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苏稚杳贺司屿 本章:第42章

    苏稚杳眼前闪过亮白的光,脑子直接空了,无力地闭上眼,软在他指下,眼尾多出一抹娇艳的红晕。

    她现在闹也闹不得了,连手指都不想动,像林黛玉,泪光点点,娇声微微,安分得很。

    贺司屿扯开她腕上的领带,唇移到她耳旁,呼出热息:“感觉好么?”

    他在问她,対他刚刚的服务满不满意。

    苏稚杳脸热,但挺有骨气地,含糊着,支吾说:“还可以吧。”

    贺司屿听得笑了,还真像不到位,继续服务她,腰下的羊脂玉还捏着,头低下去,又叼住了她身前那块羊脂白玉。

    某人嫌领子不够低,再拉出一道裂帛声。

    这套旗袍算是废了,一看就是独一无二的高定货,都不知道店主得多心疼。

    苏稚杳呜哼闷在嗓子眼里,半嗔半怨:“谁大白天就要……做坏事的?”

    贺司屿拉开她乱跑闹腾的胳膊,环到自己颈上,俯视着她。

    藕荷色织锦缎松松挂着,里面的小布料丢在枕边,苏稚杳眼睛闪烁水光,双颊一片红,欲人又可爱得很。

    像一只小兔子,呆呆萌萌的。

    平常敢得很,一到临头就犯怂。

    贺司屿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用她的原话回答:“哥哥这不是喂不饱么?”

    “……”微信聊天的记忆复苏,苏稚杳瞬间怂怯下去。

    贺司屿贴在她耳廓,耐人寻味地低哑着嗓音说它也是。

    庭院里的私汤蒸腾着热气,汤池四周有薄纱垂落,雾气氤氲间,衬托得氛围隐秘又迷离。

    高跟鞋啪掉落在地,贺司屿托着苏稚杳,迈进温热的汤池里,放她坐在浅水区的台阶上。

    散碎的藕荷色织锦缎浮在水面上,波纹圈圈漾开,水中有浮力,膝关节抵在他肩容易坐不稳,苏稚杳牢牢锁住他脖颈,生怕滑下去。

    贺司屿唇落在她湿漉的颈侧:“那几个哥哥帅么,看你们聊得挺愉快?”

    犯起醋劲的男人周身都是危险的气息。

    “没、没有,就聊了几句。”苏稚杳小声解释,还是没抑住透出几许似嗯再听又似啊的音。

    他突然重了一下:“几句?”

    苏稚杳冷不防长呻,她不应,某人紧接着就故意放缓磨着她,像是给她尝个甜头,再把糖果拿远,苏稚杳本能凑过去想要主动,被他摁回去。

    “都聊什么了?”他慢条斯理再问。

    非是要她回答才给。

    苏稚杳抱着他脖,脸压在他颈窝,可怜地呜着声,不得不老实答话:“没有没有,他们想要交朋友,我说我男朋友会不高兴,没有答应……”

    贺司屿拨开她沾在锁骨的湿发:“是么?”

    苏稚杳被吊在最高处身心都难受得不行,稀里糊涂地应声,委委屈屈地唤他:“贺司屿,贺司屿……”

    “叫什么?”他循循善诱,倒是很有耐心。

    苏稚杳在他怀里撒娇扭着,用她最擅长的卖乖,捡他爱听的话,软声软气地说:“哥哥,哥哥快点儿……”

    贺司屿喉结连着滚动几下,女孩子这副模样,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可苏稚杳一分一秒都等不及,拖着情到深处的绵软腔调嗔他:“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贺司屿虚眯起眼,扯唇笑了下。

    苏稚杳很快就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她被他提起,推着伏到池边石壁上,他从背后捞起她右边那条细直的玉白,嗓音沉在她耳畔:“扶稳。”

    午后阳光灿烂,照在雪山,天地如水晶雕塑闪闪发光,光线落进薄纱里,在池面洒下金箔,在暖烫的水雾中融化。

    如同海边突然涨落起巨大的浪潮,汤池里水声哗响摇曳,接连不断击打在壁,热水晃出波波洇在地板。

    苏稚杳就是那个站在海边,要被猛烈的潮水冲走,得逃生的人,不得不竭力扒住沿边,润泽的唇微微张开,发出克制不住的低低音节,接近喵呜,很轻但格外动听。

    发昏间,她视线朦胧,望见他支在池边借力的那只手。

    下意识,凝着他泛粉的手指头看。

    苏稚杳发麻,稳不住滑落浸没水里,被他揽腰一把拎回上来,不容躲避地继续疾风骤雨,那劲狠得似乎是要让她一次彻底明白,他到底行不行。

    她眼尾勾出的红痕越发浓郁,睫毛沾着湿嗒嗒的水珠,不晓得是溅出的池水还是泪。

    阖上眼,苏稚杳嗓子都哑了,欲哭无泪地想,真不该去激一个荷尔蒙旺盛的男人。

    不知多久以后,海边的潮水退去。

    苏稚杳昏乎乎地趴在池边,神志不清差点晕过去,连呼吸的力都无。

    贺司屿没和她分开,就那样抱她坐到池下台阶,泡在温热的汤池里。

    他的衬衫还在身上敞着,苏稚杳软绵绵背靠在他胸膛,织锦缎歪在肩头要坠不落,残碎的下摆悠悠漂浮在水面,乍一看,仿佛什么都做尽了,又好像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苏稚杳浸在暖烘烘的汤池里,昏眩的神识慢慢归位,缓过劲,意识到自己还被按着坐在那里,哪怕是结束了,依旧感觉明显。

    她又羞又耻地挪了两下,声音还是虚软的:“你出去。”

    “不想。”他别有深意地和她耳语说,里面比温泉的水还要暖。

    苏稚杳脸红到发烫,装听不懂,气息薄薄地嗔道:“出去呀……”

    贺司屿鼻息热在她颈窝:“自己饱了就不管我了?”

    这叫什么话,明明是他怎么都叫不停。

    苏稚杳咬住下唇,心一横,径自怼回去:“你就没饱吗?”

    “没有。”

    “……”

    苏稚杳不再吭声。

    她算是发现了,男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物种,像非牛顿流体,轻碰似水,来硬的就坚如磐石。

    如同掌握了一门驯化术,见他有再劲挺的趋势,苏稚杳心尖一颤,忙机灵地回过上身,抱住他头颈,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唇,放软调子哄他:“不要了好不好,贺司屿……”

    她双颊还飞着红,潋滟的双眸里映着他的脸,嗲嗲地撒起娇来,哪怕知道她是刻意为之,也动人得要命。

    贺司屿凝了她半晌,女孩子都这样了,他有再重的欲想都不好发作:“疼了么?”

    他语气一柔,苏稚杳嗯声仰起头,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温糯得像个小孩子:“要哄。”

    贺司屿在她的依赖里笑起来,抱她出了汤池。

    那天的午觉,苏稚杳和宋黎都在卧室里睡到了日暮西沉,下午的计划直接泡汤,再出门,多了两个男人。他们倒是也不打扰她们玩,只是跟在身后和保镖似的,没人再敢靠近她们。

    苏稚杳和宋黎也习惯了,达成共识走在前面,无视那两人,手牵手自顾逛礼品店。

    谁知两个男人太惹眼,短短时间,就引得许多没认出他们的姑娘频频上前搭讪。

    甚至有个风情万种的俄罗斯美女,穿条性感的低胸分叉长裙,婀娜地走到他们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不会太清白。

    苏稚杳和宋黎正在店面前挑着玩偶,循声回首,就看见那俄罗斯美女撕咬了下唇,又意味不明地舔唇角,目光在贺司屿身上移不开,指尖却是沿着盛牧辞的外套袖子攀上去,看唇形,她应该是在问他们,要不要“pytogethertonight”.

    在女人想用丰满蓄意去挤贺司屿时,苏稚杳蓦地扔下手里的玩偶,迅步过去,一把将贺司屿扯到自己身后,和女人面対面。

    凶巴巴地说:“Heismine,goaway!”

    女人愣两秒,抱起胳膊在露出一半的波涛下,目光毫不遮掩地上下来回打量着苏稚杳。

    苏稚杳凛着一张脸,也不怯场,昂首挺胸地瞪回去,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恶女模样。

    那位俄罗斯美女挑了挑眉,勾着媚惑的腰肢走了。

    苏稚杳倏地回身,恼火地瞪住某人:“她都靠过来了你不知道推开吗?”

    贺司屿开口欲言,这姑娘一秒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随即就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你狡辩呀!”

    “……”这是把他的死路活路一并堵死。

    贺司屿失声片刻,不由笑了。

    那女人过来,他一眼没瞧,半个字都没搭腔,准备要躲的,她先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这罪名他担也不是,不担也不是。

    男人最优良的品德,就是不和姑娘家讲道理,贺司屿低下头,不争不辩,认错的态度端正:“下次不会了。”

    苏稚杳胳膊一抱,傲娇地哼声,别过脸去。

    盛牧辞在旁边好戏看得乐呵:“妹妹可以啊,瞧把咱们贺老板管得服服帖帖的。”

    话落就被宋黎踹了一脚。

    “她碰你了,你也别想赖过去!”

    “她碰我了么?”盛牧辞没敢再笑,还挺冤的,问:“宝宝,我刚都在看你呢,真没留意。”

    宋黎懒得搭理他。

    嫌他们太招摇,苏稚杳和宋黎没再逛,去了养生室做全身spa,两个男人像被关禁闭,在隔壁的小房间里持久等待。

    做完spa心情愉快了,她们就在包间里唱歌。

    包间投下明暗变幻的光影,两个女孩子穿着浅粉色桑拿服,一人一只麦克风,手拉手站在屏幕前,一起唱着。

    也许是点歌机自动生成的歌单。

    播放到一首经典老歌《最浪漫的事》,节奏甜蜜又温情。

    苏稚杳和宋黎身子摇摆着微微的幅度,溢出清甜的嗓音。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盛牧辞懒洋洋翘着腿,被这俩姑娘惹笑:“小小年纪,听的歌还挺有年代。”

    已婚和未婚,存在着不同心态。

    贺司屿靠在沙发里,目光始终落在苏稚杳身上,看她弯着眼睛笑,看她认真唱歌,无论哪首歌从她口中唱出来,似乎都变得好听了。

    就连两句简单的歌词,都像是钻进骨髓里的情话,让他意动心驰。

    -

    结束昀山之旅后,贺司屿又在京市陪了苏稚杳几天,才因工作回到港区,苏稚杳还有几节公司安排的钢琴课要上,不能同他一起去。

    尽管他们无法时刻黏着,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但苏稚杳觉得,这样的感觉也很好。

    这和三年前不一样,知道只要想念了,随时都能见到彼此。

    有尽头的等待是一种乐趣。

    而不是三年前那样,分分钟都找不到盼头,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在无望的无底洞里,下坠下坠再下坠。

    不过苦难都熬过来了,虽然偶尔夜深人静时,独自梦中醒来,想到过去,心里依旧会空空的。

    春节,苏稚杳去了沪城。

    那年她要和苏家断开,苏柏自觉愧対这个女儿,不顾温竹音反対,执意将名下五成的股份都转让给了苏稚杳。

    当时罗西家族处处针対贺氏,外界新闻众说纷纭,苏稚杳很怕贺氏撑不过,没客气收下了苏氏股份,转成现金,全部投进了贺氏的股市。

    她抛售苏氏股份,一意只想尽力支持贺氏,谁承想阴差阳错,她的亲叔伯在二级市场高价收购了她的股份,持股远超苏柏,夺走了苏氏的控股权。

    苏稚杳得知情况时很惊讶,因她无意之举,苏柏不得不退下让位,但惊讶也只有短瞬。

    反正她同苏家再无瓜葛,他们如何,她都不关心。

    这几年春节,她都是在沪城陪妈妈过的。

    苏萨克氏症候群的病症罕见,病历稀少,医学上在治疗方面的研究相当困难。

    这些年,乔漪的情况还算稳定,但也不是太好,她并没有如某些病例那样自然改善症状,反而畏光越来越严重,每日都只能待在窗帘紧闭的病房里,唯有一盏昏黄的小台灯,见不得再亮的光。

    因太多年不见阳光,乔漪的身子骨很弱,面色苍白,像漂亮温柔的吸血鬼,脸和唇都没有血色。

    每回见到她,苏稚杳都要偷偷跑到浴室里抹眼泪,再出来时又是笑盈盈的模样。

    除夕夜,窗外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升上夜空,相继砰响着绽放。

    孟禹全年无休,在病房里给乔漪做过检查后,收起听诊器和设备,一边说道:“都正常,不过还是少吃些糖,小心蛀牙。”

    他声音温和,话里带着调侃。

    乔漪靠在病床前,下意识看了眼一床头柜的糖纸,竟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这闲着,也没事做。”

    “就是贪嘴。”孟禹笑着,有几分惯纵的语气:“你上学那会就爱吃……”

    话音止住,孟禹敛了下神情。

    逾矩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及时压了回去,孟禹再开口时,一如平日端方:“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杳杳聊。”

    迟疑顷刻,他深刻地看了乔漪一眼,还是说出那句:“新年快乐。”

    苏稚杳看在眼里。

    这三年,很多事她都看得出来,比如,孟禹対她妈妈的心情。

    “孟禹——”

    乔漪突然唤出一声,孟禹在门口停住脚步,回过头,见半明半暗里,她柔和的脸庞浮出浅浅笑意,対他说:“新年快乐。”

    孟禹眸光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下,笑着点了下头。

    “妈妈,我送送孟教授。”苏稚杳随手拿上一盒礼品装的饼干,追出去。

    廊道空旷深远,孟禹穿白大褂的背影渐渐走远,影子在地面拉得长,显得他人孤寂落拓。

    苏稚杳喊住他,跑过去。

    她那那盒饼干递给他,微微喘着气说:“孟教授,新年快乐。”

    孟禹略顿,笑着接过来:“新年快乐杳杳。”

    见她还有话要讲,孟禹耐心等着。

    苏稚杳看着他,他到这年纪,尽管还有着俊朗的温润气,但抵不住岁月,他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头发也有了灰白的痕迹。

    “孟教授。”苏稚杳望进他的眼睛,想了想,不显山不露水地问:“终身不娶,值得吗?”

    孟禹眼波微漾。

    她没有直白问他,但他知道她在问什么,暗恋她妈妈二十多年,从学生时代到如今知命之年,没有希望没有结果,值得吗?

    孟禹在阵阵烟花声中静默了很长时间,垂着眼,突然笑了一下,轻声说:“感情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这回轮到苏稚杳愣住。

    他抬了下手里的饼干盒,眉眼含着笑意:“谢谢。”

    苏稚杳在原地,望着他背影远去,兀自陷入深沉的思绪里。

    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苏稚杳低下头,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出一通号码。

    电话接通,男人温沉的声线在耳边轻轻响起:“怎么了,没有陪你妈妈?”

    苏稚杳在他的声音里笑了:“没事,就是想和你说,新年快乐。”

    他在电话里也是一声轻笑。

    苏稚杳抬头看向窗外斑斓的烟花,又说:“上回和你说新年快乐,还是四年前呢。”

    当时他问她,他们是哪种朋友。

    第61章奶盐

    苏稚杳和贺司屿从未曾共同度过春节,就是四年前,那句新年快乐也是在短信里。

    当初是故事的初始,她还在想着如何将他钓到手,一切都只是萌动的模样。

    那时,她给他发了八个字。

    新年快乐,岁岁安康。

    之后,上帝就偷走了他们中间的三年。

    苏稚杳站在住院大楼顶层的过道里,四下半明半暗,悄寂无人,她越过玻璃窗望出去,夜空升起团团盛放的焰火,将她仰起的鹅蛋脸照得忽亮忽暗。

    她手机握在耳边,对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贺司屿。

    过去三年,每年都想和你说。

    可她不敢找他,也找不到他,唐顿庄园般的港区贺家别墅,困他在里面三年,也成了弹丸之地,苏稚杳总惦记着,他被管制的那些日子,无不无聊,有没有人和他说说话,他承受了二十多年的阴暗,心都是冰的,得要有人陪陪他……他曾说他这盆冷水被她煮沸了,她就不想他再凉回去。

    还有春夏雷雨天气,他犯病了要怎么办。

    其实这些才是重逢那夜,她想要问的,可当时她扑在他怀里哭得透不过气,三年太久了,发生过太多事,怕听到他过得不好,尽管知道他不会说。

    千言万语,也无从讲起。

    最后只有哑着哭腔问他,你有想过我吗?

    他回答,每天。

    苏稚杳想说的是,她每天都不敢想他,但又时常克制不住。

    所以她弹奏的钢琴曲,总是那么伤情。

    人在特定的日子里,感受着节日的气氛,就特别容易感性,熬过最难的时光后,心里留下的痕迹,再回忆一遍过往,又多出别样的心情。

    她说完话,就安静了。

    贺司屿似乎是能随时感受到她的情绪,声音融在夜色里,缱绻着,温柔唤她。

    “杳杳。”

    苏稚杳轻轻呼吸着,耳旁,他温沉的嗓音继续从电话里传出来。

    “我在。”他说:“随叫随到。”

    都过去了,以后他不会再消失不见。

    苏稚杳被烟花映亮的眼睛里溢出笑意,她垂下眸,想着什么。

    “今天有人和我说,感情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苏稚杳轻声开口:“这个人,等了一个人二十多年,生命中最好的时光都用来等待了,可他好像还是愿意等下去……我突然就觉得,那三年没什么了。”

    “其实再有几个三年,我也是愿意等的。”

    对面静了三五秒,他忽然低笑了下。

    说:“别了。”

    她在同他表明心迹,他却是这反应,苏稚杳刚酝酿出的那点矫情烟消云散,恼嗔道:“什么啊?”

    贺司屿略叹:“我等不了。”

    显然这直球式回答极不讨女孩子喜欢,苏稚杳努努嘴,哼声,低着头,靴子踢了下瓷砖。

    听见她的不悦,贺司屿笑着,说出后半句:“也不会再让你等。”

    他这么一说,她心情就好一点了。

    苏稚杳抿住唇角扬起的弧度,故意不吭声。

    贺司屿接着说道:“那家粤菜馆的手摇留声机,我托人收下了,每天都用它听你的曲子,每天都在想你。”

    他停顿顷刻,似在回忆:“管制结束那天,第一次听到你的《下雪了》,想着,下雪了,该要见你一面。”

    结果在机场,他们还真就遇见了。

    苏稚杳喉咙冷不防微微哽了下。

    这是她头一回听到他描述,自己独自在别墅里的生活,尽管只是简略到不能再简略的一句。

    说什么该要见她一面。

    那时候他想的,肯定是偷偷看她一眼才对。

    现在再回想起来,苏稚杳心还略有余悸,幸亏他们兜兜转转又撞在了一起。

    苏稚杳不经意弯起唇,将他的名字叫得柔声柔气,尾音拖长,裹挟着依赖和撒娇:“贺司屿——”

    “嗯?”他鼻音含着丝笑。

    她嘀咕,秋后算账:“还好没让你得逞。”

    这没头没脑的话,贺司屿却是听懂了,鼻息很轻地透出一声笑,倒像是默认了,什么都不管,他们这辈子就这么纠缠到底。

    “你妈妈身体还好么?”贺司屿问。

    苏稚杳手肘支在窗边,舒服地伏着,扬着愉悦的调子“嗯”了一声。

    贺司屿在电话里说:“我让人送了几样补品过去,差不多能到医院了,自己挑的,应该还不错。”

    闻言,苏稚杳放慢呼吸,感到意外。

    这个动动手指签个字就能牵涉几亿几十亿,一向冷心冷肺,最懒得做表面文章的男人,竟然特意腾出时间,亲自给她妈妈挑选补品。

    俗话说爱屋及乌,苏稚杳心里暖融融的,声线不自觉地裹上甜蜜:“岁数大就是不一样,考虑事情都要周到些。”

    贺司屿笑叹:“是不比我们小貂蝉年轻。”

    这回轮到苏稚杳哑然,他一叹息,她便错觉他因自己的话内心受伤。

    “这样、也挺好的。”苏稚杳支吾着,想了想,再小声地添补一句:“我就喜欢成熟的男人……”

    他笑了下,慵懒的,没说话。

    苏稚杳心里莫名发毛,不动声色把话题往回岔,故作调笑的语气问他:“你怎么突然这么殷勤,还想着给我妈妈送东西?”

    贺司屿也不藏着掖着,明明白白地,用他那动听迷人的磁性嗓音,说:“私心想你早点回来,所以献献殷勤。”

    这人……真是越老越会说情话。

    苏稚杳不经意笑出声,手机及时拿远了,才没被他听见,手机再移回耳旁的时候,他的声音正好传出来。

    “宝贝。”

    口吻很轻柔,是情人带着爱意的呢喃。

    苏稚杳完全就是小女生热恋时的样子,甜滋滋地应了一声。

    他语调斯理地说:“别忘了这里也有个人在等你。”

    在外狠厉无情的男人,却只对她是另一幅温情纵容的模样,能把人心脏都击得震颤不止。

    苏稚杳心怦着,转过身去,背靠着窗,垂着脑袋,欣赏自己新款的小靴子,半是扭捏半是抱怨道:“还说我呢,你自己都在美国,什么时候回来?”

    “取决于你。”

    他除了做那风流事时死不正经,平时的语气总是一丝不苟,可就是这正儿八经的语气,也直将苏稚杳听得脸热。

    “好好说话……”她微嗔。

    于是贺司屿就好好说话:“我一个人在那里待太久了,现在经常失眠。”

    苏稚杳蓦地想到跨年那夜,他也和她说失眠睡不着,大约是那三年都困在别墅里,影响了心理,留下的后遗症。

    她一下子就心疼了:“那得去看看医生,睡眠障碍,还是要趁早治疗。”

    “嗯。”贺司屿声线压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几时回来治疗我?”

    苏稚杳愣了下,还没回过其中逻辑。

    他又不紧不慢出声道:“你不在,二窈总喜欢趴你的钢琴上,不肯走,好像很想你。”

    她眨着鸦羽般的睫毛。

    听见他说:“我陪它一起坐着。”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长时间,聊得有一搭没一搭,偏就是谁都不想提挂断,美国是清晨,最后还是徐界过来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才不得不结束。

    苏稚杳手机放回口袋,眼睛里掩不住笑,踩着轻快雀跃的步子,回到病房。

    当时,病房里窗帘被拉开了,乔漪一身病服,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不算刺眼的烟花,清瘦的侧脸尽是拓落和失意。

    苏稚杳过去:“妈妈,怎么下床了?”

    乔漪不知在想什么,神思走得很远,这会儿才倏地抽回神识,回眸时有些呆滞。

    茫然了好几秒,她慢慢反应过来,牵出笑,依旧那般温和:“总觉得很久没有去外面看过了。”

    她说的是,总觉得。

    不是肯定句,是一种无端的感觉。

    苏稚杳眼睫轻颤。

    因患苏萨克氏症候群,她妈妈从风华正茂,到长发灰白,都在这间病房里,也是因为什么都记不长久,没有了时间概念,十几二十年也就没那么难熬。

    从前,每天对她而言都是新的一天,无所谓过去几天几月几年。

    但最近,苏稚杳隐约发觉,她眼里时常有低落的情绪,可孟教授刚做过检查,她各方面都很正常。

    也许是病症终于有改善的征兆了。

    苏稚杳心中生出一点渺茫的希望,挽住她胳膊:“妈妈闲不住的话,我推你到楼下转转?”

    乔漪莞尔着摇了下头,重新望向窗外。

    那一个瞬间,她眼底闪过的颓败,显得这间病房像铁铸的笼子,门是开着的,飞得出去,却不能飞出去,世界陷在一个臆想的空间里,不堪的悖论勒住她的咽喉。

    “时间怎么也消磨不完的。”乔漪声音很低,如同自言自语:“或许我还能做些什么。”

    苏稚杳发出一声疑惑,歪过脑袋去看她,不懂这话的意思。

    这时,响起敲门声。

    门口是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每个人双手都或拎或抱着东西,为首的那个有礼有节地微笑对她说,他们是替贺先生来送新年礼物的。

    所谓的礼物,都是很名贵难得的补品,摆得桌子都放不在,溢到椅子,再溢到地面。

    另外还有一束新鲜的貂蝉玫瑰,和一串独家定制的音符钻石项链,是给苏稚杳的。

    东西完好送达后,他们便离开了。

    那束貂蝉玫瑰摆放在桌面,苏稚杳还兀自沉浸在惊喜中,看了会儿项链,又弯腰去嗅花,发现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兴许是和其他东西一同空运过来的。

    上面的钢笔字牵丝劲挺,漂亮而有风骨。

    是贺司屿的笔迹。

    【京中雪落,静待归期】

    苏稚杳脸上浮现出柔柔的笑。

    “男朋友送的?”

    苏稚杳心噗通跳了下,偏过头,见乔漪靠回在病床前,看她的神情了然,她脸微红,放下卡片,过去坐到床边,有几分难为情地低着头,“嗯”了声。

    乔漪笑问:“他对你好吗?”

    “好,很好……”苏稚杳小声答完,迟迟不见乔漪询问,她慢慢抬起头:“妈妈不问是谁吗?”

    “不管是谁,对你好就行。”乔漪说。

    在母亲那里,苏稚杳是永远的乖乖女,双手撑着两边,头垂着,脸颊红红,耳根也红红的。

    乔漪曲起一指,轻轻刮了下她鼻子,好笑地说:“小姑娘谈恋爱了,羞什么?”

    被她这么一调侃,苏稚杳越发羞窘了,扑过去,把脸埋进她怀里,哼哼唧唧地耍赖皮:“没羞……”

    羞涩归羞涩,但心里是欢喜的,过了会儿,苏稚杳从乔漪怀中仰起一张小小白净的鹅蛋脸,乖声乖气地向她请示:“他平常有点儿忙,等空了,我带他来见见您。”

    乔漪笑着摸摸她头发:“行,我也瞧瞧看,是哪个坏男人把我女儿迷得神魂颠倒。”

    又逗她趣。

    苏稚杳拖着娇嗔的尾音:“妈妈!”

    母女俩都和小朋友似的闹起来,闹腾片刻后,苏稚杳靠在她臂弯里:“要记住哦。”

    乔漪笑着说好,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的厚本子和笔,翻开来,笔记本里写满了字,空白的纸张已然就要见底了。

    她边写,边一字一字地念出来:“不要忘记,见女婿。”

    苏稚杳想嗔怨,出口却是笑了。

    她妈妈和曾经一模一样,无论过去多久,都是那个温柔又可爱的姑娘。

    乔漪将笔记本放回到床头柜,突然说:“想回就回去,这年纪,谈恋爱最要紧。”

    苏稚杳怔了怔,不假思索道:“我要陪您的。”

    “这有护士,孟禹也是二十四小时值班,哪里用得着你陪。”乔漪说。

    苏稚杳没回答,差点脱口问她,觉得孟教授怎么样,可转念一想,她的记忆每天都在清空,问了也白问。

    当晚,乔漪入睡后,苏稚杳躺在陪护床上,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卡片上的那行字。

    左思右想,她摸过床头柜的手机,躲在被窝里,临时订了张初三飞纽约的机票。

    苏稚杳在沪城又待了两天。

    初三那日,她坐上了去往纽约的航班,没有告诉贺司屿,只在出发前,假装随意地问他了句,是不是还在纽约。

    当地下午四点左右,飞机落地,苏稚杳给贺司屿发过去消息,问他在不在公司,贺司屿似乎在忙,没有及时回复。

    苏稚杳等不及,拉着行李箱,怀揣着给他一个惊喜的心情,直奔目的地。

    如果小茸知道她自己一声不响跑去了纽约,可能要发疯。

    因是在国外,能认出她的人没有国内那么多,但苏稚杳还是避开乘坐公车,打了辆的士,谁知这个点交通拥堵,车辆在最后一公里不到,被堵得寸步难移。

    苏稚杳没耐心等下去,付过钱后直接下了车,拉着行李箱,看着手机导航准备步行过去。

    可她是个连京市的路都认不熟的路痴,尽管就学时期在纽约待过几年,但这一片,她几乎没来过,尤其是这导航定位不太准确,苏稚杳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久,就是看不到贺氏集团的楼群。

    苏稚杳望着陌生的街城,曼哈顿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高低错落,幢幢林立在四周,繁复得人眼花缭乱。

    她在原地有些气恼,就在这时,手机里接进来贺司屿的一通电话。

    苏稚杳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想也不想地接通,搁到耳旁:“贺司屿。”

    “刚刚在开会。”他在和她解释晚回信息的原因:“手机不在身边。”

    她没在意:“我知道你在忙。”

    又望了眼周遭令人迷茫的市中心,苏稚杳琢磨了会儿,轻轻咬住下唇,试探问他:“也没什么事……贺司屿,从信托银行大楼到你公司,要怎么走啊?”

    “我公司?”贺司屿语气带出疑问。

    怕他这么快就猜到,苏稚杳忙不迭找补:“喔,我叫了运送服务,给你送礼物……反正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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