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放不下魏安。
他总有许多的顾忌,所以注定他将折在我的手里。
我没有动手,只是在和宁昭见面时,落下几滴泪,哭着说一些幼时的虐待悲惨。
阿爹于某一日的早晨中风,双腿不能下地,口不能言。
我去见他时,他呜呜昂昂地说着许多话。
却语不成调。
他疼爱了许多年的外室子魏安,此刻心虚恭敬地站在我身后,不敢看他。
我笑了笑。
「为何不敢看你父亲?若不是你一碗药接着一碗药喂下去,他又怎会变成这样,这都是拜你所赐啊。」
阿爹难以自控地瞪大眼睛,绝望得浑身发抖。
我蹲下身子,目光落在他脸上,死死地看着他,记住他此刻的悲哀崩溃。
面容重叠。
那场千金拔步床上,阿娘瘦弱的身子躺在上面,屋里都是血腥气,她的肚子挺得高高的,上面盖着大红色的薄衾。
她的眼泪混着热汗无休止地灌在鬓发里,被脑后的垫着的软枕舔舐干净。
她哀哀地喊着疼。
直到看见我。
她一声声喊着令仪。
令仪,令仪,娘的小令仪。
她抓着我的手,喃喃自语。
「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我的令仪这么小,我死了,你怎么办?」
她红润的脸色,不消一刻钟变成死寂的白。
她抖着干裂的唇,听着耳边幼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死死抓着我的手,指甲抓破了我的肉,她恍若未觉。
她惊慌无措,她不甘心,她苦撑着。
泪水砸在我的手臂上。
她僵直着身子,摸着我的脸,悲哀地问。
「儿啊,没了娘,你要怎么活下去,弟弟又要怎么办才好?」
我木然绝望地抓着她的手,妄图用我滚烫的脸颊温热她冰凉的手。
「阿娘,我会好好活下去,我也会照顾好阿弟。
「阿娘,你活着,以后女儿孝顺你,我不淘气,我好好练琴,我再也不说手指疼了。
「阿娘,我的手指不疼了,可是我的心好疼,我好难过,我好害怕……」
上天不会因为我的害怕就怜悯我留下母亲。
我爹也不会因为愤怒就能张口说话行动自如。
「爹,你欠阿娘的债,天不收,我来收,我为阿娘求公道。」
我朝他笑,眼泪顺着我的眼眶大颗流下。
他亦是眼泪混着笑容,朝我狰狞地讥讽。
「你……色衰爱弛……我……等着……你……被……太子……厌弃……」
我轻蔑一笑,并不言语。
情爱于我不过登云梯。
或许有一日,我会死于自己的阴谋诡计里。
可绝不会败在宁钰的爱里。
我与宁钰成婚的这三月里。
我顶着太子妃的名头,不仅每日在外施粥。
还和官员一起为周边受灾的灾民兴建房屋,亲自下田栽种粮食,安顿流亡的女子到绣房或者后厨,学一样自力更生的本事。
我腹中孩儿三月时,八皇子的马当街发狂,而我救下踩踏的老人,当街流产。
老人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太傅,陛下的老师。
八皇子被责罚,赶往封地。
宁钰因我不仅被陛下嘉奖愧疚,还得了老太傅的站队。
我养病期间,老太傅的门生,都带着礼品到东宫看望我。
宁钰聪慧,愈发做出儒雅君子的储君模样,一时之间,得了许多民心与官员的橄榄枝。
八皇子是继后的嫡子,也是宁钰最担心的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