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在继续。
日拢西山,程家墓碑。会困住谁?年久月深。
爸爸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二十四小时都在忙,他很正常,没有过度悲伤。
只是偶尔在某个清晨,他会推开卧室的门问上一句:“微月,早上喝燕麦粥吗?”
妈妈给他挑的每件西装领带,都是最合适他哥哥的。
爸爸没有换掉,甚至默许一样,跟他的哥哥越来越像。
他无法遗忘,无法释怀,又无法愤怒。
到最后。
怀着补偿的心理,心甘情愿做了他哥哥的替代品。
如果你看到。
会高兴一点吗?
会回头看看我吗?
哪怕只看我一眼也好,程微月。
爸爸没时间照顾我,把我交给奶奶。
奶奶是个很奇特的人,她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插手。
半个月后,我打伤了同学,用一把美工刀。
让他在脑袋上缝了三针。
爸爸问我为什么,我说,他说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医生说我心理上受了很大刺激,是创伤后遗症。
那晚爸爸抱着我,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阿如,别这样,求你了......”
我没有动。
奶奶把我领出来,跟我说:“阿如,别怪你爸爸,也别怪妈妈,他们都是可怜虫。”
我又问出我的困惑,究竟什么是替代品。
奶奶安静很久,徐徐道:“这是一场比谁更情深的持久战。”
她在当年,看着那个跪到在秦怀生骨灰旁的小姑娘哭得痛不欲生。
又在如今,看着爸爸戴着眼镜,打上领带,模仿着那个小姑娘意中人的模样。
奶奶也尝试阻拦过,拦不住妈妈的执拗。也警告过爸爸,却拦不住最终自食恶果。
这个故事里,没有赢家。
慕子阳要出国了,临走前看了我,送给我一只兔子玩偶。
爸爸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却愿意跟他谈话。
他曾以为,他很了解程微月。
直到她死后。
他才发现。
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听了很多关于妈妈跟他哥的故事,从慕子阳这里,从心理医生这里。
兀自想起曾经问她的话,低声一笑。
“那么爱吗?”
第二十六章
“就那么爱。”慕子阳说。
“那天叔叔来找你妈妈,只是怕她在回忆里把自己困得太久了。”慕子阳拍拍我的脑袋。
“她是清醒的沦陷,我把她惹生气了,很抱歉。”
只是没想到,那次不欢而散,就是朋友之间这辈子的生离死别。
我抿着唇:“那妈妈现在开心了吗?”
慕子阳愣了一下,缓缓点头:“她去见了她爱的人。”
“那妈妈要开开心心。”我小声说,“开心就好了。要不然,妈妈总是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慕子阳沉默不语。
谁都有错。
孩子没错。
谁来承担。
“你妈妈在天上,会希望阿如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