茶不错,茶艺也精,还想改日请您去那里品茗闲聊。”
称了庞部而非庞叔叔,旁人不明所以,庞权一愣,眼?眸微微睁大,一张脸变得多少有几?分白,却控制住了情绪,到底是身经百战,见过?大场面的人,当下噙着笑,“看来世侄也好茶,那钿逸园的茶,的确不错。”
“我还知道有个?地方酒不错,正德庄的地下酒窖不少名品,改日请庞部您去参观参观。”
这?话出,庞权就越发坐不住,若说钿逸园是无意,正德庄就彻底表明,陆临意知道了事情。他藏的惯来严,他又如何得知。
人紧张,想问,却又碍于众人无法开口。
只最后?听到陆临意开口,这?次就带着几?分冷意和漠然,手里依旧把玩着那只茶杯。
“我这?人多少俗套,就偏爱些茶啊碗啊的,比如这?汝瓷公道杯,还是赵氏出品的对?味。”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重逢
路遥从酒店出来时,
特意?停了?停脚步,落在?了?最后,眼看着?庞权和陆蒲山手握着?在?车前寒暄,
人这才蹭到陆临意?身边,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哥,要不?还是说你牛逼呐,
能把老婆变妹妹,
愣是让庞蕤轩叫你一声哥,牛,
话说,
那?茶庄和酒庄里有什么??钱还是女人?”
陆临意?瞥了?抹余光给她,
眼看着?她那?副好奇巴巴的模样,
勾唇摇了?摇头,
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他当?真是不?知。
庞权再不?济,
也是大部委的主要负责人,
他就算是想要深挖,也不?可能手眼通天打?通公?安和银联系统。
不?过是仗着?儒意?集团下设的信息化产业子公?司负责北青市的天眼系统,
调了?近三年特别?是近一年庞权秘书的踪迹。
最多的便?是这两个地方。
让程源去?探,回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茶庄和酒庄,
在?北青市都算不?得中游的水准,低调朴实。
若是当?真是个奢华高端的会所,
这事或许压不?实,偏巧它太普通。
里面有人还是有钱都不?重要,心虚的人自会想得多。
陆临意?只需要运筹帷幄的把话点出来,庞权有他自己权衡利弊的方式。
更何况,他也不?屑于知道有什么?。
拿人把柄在?手上这事,
无趣。
好在?庞权识时务,在?酒桌上就扭转了?口风,直说这亲人比夫妻还要长?久,与其撮合两个暂时还不?熟悉的年轻人,不?如结个缘分。
让庞蕤轩现场喊了?干爸干妈,算是把这亲上加亲用另一种方式坐实了?。
陆蒲山一张脸算不?得好看,但刚刚听?了?陆临意?欲盖弥彰的几句话,看了?庞权的反应,便?知道这亲事定然是不?作数了?。
他这孙子厉害的很。
守着?两家的亲眷,生逼着?庞权现场说话,以后就再无反水的可能。
陆临意?这些年见人见事,自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起身端了?酒,把庞蕤轩这个妹妹认了?下来。
“儒意?集团虽是小了?些,但好在?做的比较稳,听?说蕤轩在?读艺术类,日后若是感兴趣,名下有几家画廊和展馆,可以让蕤轩挑上个自己喜欢的。”
这话自谦,儒意?集团现如今在?国内首屈一指,赚的盆满钵满。
艺术虽不?是主营项目,但庞蕤轩目前大一,有了?陆临意?这句话,前程梦想便?不?再担心。
便?是聂允安在?海外读到博士,也尚没有手里可以主事的一流美术馆。
这话,分量重,价值也重,足够安抚人心。
庞权的一颗心放了?大半下来,自然是明白?,这婚陆临意?不?想结,这关系却还想处。
为了?个姑娘做到这个地步,他只轻笑着?举杯,同他共饮。
“世?侄有心,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陆临意?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笑着?应道:“一家人。”
这事算是彻底定下。
陆蒲山和陆国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就看着?这场局,终究是被陆临意?自始至终的操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