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在应激反应时，必须要有方楚熙的气息在身边，才能逐渐平复下来。

    从他在那个盛夏，看见青年红着脸，问他是不是需要一个人，与他缔结婚姻关系。

    ……

    无数个瞬间，他曾以为自己的心情只是一滴落入湖泊的水，泛起一小片波澜后就消失不见。谁知经年累月，却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最终只能牵着方楚熙的手，低低道一句：“……我也记不清了。但好像从很早，就开始了。”

    方楚熙被那双眼睛里的深情与真挚所触动，下意识转过头，耳根绯红一片。

    等两人来到餐馆，陆云川才发现，餐馆早已被清空，只有他们这一桌有客人。

    角落里，钢琴师弹奏着一曲舒缓的小夜曲，侍者送上红酒与前菜。

    当红酒入杯，在摇曳的烛火与落地窗外的星辰夜色中，方楚熙忽而道：“陆云川。”

    陆云川抬头：“嗯？”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架餐车上放着一份蛋糕，被侍者推到了桌旁。

    蛋糕是很简单的样式，看得出来，制作者似乎是新手，摆得歪歪曲曲，奶油倒是勉强均匀。

    “我第一次做，不太熟练，但味道应该还不错，”方楚熙的脸微微红了红，“陆云川，生日快乐。”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的夜色里突然亮起一阵焰火，璀璨的金色，明亮灿烂。

    “……这不是我准备的，”方楚熙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但好巧。”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的话，对面的陆云川却像是静止了一般，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方楚熙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啦？”

    几秒后，陆云川才缓缓回过神，哑声道：“……谢谢。”

    生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这个词汇。

    陆家没有过生日的传统，他更是对于自己的生日毫不在意，前几年的生日大概也都是在出差中度过，只收到过方楚熙的电话和礼物。

    他本以为，今天只是方楚熙的一时兴起，谁知却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方楚熙但凡为他准备什么，一定都是用心的、细致而温暖的。

    他何其有幸。

    所爱至深的人，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仍然对他如初。

    “对了，还有礼物，”方楚熙从包里拿出那本《情人》，“这本来就是卖给你的。那本诗集被我拿回去了，拿一本新的赔给你。”

    陆云川接过那本书，沉吟片刻，道：“我也有东西给你。”

    方楚熙看着他，不明所以。

    几秒后，一个小盒子从陆云川兜里被掏出来，里面是两枚银色的素戒，还镶了小小的两颗蓝钻。

    “是之前记忆恢复时订的……”陆云川轻咳一声，“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送给你。”

    方楚熙想了一下才明白，这是陆总自己吃自己醋的结果之一，顿时有些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但他还是伸出手，对陆云川道：“帮我戴上吧。”

    银色戒环套上青年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蓝色小钻闪闪发光，是澄澈明亮的颜色。

    而他也如出一辙，将另一枚戒指套上了陆云川的手指。

    烛光摇曳，空气里泛着清浅的薄荷香。

    两只带着同款戒指的手扣在一起，方楚熙歪歪头，故意问他：“这枚戒指，以后都要戴着吗？”

    陆云川毫不犹豫地应：“嗯。”

    长长久久，直到生命尽头。

    方楚熙忽而压低了声音：“可是别人戴戒指的时候，都有表白哎。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表白一下？”

    陆总顿时正襟危坐，耳朵尖发烫。

    方楚熙眉眼弯弯，准备等着陆云川的那一声“我喜欢你”。

    谁知那人薄唇微启，是绻缱的、真挚的，极为珍重的三个字：

    “我爱你。”

    方楚熙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他笑意盈眸，轻声应道：

    “我也爱你。”

    窗外，晚风轻柔，树叶哗啦作响。

    爱意不知从何而起，一往而深。

    “如果爱，请深爱，爱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大概还有几章番外~

    第76章

    番外一·穿回高中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中，

    方楚熙浑身一颤，猛地从桌子前直起身来。

    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同桌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把一瓶可乐扔进他怀里:“救命，

    我从小卖铺回来的时候遇见老赵了，

    一会儿肯定要被她点名念叨……”

    方楚熙被冰可乐的温度一刺激，

    脑海顿时清明许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同桌:“董宁？”

    “干啥？”董宁灌了一大口可乐，

    砸吧着嘴。

    方楚熙迟疑地摇摇头，

    目光扫过周围熟悉而热闹的教室，一时有些恍惚。是因为他最近写的剧本是校园题材吗？这梦也太真实了，

    居然跟他高三时的教室一模一样，连同学和刚刚踏进教室的老师都无比熟悉。

    他翻开久违的课本，

    早已模糊的知识竟在此刻意外地清晰起来。班主任老赵把教案放到桌上，先噼里啪啦地批完董宁一顿，又指指方楚熙:“现在自由复习五分钟，我一会儿提问。方楚熙，你出来。”

    “是，赵老师。”方楚熙起身走出教室，

    他还记得他以前是班长，

    也是老赵最信任的几个学生之一，

    经常被委托一些班级事务。

    老赵推了一下眼镜:“咱们班最近要转来一个新学生，是从高二跳级上来的，准备跟你们一起参加高考。老师希望。你能带他熟悉一下咱班环境，让他适应适应。”

    方楚熙温和地笑了笑:“没问题，老师。新同学什么时候过来？我跟他先介绍一下班里的情况。”

    “他下午就来，你跟董宁商量一下，

    让董宁先去你后面的空位坐，你跟新同学坐同桌，”老赵看着眼前的得意门生，欣慰地点头，“那孩子也是高二的尖子，你们可以一起进步。”

    “对了，他叫陆云川，流云的云，山川的川。”

    方楚熙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

    紧接着，他的眼眸弯起:“好的，老师。”

    在董宁的鬼哭狼嚎中，方楚熙帮他换了桌子，又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之中答应给他抄晚上的英语作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梦境里会有陆云川，但他已经开始暗中期盼下午的到来——他真的很想知道高中时的陆云川到底是什么样子。

    好容易熬到午休时间，别的同学三三两两回宿舍休息，他在教室里翻着一本习题，心中思绪却全缭绕在一个人身上。

    只是翻着翻着，他忽而想起一件事——这是他的梦境，但是在现实中，他并没有见到过高中时的陆云川。

    也就是说，即使陆云川会出现，大概率也是成年后的模样，而不会有所改变。

    方楚熙不禁有些失落，那种好奇期盼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他忍不住想，等睡醒了之后一定要要挟一番陆云川，把他的高中照片骗过来。

    只是这个梦似乎太长了些，手中的英语单词都背了三页，他还迟迟没有醒来。

    班级的门“吱呀”一声，似乎是被午后的风吹动，方楚熙没有抬头，继续垂眸看着自己的笔记。

    一道清瘦的影子忽而落在他的书页上，挡住了他看书时的光。

    方楚熙下意识抬头，却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正站在他身边的空桌前，身上的校服懒散穿着，扣子解到领口第二颗，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一双桃花眼极为好看，却又极尽冷淡。

    方楚熙的嗓子顿时紧了紧，下意识问：“你是……陆云川同学？”

    少年挑眉，侧首看向他，声线偏低却又有着这个年纪独特的清朗：“有事？”

    方楚熙眨了眨眼睛，随即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好，我叫方楚熙，是你未来的同桌。接下来的一年里请多关照了。”

    陆云川淡淡“哦”了一声，随即把包塞进桌洞，然后埋在臂弯里睡了过去，耳朵里还塞上了一个蓝牙耳机。

    方楚熙在旁边又翻了一页英语单词，这一次，却一个字都没有看下去。

    身旁的人简直像极了他想象中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想起陆云川在这个年纪所经历的事情。高中时期，是陆云川成长十几年以来，唯一能在陆云明的控制下稍作喘息的空隙。

    他的心中涌现出一阵酸涩，忍不住垂眸看着身旁的少年，暗暗下定决心。

    总之都是梦……

    那就好好地对他，让小可怜感受一下来自学长的温暖。

    -

    “陆云川，一起去食堂吗？”

    “陆云川，我零食买多了，分给你一点。”

    “陆云川，昨天的数学作业有点难，你有不会的地方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董宁坐在后座，戳戳自己的新同桌丁晓峰：“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班长对新来的那么照顾呢。”

    丁晓峰正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抽空敷衍他：“因为他是新来的啊。”

    董宁摇摇头，一副他高深莫测的模样：“但班长不是这么热情的人啊，我跟他同桌两年，他都没有这么亲切地对待过我。”

    丁晓峰冷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

    董宁：“绝对不可能，我跟班长情义如山——班长！”

    方楚熙回头应道：“嗯？”

    董宁一脸期待：“放学一块去书店呗，顺带去买零食。”

    却见方楚熙冲他歉然一笑：“抱歉啊，我要跟陆同学一起复习语文。”

    董宁笑容顿住：“……哦哦，好的。”

    丁晓峰冷嘲：“情义如山。”

    董宁：“…………”

    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陆云川从数学卷子里撩起有些困顿的眼皮，瞥了一眼方楚熙，皱眉道：“我说过，你不用这么关照我。”

    从来到这个班级的那一天开始，方楚熙就莫名对他比对待其他人都要关注许多，他的冷淡态度能让其他人都望而却步，却偏偏挡不住方楚熙的热情。

    他本以为这是对待新同学的照顾，奈何一周过去了，方楚熙的热情依然旺盛得让他有些叹为观止。

    听了他的拒绝，方楚熙神色自然：“陆同学，赵老师说你的语文比较薄弱，所以才让我帮你复习。而且帮助你学习，我自己也在进步。”

    “……但我不需要。”

    陆云川的声音忽而冷了几分，他抽出自己刚刚做的那套卷子，从座位上站起身：“如果班长这么有闲工夫想要助人为乐，那就尽管去帮助其他同学，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话音未落，他就在晚自习的时间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教室，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与一整个班面面相觑的人。

    董宁顿时怒了：“卧槽，他什么意思啊班长！”

    “没事，”方楚熙摇摇头，跟讲台上负责暂时看纪律的学委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下。”

    如果是高中时期的方楚熙，或许还会因为这种冷冰冰的态度，而心生委屈，从此跟陆云川淡了交往。

    然而此时在高中生的身体里的，是一个来自于十二年后的成熟灵魂，选择的自然也是截然不同的路线。

    -

    顶楼的空教室，桌椅板凳散乱摆着，陆云川戴着耳机，在窗台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手里的试卷已经写了大半。

    方楚熙推开门，左右看看教室的环境：“这里倒是很安静。”

    陆云川的眉心一跳。在方楚熙走到他旁边时，他突然松开手里的笔，扯着方楚熙的领口将他抵在了墙上。

    “我说过，”陆云川声音冰冷，桃花眼中酝酿着汹涌暗流，“班长不用这么关注我。”

    “你突然晚自习离开，赵老师一定会追究的——所以我告诉学委，是我把你叫出来补习，”方楚熙高中时还没有长到成年后的个子，陆云川却已经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他有些喘不上气，“……咳咳，你先松开。”

    陆云川微微一愣，这才发现方楚熙的眼尾染上了一层红意。他肤色白皙，这抹红也就格外明显，像是春日的樱花花蕊。

    他后退一步，手下意识松开。方楚熙缓过气，平复了一下呼吸，又听见陆云川的话：“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

    方楚熙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真的不需要吗？陆同学，即使不是出于老师的嘱托，从个人意愿上，我也很关心你。”

    陆云川皱了下眉：“不需要。”

    方楚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展颜一笑：“好。”

    “回班里吧，不然老师回来没法交差，”方楚熙转过身，推开空教室的门，“我不会再烦你了。”

    陆云川望着他的背影，拿起自己的试卷，莫名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

    -

    一场风波还未起就烟消云散，然而一班的人都发现，班长对于新来的同学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了。

    “班长，我有题不会……”文艺委员愁眉苦脸的抱着题集过来。

    方楚熙弯起眼眸：“哪一道，我给你讲。”

    “班长，下节课体育，一起打球吗？”班里热爱运动的几个男生扎堆儿凑近。

    方楚熙歉意一笑：“我有点题要整理，你们去吧。等下课的时候我帮你们带水。”

    “班长！作业借我——”董宁在后座鬼哭狼嚎。

    方楚熙叹息一声：“这部分题比较难，今晚我给你推荐一套比较简单的同类型试题，放学一起去书店吧。”

    方楚熙的座位四周，从早到晚，每时每刻都是热热闹闹。然而陆云川的座位旁却冷清得像是腊月飞雪，自从发现他的性格极不好相处后，一班基本就没有人来触他的霉头。

    也是这时候，陆云川才忽而发现，他转过来之后耳边吵闹的情形其实都是假象，真正一直在跟他说话的，只有方楚熙一个人。

    但是……方楚熙似乎对谁都这么好，讲题、买零食、吃饭逛书店，他对谁都能露出和面对他时一样温暖和煦的微笑。

    而且，在那天空教室里，他对方楚熙说出那些话之后，方楚熙就真的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两个人每天的交流屈指可数，细细想来，字数最多的一句竟然是方楚熙不小心把笔墨甩到他桌上，说了句“抱歉，给你纸巾。”

    陆云川看着眼前那道迟迟解不出的数学大题，难得感受到了一股自胸腔里涌现出的燥意。

    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结果，没错。

    ……可为什么他却这么烦？

    他在心中啧了一声，把手里的试卷往前面的桌面一扔，抽出一本生物题集打算换换脑子。

    方楚熙看见他扔出去的那张试卷，顺口问：“最后一道题你没有思路吗？”

    陆云川神色一顿，几秒后，他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下意识用余光去注意方楚熙的神色，身旁的少年却眨眨眼睛，微笑道：“我也不确定自己的思路对不对，但估计你也不想听我的，还是一会儿等老师讲吧。”

    陆云川只觉得胸口一闷，接着他转过头，一声不吭。

    方楚熙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早已对过答案的卷子收入试卷夹，唇角带笑。

    这么别扭，还想听答案？

    美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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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番外一·穿回高中（2）

    方楚熙抱着一沓试卷回教室，

    被赵老师在半路上截住:“楚熙，这段时间跟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方楚熙回道:“还好吧。”

    赵老师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之前的班主任给我说过，他性格一直都很孤僻，

    不喜欢跟人交流。我让你帮他，

    也是为难你了。”

    方楚熙笑了笑:“没有这么夸张。”

    “你不用给他说话，

    这两天我也看清楚了，”赵老师摆摆手，

    “你想把同桌换回董宁吗？正好丁晓锋也是个不爱说话的，

    他们俩坐在一块，也互不打扰。”

    方楚熙却摇摇头:“我觉得不用，

    老师。”

    赵老师皱起眉:“真不用？”

    方楚熙应道:“嗯，其实我觉得，

    我跟他相处得挺好。”

    赵老师哑然几秒，接着拍拍他的肩膀:“那好，回去吧。”

    方楚熙一笑，随即抱着试卷回到教室中。

    而在走廊拐角处，一道高挑的身影默不作声地靠在墙壁上，捏紧了手里的空酸奶盒。

    这节课是自习，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陆云川拿着本单词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方楚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写着今晚的数学作业，

    今天的大题不难，但需要绕的弯是一个没少，还是挺费脑子的。

    还没等他写完第一题，身旁的少年突然转头看向他。

    “为什么不答应老师换位？”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方楚熙能听清的音量问。

    方楚熙的笔尖顿了顿，随即抬起头:“为什么要换？”

    陆云川与他对视:“老赵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