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东咬着沁血的牙关:“她最近到底怎么样了?就这么回沪市,娘家有给她安排工作吗?如果没有工作,她在娘家会不会被嫌弃?万一被嫌弃了...”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知安姐。”王颖挑了挑嘴角:“如果你足够了解她,你会知道她很自信、很要强,娘家给不了工作,丈夫有工作不舍得给,她就自己考大学,凭她的聪明才智,什么样的好大学考不上呢,区别只在于有没有人在后面拖后腿,耽误她考大学罢了。”
顾砚东彻底沉默,眼眶红红的,发不出除无声悲鸣以外的任何声音。
是了,他们认识的时候,叶知安是才十八岁,高中只读了一学期就下乡,没接受过正统教育,可她真的很聪明。
下乡前三年就凭着自己在村里的医务所留下名字不说,入职驻地医院以后,更是表现良好,比起科班出身的也都不遑多让。
勤勤恳恳做了这么多年无证行医的驻地医生,高考一恢复,她迫不及待就报了名,挑灯夜战的复习,却两次高考落榜。
第一年,是因为顾子衡,顾子衡刚好在高考前几天生病,她熬夜照顾,损耗了精力,等不及下考场自己就高烧晕倒了。
第二年,应该是因为他。
他刚好出任务受伤,她不放心其他人,亲自照顾直到他能下床,后来虽然如期去了考场,但也没拿到好成绩,与她梦想中的沪市大学医学院差了好几分。
一连两次失败,顾砚东早就默认叶知安考不上了。
没想她在江语晨的巨大压力下,痛定思痛,反而考上了。
是因为急着想离开他、离开顾子衡,想什么都不要的离开,所以一切困难,她都可以努力去克服吗?
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顾砚东的脸。
茫茫然的回家,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终于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许多之前未发现的小细节。
窗台上的花盆,桌上的笔筒,衣柜里的衣服,书架上的书,就连床上的枕头,都只剩下了一个。
她亲手抹除了她存在过的一切。
她那么的恨他,连半点念想都不想留给他。
“啊!”顾砚东烦躁的锤了下床板。
巨大的声响,震得门外的顾子衡抖了抖:“爸爸,你又在生什么气?江阿姨说她不走了,把她的名字换给我妈妈,就我们一家三口走,是吗?”
顾砚东沉着脸,看顾子衡明显有些害怕,但也强自壮胆的小脸。
口口声声的江阿姨,他对江语晨的感情是真深啊。
宁愿要毫无血缘的江语晨,也不要疼了一天一夜把他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妈妈。
顾砚东猩红着眼,喘着粗气:“一家三口回北城不好吗?你爷爷奶奶早就想我带你和妈妈回去,正式把你和妈妈纳入顾家族谱了。”
“可是...”顾子衡还在犹豫。
顾砚东直接发怒,劈手抓起手边的枕头,用力的一砸。
长腿同时迈到顾子衡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用力掰住了他的肩膀:“可是什么?为什么不要你妈妈一起?是嫌她饭做得不好吃?衣服洗得不干净?还是照顾你不够用心?她那么的爱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为了你一点一滴的放下曾经的骄傲,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好妈妈,你凭什么不爱她?凭什么回北城都不想带她?”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顾子衡惊吓过度,哭出了声:“爸爸是你说的...你说妈妈粗鄙没文化...教不好我...要我多跟江阿姨学习...多照顾江阿姨...我都按着你的要求去做的啊...你怎么...怎么...呜哇...”
真的是他吗?
是他这个爸爸没做到位,一手促成了一切吗?
要不然怎么江语晨那么说,顾子衡一个小孩子,也这么说。
顾砚东不愿相信,一句句泣血的言语,又由不得他不信。
捉着顾子衡肩膀的双手,无力的垂下,虚软笨拙的身子,也跟着瘫倒,瘫倒在冰凉的水泥地面。
两行热泪,顺着他深邃的眼窝,无声的砸了下来。
第11章
夜,渐渐深了。
顾砚东悲痛过度,不吃不喝不动的在地板上躺了一夜。
顾子衡无人关注无人照料,哭累了睡过去了,也在连盖被都没铺开的硬板床上睡了一夜。
天亮了,太阳光放肆照了进来。
顾砚东洗了把冷水脸,人就精神过来了,顾子衡却没那么好运气。
年幼的他扛不住晚上的低温,直接冻到发烧,高烧到几乎晕厥了过去。
缓过来的顾砚东,抱着顾子衡拼命跑向驻地医院。
看着打着点滴又睡了过去,只有红扑扑的小脸透露着昨晚委屈与不安的小孩子,顾砚东脑子里浮现的,不知怎么的就是叶知安瑟缩在禁闭室的画面。
禁闭室那么小,环境条件那么恶劣,向来是犯了大错的军人才会进去的场所。
叶知安一个人在里面呆了三个晚上,她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当时她都想了些什么,是否有想过他,想过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查出点什么、会不会去救她?
三天惩罚结束,他去禁闭接她,他问她想清楚了没,她说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是怎么样,才说得出错了的这话。
是心彻底死了,只想找到证据,把他们也都扭送进去吗?
她都有这样的想法了,为什么不多等等,她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