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半天,厨房中岛上摆出两碗米饭,一小锅热腾腾的冒菜,和一份蓝莓松饼,中西结合。肥牛片煮到可以展开,薄薄一片裹着亮闪闪的红油,还没入口就唤醒了食欲。宋煜拿出小玻璃罐,在松饼上淋上金色的桂花糖浆,推到乐知时面前。
乐知时夹起一筷子鱼片,小心翼翼送入口中,嚼的时候也万分谨慎,看起来有点滑稽。
冒菜煮得入味极了,又麻又辣,吃得后背出了层薄汗,趁着嘴里的刺激,他又往嘴里塞了块裹着糖浆的松饼,松松软软,像挤压成厚片的戚风蛋糕,味道香醇。
从一清早就不太舒服的情绪,在红油和蜜糖里也释放出来。
没有什么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
宋煜沉默着吃到一半,忽然离席,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纱布包,里面装满冰块,“拿着,敷眼睛。”
果然还是提了。乐知时接过冰袋,闷声说了句谢谢,手肘支着桌面用它敷眼睛,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是不是很难看?”
宋煜认真吃饭,“你也知道。”
明明在别人面前完全不在意破相的事,可乐知时就很怕被宋煜看到自己的肿眼睛,甚至替他嫌弃自己,他也搞不清楚原因。叹了口气,乐知时悔恨地很认真,“我应该躲开那一拳的。”
宋煜放下碗,“乐知时,你不应该后悔今天和别人动手吗?”
“我不后悔。”乐知时抬起头,“我没有做错什么。”
这模样让宋煜有些出神,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倔,被打到头破血流还死不认错。
但乐知时不想让宋煜误会,一改在班主任面前死不松口的姿态,主动解释,“哥哥,我不是故意打架闹事的,其实我一开始没有要动手,这件事……”
没等他说完,宋煜就打断,“我知道。”
“你动手打的那个人,”他望着乐知时的眼睛,仿佛早有答案,“他说了什么?”
乐知时忽然梗了梗,抓着冰袋的手攥紧了些,头也垂下来,像一棵被太阳晒到发蔫的植物。
“他说……我妈死了,才会让我出来多管闲事。”
王谦问他,他不愿意说,蒋宇凡问,他也不想说,哪怕真的当场叫了林蓉或是宋谨,乐知时也可以咬死不说一句话。但不知为何,宋煜一问,他就说了。
他好像只能对宋煜示弱。
“我当时没忍住,才动了手。”
宋煜其实猜到了。班上课代表抱作业下楼,正好在办公室看到被训话的乐知时,这事儿在他们班一下子传开,一开始宋煜也不信,他比谁都清楚,出风头不是乐知时的作风,就算真的帮助同学,他也不会出手打人。
可后来,听说被欺负的孩子没爸妈管,宋煜也大概猜到打架的原因。
就算是条小狗,踩到尾巴也会咬人。
但他从来都不想做什么教育弟弟的兄长。冠冕堂皇的呵斥大人们已经做过太多,有时候他们甚至理解不了小孩子也有烦恼,更不会觉得小孩子的烦恼也很重要,所以才会一味地教训,一味地让孩子们做出不情愿的保证,但却不去关心他们那时候的心情是否难受,有多难受。
教训和关心,两者宋煜都不适合。
看着乐知时低着头,沉默吃饭,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像是在忍,宋煜说不上那是种什么感觉,他只是发现,坐在他面前的乐知时,好像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哭的孩子了。
“那是你赢了,还是他赢了?”
乐知时没想到宋煜会这么问。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没破的那半边嘴角沾了辣油,可表情却是一本正经,“我赢了。我一个人打了四个人。就是没有躲开最后那一拳,因为有人喊老师来了,我有点慌,不然我眼睛不会挨揍。”
看来是真的对眼睛这一拳很执着。宋煜扯了张纸递给他,乐知时却说,“我没哭,我刚刚是辣着了。”
宋煜只好伸长手,冷着脸替他擦掉了嘴角的油。
或许亲身经历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体验,又或许是宋煜亲手替他擦嘴角,乐知时的耳朵有些发烫,猛地叉起一块松饼塞进嘴里,还差点呛到,咳嗽了半天。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好,时间还够睡个午觉。冰敷了一阵子,乐知时感觉眼睛好多了,他回到房间,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乌青乌青的,还是很难看。
宋煜拉了窗帘躺上床,手机里全是秦彦的消息,他只扫了扫。刚闭上眼就听见敲门声,眼睛都没睁,“怎么了?”
“我想和你睡。”乐知时说得直接,但人却没踏进来半步。
照以往,宋煜准一口拒绝,但今天他没有,自己躺到床的一边,像是默认。
得到允许,乐知时立刻爬上去,宋煜睁眼想给他一个枕头,见他不知从哪儿弄出一个单边眼罩戴在头上,伸手扯了一下眼罩的绑带,“这是干嘛?”
乐知时捂着自己的眼罩,“我想戴着。”
宋煜没再阻止,自己背了过去。乐知时也乖乖躺下,静静地望着宋煜的后背。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宋煜一起睡觉了,小时候只要下大雨,他都会抱着枕头爬到宋煜的床上,紧紧地挨着他,这样他就没那么害怕。也只有那种时候,他不会被拒绝。
第84章
透明雨衣
小可爱你对本文的订阅比例还不够哦~补足订阅即可最新内容哦那女生眼里满是八卦欲,“你们真的是兄弟吗?是不是也住一起啊?”
“不是亲的那种。”乐知时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就垂下眼,翻开作业本,声音放轻,“我们还是赶快学习吧……”
“哦对对,”女生也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面对着墙角背书的某个学姐,转过头来很小声说,“不打扰你了,我回去啦。下次聊!”
下次的意思是她可以天天在这里自习吗?
思考了两秒,乐知时带着点羡慕开启了自习新地图。他试图专注,可在这里学习的感觉和在教室太不一样了。窝在教室里写作业,在长廊上徘徊背书,守着高三放学,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行动,连等都不算,毕竟等人和被等是双向的。
这一次不一样,不是未经许可的擅自等待。
想着,乐知时又抬眼,不远处正用手机聊天的那个女孩,她笑得很甜,大概是在和男朋友聊天。他思考的时候又下意识想去咬笔尾,想到宋煜的脸,忍住了。
好像……和他们还是不太一样吧。
做完最后一题,正好敲了铃,怕叫宋煜等,乐知时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出来,不过隔壁似乎又拖了堂,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乐知时站在高三(5)班后门那儿往里望,见宋煜低头看书,鼻梁上架着副银丝眼镜。他轻度近视,平时几乎不需要眼镜,只有长时间用眼的时候才会戴上。
乐知时很喜欢他不戴眼镜时偶尔会出现的,轻微眯眼的神态,带点皱眉的动作,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莫名喜欢。
后排的学生似乎发现后门站着个初中部学生,交头接耳后纷纷回头。一开始乐知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听见有个人小声说“那不是宋煜的弟弟吗”,他如同被什么扎了一下,立刻捂住自己被打的眼睛,感觉捂住也很奇怪,于是躲到一边去。
“你怎么比我还心虚啊。”刚刚那个女生还大大方方地站在教室外,似乎并不害怕自己这个小女友被老师或同学抓包,“这里也是培雅的地方,我是培雅的学生,站在这里合情合理。”
乐知时想了想,“也是。”于是他也站到了那个女生的旁边,不到两秒,又一个跨步向右,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总算下了课,老师走出来,特意多打量了一下乐知时的脸。教室里其他学生放学都很积极,倒是宋煜,慢条斯理地整理。几个学姐挽着手出来,围住了乐知时。
“你就是宋煜家里的那个小弟弟吧。”
“混血儿吗?长得好可爱啊。”
“这个睫毛是真实存在的吗?”
乐知时习惯了被围观,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是的,嗯,这是真的睫毛。”
窗外围了一大圈,秦彦在里面看得起劲,又开始揶揄宋煜:“你这个弟弟的人气真是不比你差啊,学姐学妹通杀。”
宋煜没说话,提上书包往外走。乐知时从窗户那儿见他出来,立刻伸长手臂挥手,眼睛也亮亮的,从她们之间挤出去,“不好意思学姐,我要回家了。”
不觉间已然深秋,凉风像与人亲近的小精怪一样,直往脖子脚踝钻,躲也躲不过。下楼时乐知时注意到刚刚那个隔壁班女生,和一个个子不高的高三学长并肩下楼,在拥挤又昏暗的楼梯挨着彼此,还偷偷牵了下手,又很快松开。
离开教学楼,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宋煜,想说点什么。很奇怪,但他一下子又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问:“我的眼睛是不是还是很丑?”
宋煜盯着他,保持沉默,害他被盯得捂住了右眼,又听见宋煜轻笑出声。
奇奇怪怪。
放学人多,他们分开校门口的自行车停放点各找各的车,乐知时拿出钥匙开锁,却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宋煜扶着单车走过来,看着他蹲在那儿捣鼓,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坏了?”
“车胎破了。”乐知时蹲在地上,手指戳了几下瘪胎,又仰头看向宋煜,“虽然这么猜很阴暗,但是我合理怀疑是王杰他们干的。”
明摆的事,什么阴暗不阴暗的。宋煜跨上车,“坐上来。”
“那我的车怎么办?”问是这么问,可乐知时手里却已经把自己的车锁好了。
“白天再说。”
乐知时乖乖坐上后座,并主动提出帮宋煜抱着书包,没想到对方的书包超乎意料得重,大腿碎大石的程度。没准儿一会儿他的腿就彻底麻掉,一走路就腿软,栽到宋煜怀里,然后他就像小时候一样背他。
自行车骑出学校,脑补剧情的乐知时躲在宋煜背后笑。
校门口的各式宵夜小摊几乎要摆成一个小型夜市,支起的一个个炉子焐热了深秋湿冷的夜晚。炒花饭的大哥嘴里叼着烟,手把着锅柄来回颠,炒饭翻飞,粒粒腾起又落下,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鸭脖老卤入味,再被串起来架在明火上翻滚,刷满辣油,香辛料一撒,灵魂就有了。砂锅里还炖着三鲜粉丝煲,一掀盖子云雾缭绕,鲜香扑鼻。
坐在后座,乐知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宋煜哥哥,今天的炒栗子你吃完了吗?”
宋煜散漫地嗯了一声。
“其实你吃不完也可以给秦彦哥哥,”听见敲板子的声音,乐知时又瞄到新目标,边走边说,“他经常给我零食吃。”
宋煜没搭腔。
乐知时发现了什么,“顶顶糕!”激动地拍了好几下宋煜的后背,让他停车。
宋煜摁了刹车,照他的要求停在一个极朴素的小摊前,方方正正的一个大蒸炉上搁了个精巧的由两部分组成的木制装置,下面是普通的圆筒形,上面倒扣着一个带空心长柄的莲蓬型木盖。摊主老爷爷热情招呼,“来吃蒸糕啊?三块钱两个,蛮甜。”
乐知时点头,“我要两个。多放点红糖可以吗?”
“可以,这怎么不可以。”老爷爷手脚麻利,从盒子里舀出一大勺糯米粉、江米粉和糖粉混合的糕粉,抹在圆筒里打底,再撒上厚厚一层红糖,照这样叠上两层,盖上盖合成一个木头罐子搁在蒸锅上蒸熟。
等待的时候,乐知时听见宋煜说,“你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差点被烫着。”
“真的吗?”他扭过头,完全没印象,“我都不记得了。”
“你记得什么。”宋煜垂眼注视着模具,夜市暖黄色的灯和蒸腾的热雾把他的轮廓照得分外柔和,“当时爸抱着你,你非说这个玩具好玩,伸手就去摸,结果被蒸汽烫得大哭。”
他似乎又有点印象了,“那你那个时候在干嘛?”
说话间,糕已经蒸好,老爷爷打开木罐用上面的长柄怼到圆筒下一戳,热乎乎的顶顶糕顶不住了,噗叽一下冒头,被兜进袋子里。
“我?”宋煜接过顶顶糕,“我在笑你。”
乐知时气闷,语气认真,“如果是你被烫哭,我不会笑你的。”
宋煜把糕给他,“你会哭。”说完他往自行车的方向走。
“我现在不哭了。”乐知时跟在他后面,想到中午的事,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除非你招我。”
“我没这个癖好。”
那他小时候老是哭,总归是有原因的。
反正在心里要怪到宋煜头上。
袋子里的顶顶糕怪烫手的,乐知时想趁热吃一口。打开一看,红糖果然抹得很厚,还是心型的,咬下一口,烫得差点吐出来,可又架不住馋,飞快嚼了几下,粉绵软糯,里面的红糖半化开,有种淳朴又厚重的甜。在乐知时心里,融化的白糖像是荷叶上的露水,小时候他觉得那一小块透明漂亮的露水一定是甜的,而红糖可以类比成烤红薯快滴蜜的那层粘牙的焦层,冷天吃美味加倍。
宋煜见他半天也跟不上来,一回头,见他站在原地仰头张着嘴,嘴里冒着白雾,活像个幸福牌人形加湿器。
“好吃吗?”
乐知时点点头,跑了过来,把另一个塞到宋煜手里,含混不清说:“你也快吃。”
宋煜咬了一口,嫌太甜又扔给了乐知时,骑车带上他回家。
“我明天还能在你们活动室自习吗?”
“想去就去。”
“老师会来查吗?”乐知时想起来,手抓住宋煜的衣服,“里面有个隔壁班的,是你们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她早恋。”
“抓不到你头上。”
“也是。”但是他还是有点害怕,“我可以说我是你的弟弟吗?如果有人问起来。”
宋煜没回应,快进小区了,才嗯了一声。两人一起上楼,林蓉和宋谨还没回,乐知时换了鞋瘫在沙发上,把猫猫一把抓到自己的膝盖上,翻开肚皮撸来撸去,把它撸得眼睛都眯上,“橘子,你困啦?”
怀里的橘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噜,乐知时继续撸,“我吃太多了,撑得我都不困了。宋煜哥哥,我可以看两集海贼王之后再睡觉吗?”
疯狂挠腿的小博美被宋煜一把捞起,抱着往二楼走,“明天再早十五分钟起床,我带你上学。”
乐知时蹭的一下起来,也不管猫了,“那我现在就洗澡睡觉。”
瞄——
惨遭抛弃的猫主子伸出爪子,对着乐知时的背影狠狠挠了一下,以示威严。
几平方米见方的盥洗室里,又是打架的又是拉架的,挤满了人。蒋宇凡拨开肩膀,一眼就瞅见乐知时。他右眼眶青了,嘴角也是破的,衬衫都扯开了,血滴了些在校服的针织背心上,校徽糊成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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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是平时从未有过的戾气。
“你们几个都跟我去办公室,其他人还看什么?没听见打铃了吗?回去上早自习!”
蒋宇凡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乐知时会和别人打架,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说是鬼上身他都信。不光他,整个班上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是懵的。
“谁打架?乐知时?你在搞笑吧……”
“不是吧,别说斗殴了,乐知时连迟到都没有,哦除了开学第一天那次。”
“听说是帮隔壁班那个跳级的出头来着,平时也没见两人有什么来往啊,犯得着为了他跟王杰那种人打架吗?”
“还是一个打四个呢。”
“我去,乐乐牛逼。”
还有人扒着四组的窗户往对面的高中教学楼看,主任和班主任的行政办公室都在对面楼的二、三层。
“什么都看不着……”
“估计还在训话?没准儿一会儿就出来趴在走廊写检讨了。”
蒋宇凡着急得不行,心神不宁,听见前座女生说起当事人的另一个。
“程明明啊,他老早就和王杰有过节了,他们好像以前是小学同学。我上次在食堂吃饭,听见他跟别人说王杰家里很穷,说他偷过他的钱。”
“是吗?那这……”
“反正王杰也不好惹,说程明明没爸妈管。我感觉乐乐这次被坑了,掺和到这种事里。没准儿到时候两边都赖账,反倒是乐乐不对了。”
听到没爸妈管这几个字,蒋宇凡感觉到什么,又担心乐知时吃亏,站起来借口肚子疼上厕所,实则跑去对面教学楼。
办公室里,被欺负的程明明磕磕巴巴,教导主任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打起来?”
程明明拼命摇头,“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打人。”
这不是程明明和王杰第一次发生矛盾了,教导主任也不是不清楚,一看到他们几个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可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为什么乐知时掺和了进来。这孩子是出了名的乖学生,听话懂事,教过的老师都知道。
班主任王谦也被叫了过来,教导主任看了他一眼,“你们班的,你自己问。”
王谦清楚乐知时的秉性,没有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他。
“乐知时,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会和同学打架?这不是你的作风。”
乐知时半低着头,嘴角的血都干了,他张了张嘴,似乎并不想给出原因,但态度很好,直接承认错误,“王老师,我违反校规了,写检讨罚留校察看都可以,您直接处理吧。”
谁知道这时候门口突然又冒出一个人,大喊了一声报告。所有人一齐回头,看见蒋宇凡满脸着急,“老师,是乐知时看见程明明被王杰欺负了才去盥洗室的,不是他挑的事儿!”
乐知时生怕把蒋宇凡也扯进来,立刻对王谦说,“老师,蒋宇凡不在场。”
蒋宇凡急了,“我是不在场,但是有人看见了,好多同学都看见了。”
王谦看了一眼乐知时,对蒋宇凡说,“回去上课,这里没你的事。”
蒋宇凡虽然不甘心,但也没辙了,颇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乐知时,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隔壁班的班主任似乎并不打算把这当成多么重要的事来审问,先是判断这件事程明明没大过错,跟教导主任打了声招呼就让他回去上自习,然后又质问王杰。
本来王杰被打得都蔫了,一直拿卫生纸擦嘴里的血,结被逼问得起了逆反心,“我干什么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儿他自己贴上来的,本来都让他们走了,回头又来给我一拳,简直有病。”
他的跟班也跟着附和,“对!是乐知时先动手的!”
“我们当时还拉架来着,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跑上来打人。”
“老师你不信可以去找刚刚在盥洗室拉架的,他们看到是谁先动的手了。”
“是我。”乐知时坦然承认,“我就是想打他。”
这句话一说出来,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侧目。
王谦怎么也想不到,他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乐知时和平时的他是两个人。
“我不想花时间在这里跟你们算谁错的多谁错的少了。”教导主任背着手,按照他自己想法把事情捋了一遍,“王杰你带着人欺负程明明,乐知时你是帮程明明出头了是吧,但是引起斗殴。这件事你和王杰都犯了严重错误,记大过。剩下的你们班主任处理。”
说完他看向王老师,“该叫家长叫家长,该检讨检讨。”
王老师点了点头,目送教导主任离开。他隐约感觉事情不太对,于是带着乐知时去了隔壁教师茶水间,“脸上的伤我带你去校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了老师。”乐知时说,“一会儿那边开门了,我自己可以去的。”
王老师给他接了杯水,“如果换个平时就打架闹事的,我就直接叫家长处理了,能把兔子逼急了,事情也没这么简单。”
乐知时捏着纸杯,沉默了半天,最后开口,“老师,我不想说,但是我向您保证,以后我绝对不和同学打架了。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那我可叫家长了?”王谦放下杯子,看着乐知时。
“我……”乐知时也抬头看他,“可以,但是我家长这几天都在外地,只能等他们回来才能……”
“行。”王谦看着他,“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尊重你有不愿意说的理由,但是你要清楚,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对方如果有侮辱你的行为,你可以告诉老师,如果你不信任老师,也可以向其他人寻求帮助,明白吗?”
乐知时知道自己的问题,点了点头。
“嗯,明白了。”
他留在茶水间写完检讨,出去时早自习已经结束。乐知时独自一人去校医院简单处理了伤口,回到教室,在王谦的语文课开始之前,对着全班同学念出了检讨内容。
“你回位子上去吧,”王老师站在讲台,“这次的打架事件也给我们其他同学敲响了一个警钟,不要随便出头,遇到校园暴力事件第一时间通知老师,不要试图以暴制暴。”
虽然是打架闹事,可乐知时的好人缘几乎让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这件事在学生中很快就传开,大多直接定性成见义勇为的英雄形象。谁也不知道乐知时动手的真正原因,大家也没那么想知道,只是在沉闷的学习生活中抓住一个新鲜的谈资。
下了课,要去做课间操,蒋宇凡跑到乐知时座位上,“眼睛疼不疼?我们去小超市买冰棒敷一下。”他伸手想碰,又怕给弄疼了,见乐知时老老实实摇头,怪可怜的,“下手也太狠了,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啊。”
第85章
浪漫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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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秋天和春天一样,长不过两周,有时候甚至一天就从体感夏天变成体感冬天,唯一顽强证明秋天存在过的痕迹就是整个城市的桂花香气,在冷瑟的秋风里绵长地弥散。
阳和启蛰的小院子里种了两大棵桂花树,一棵黄澄澄的金桂,一棵花色更红的丹桂,放了月假,乐知时和宋煜就被林蓉叫去打桂花。
大清早两人就被叫起,好巧不巧还穿了林蓉去年买的同款毛衣,宋煜的是黑色,乐知时则是乳白色。
围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林蓉在地上铺好大片干净桌布,两个男孩子用细竹竿敲打树枝,金色碎末在馥郁中洋洋洒洒落下。乐知时从小就喜欢干这个,别的花虽然也香,可桂花却不一样,它的香气是带着甜味的,和味觉仿佛相连。
“够了够了,”林蓉笑着收起一张布上满满的桂花,“也不剩多少啦,留一点闻闻香味吧。”
两人停下来,宋煜将竹竿收起,侧头看见乐知时蓬松的头发上满是桂花,黄澄澄一片,像舒芙蕾上盖了层枫糖浆。他悄无声息伸出手,竹竿的一端从背后摇摇晃晃靠过去,最后敲在乐知时的后脑勺上。
乐知时猛地捂住脑袋回头,头上的桂花随之纷纷扬扬,但他还是瞧见了宋煜收回去的竹竿,“你敲我。”
宋煜丝毫没有承认的意思,竹竿已收回到背后,两手背着,也不说话。
“蓉姨,哥哥敲我头。”乐知时追着跑过去,手里的竹竿落到地上,打起一片飞扬的桂花。
林蓉无奈笑道:“哎哎,小心踩着花!”
花没踩着,跑过去倒是踩到桌布一角,乐知时滑了一下,整个人趔趄着往前栽去,好在被宋煜接住。
甜香撞了满怀,那些藏匿在宋煜毛衣纤维里的细碎花瓣,也被乐知时这一跌给撞了出来,像溅出的小心思,不被察觉。
“别闹了。”宋煜握着他的手肘把他扶起来站好。
“是你先闹我的。”乐知时得理不饶人。
宋煜瞥他一眼,“我是要提醒你,头上有很多花。”
“你还不是一样。”
最后两个人一齐低头,各自拍掉头上的桂花。
收下来的花足有两大盆,里面夹杂了许多枯花和花蒂,母子三人坐在空餐厅的桌子上开始摘拣,顺带着聊天。花瓣也就米粒大小,花蒂和花梗就更细碎,乐知时挑得眼睛都要花了,可好像怎么都摘不完。
“我知道这个为什么好吃了,”乐知时转着脖子,“好吃的不是花,是时间。”
“这句话说得很好欸。”林蓉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付出的时间让食物更加美味。其实也不光是制作食物,凡事都是这样。”
宋煜想到了小时候给乐知时读过的《小王子》,恐怕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些睡前读物的字句却都还保留在他的脑海里。
[你为你的玫瑰花耗费了这么多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花如此重要。]
有时候他想,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些付出过的时间与陪伴,成了现在无法割舍的沉没成本。
拣好的桂花金灿灿一大盆,清洗后晾干,漂亮又干净。林蓉撒了少许盐和桂花拌匀,去去涩味,宋煜和乐知时则用滚水煮玻璃罐消毒。处理好的花一分为二,一半拿来做糖渍桂花,一半做桂花糖浆。
糖渍桂花的做法很简单,玻璃罐里码上一层厚厚的桂花,再码上一层厚厚的白砂糖,如此错开,在最上面的白糖上淋一点白酒封顶,盖好,只等着带回家放进冰箱冷藏。
“好多糖啊。”乐知时盯着玻璃罐,玻璃管上映照出他的脸。
“你们上学这么辛苦了,多吃一些糖是应该的。”
乐知时忍不住想到了上次一起吃饭的许其琛学长。
他长得就是一副需要多吃一些糖的模样。
桂花糖浆的做法就偏日式,等重的白葡萄酒和细砂糖调和三倍的清水煮到稍稍粘稠,林蓉舀起一勺给乐知时尝了尝,甜度刚好,就把桂花一股脑倒进去。
“我想给许其琛学长送一瓶。”
听到乐知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宋煜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为什么。
乐知时还没来得及回答,正搅和糖浆的林蓉也想起来演讲的事,问宋煜:“那两个孩子也拿了奖吧。”
“嗯。”宋煜挤了半颗柠檬,又洗干净手。
“上次听你说起来,觉得小许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林蓉忍不住叹了口气,“偏偏在上高中前出这种事,换其他小孩,肯定都没法上学了。”
宋煜却没有接话,第一反应是给林蓉递了个眼神。林蓉意识到什么,又把话转回来,“不过这孩子聪明,以后肯定也是北大清华的料子。”
但这并没没能转移乐知时的注意力,一如宋煜所料,他非常直接地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宋煜帮母亲将桂花糖浆盛出来,语气平淡,“他中考完遇到车祸,受了重伤。”
父母也去世了。
“这样……”乐知时想到那天吃饭许其琛安静的样子,车祸时他也不过和自己一般大。但他说不出真可怜三个字,因为自己不喜欢这种话,觉得许其琛也一定不爱听。
林蓉转移话题,把柠檬汁和酒杯推到他跟前,“好了乐乐,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你。陪你叔出差前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
乐知时照要求,在煮好的糖浆里淋上三勺柠檬汁,两勺橙味利口酒,分装在一个个果酱罐里,算是大功告成。
午后出了太阳,乐知时和宋煜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桌椅上,一个默背文言文,一个做题。林蓉端出来一壶热热的红茶,加了柠檬片和桂花糖浆,乐知时喝了两大杯,又吃了一小碟淋了糖浆的炸鲜奶,十分满足。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乐知时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糖桂花有没有融到一起,一拉开冰箱,之前分层的白糖果然化了。
“好厉害。”他小声自言自语,然后按照林蓉之前的吩咐一个个把罐子拧开,搅匀里面的桂花。
一棵大树辛苦一年开出的花,他们折腾了整整一上午,也就做出来六小罐。
夫妻俩出差前一晚,乐知时兴致勃勃分配自己的礼物,“我这两罐糖桂花一罐给学长,一罐我拿去给我朋友。”
“那你的糖浆呢?”林蓉问。
“糖浆给宋煜哥哥!”乐知时早有打算,宋煜的房间也有冰箱,他把糖浆都放他那儿,就可以找借口跑去宋煜的房间喝茶。
他是个行动派,说着就抱着糖浆上了楼,趁宋煜不在准备全塞进他冰箱。
拉开门,他忽然发现,宋煜一贯空空荡荡的冰箱,竟然放了一排酸奶。
还是芝士味儿的。
周一上学,乐知时捎上糖桂花,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磕碎玻璃瓶,准备到学校送给死党蒋宇凡。
月考后他们班重新换了座位,现在乐知时坐四组靠窗,蒋宇凡坐一组靠窗。早自习来得早,见蒋宇凡座位的窗户敞着,人还没来,他直接站在走廊把书包拉开拿出罐子。
教室里的白炽灯把糖渍桂花照得晶莹剔透的,特别诱人。
蒋宇凡的同桌见了眼睛一亮,“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
乐知时正要开口,后背突然被猛地一撞,差点把手里的玻璃罐撞掉。背上生疼,乐知时搁下罐子拧着眉回头,看见四个男生围着一个小个子男同学,推搡着往盥洗室去。
“别搭理他们。”蒋宇凡同桌对着乐知时说,“隔壁班的王杰就是个混混。那个矮个儿是他们班跳级的一个小朋友,好像叫程明明,老被欺负。”
“为什么?”乐知时问,眉头还皱着。
“听说他家里有钱,又是爷爷奶奶带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结了梁子,他们班的几个混子老敲诈他。”
蒋宇凡同桌很是不屑,“有本事去单挑块头大的啊,欺负没爸妈管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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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乐知时把书包取了一并放在蒋宇凡的课桌上,转身就往盥洗室去了。蒋宇凡同桌见了不好,扒窗户口想喊住他,“哎不是,乐知时!”
他愣是没回头,蒋宇凡同桌还纳闷,这可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乖学生,怎么今天这么英勇了?可他不敢跟过去,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儿,自己也摘不开。
盥洗室里挤了一大堆人,门口还站着一个望风的,乐知时过去的时候直接被拦住,“你干嘛?”
“洗手。”乐知时说。
“等会儿再洗。”对方也认得他,毕竟也是初中部的名人,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没看里面有事儿吗?”
乐知时一脸单纯,“什么事?”
对方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噎住了,尴尬地往后瞄了一眼,乐知时趁这机会推开他胳膊进去,对方连忙拉扯,又被乐知时甩开。毕竟乐知时每次比较个头的参照物都是宋煜,才总觉得自己长得慢,但和同年级的男生比,他的身高也是占优势的。
“你干嘛啊?”
站在最中间面相很凶的寸头大概率就是蒋宇凡同桌说的那个王杰,乐知时在心里盘算。叫名字总显得尊重对方一些,毕竟他不想打架,更不愿意惹事。
“王杰同学。”
果然不出他所料,寸头扭过头来,眼神反复打量了他一眼,“有事?”
乐知时点头,像个人形闹钟,“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早自习了。”
“我他妈要你提醒我?就你是好学生?”王杰嘴里放着狠话,但人却转了身,“不是自己的事少管。”
见他自己的提醒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乐知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更直白地开口:“不要欺负同学。”
“你以为你在演校园剧啊。”王杰不满地嗤笑了一声,“别以为有些小女生捧着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了,什么玩意儿。”说着他踹了一脚缩在角落的那个学生,“你跟他很熟吗?这么帮你,是想借你出风头吧?”
跟着他混的几个人也凑过来,似乎准备挡住乐知时,但还是被乐知时给掀开,他上前去直接把缩在地上的那个学生扶起来,发现那孩子裤子口袋的底儿都翻了出来露在外面,于是抬眼看向王杰,“你把他的钱还给他。”
王杰一下子恼了,狠狠推了乐知时一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老子的事!”
乐知时的肩胛骨撞到墙上,疼得他又皱了皱眉,但他不想跟这样的人纠缠,何况他们人多势众,真打起来自己一定吃亏。
从小到大乐知时没有做过出风头的事,这对他来说很陌生。遇到不知如何是好的事,他的习惯是模仿,想象如果是宋煜,他会怎么处理。
被打的那孩子很害怕,贴在乐知时身后发抖。乐知时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些,像宋煜一贯的那样,“你如果只是打人,也没什么,到老师面前可以说成是同学之间的小冲突。但是钱你如果不还,就是抢劫,这是可以去报警的。”
一本正经地说完,乐知时又指了指外面,“你看,走廊上不少人看到,而且拐角也有摄像头。真的报了警,是有很多证据的。”说完他眨了眨眼,冲着王杰问,“你去过警察局吗?”
王杰一下子变了脸色,虽说是被大家叫成混混,但到底是初三学生,还没真的混社会,局子更是没去过,被这么一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操,老子看你敢不敢报警!”
被欺负的程明明吓得直往乐知时身后躲,乐知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臂,“他就算不敢,我也可以带着他去,反正也只需要做口供。”
其实他也没去过警察局,并不了解流程,口供什么的也都是电视剧里看到的,但他看着这个王杰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先唬住再说。
“你!”王杰被狠狠噎了一下,骂了一句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小弟”使唤,“给他,就这么点钱还他妈当回事了。”
小弟把抢来的两张一百块和一张五十都扔地上。乐知时弯腰替他拣起来,一张张码好,“你看看有没有少?”
“少个屁!”
听王杰骂人,乐知时只皱了皱眉没搭理,见程明明摇了摇头,小声说没少,他就觉得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扶着吓破胆的小孩儿往外走。那王杰自觉脸上没光,完事儿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真他妈倒霉……”
乐知时懒得搭理,脚步没停,走到门口又听见一句。
“你妈死了才让你这么上赶着管闲事的吧,操。”
乐知时带着哭腔反驳,“是你让我哭的。”
宋煜没说话,还是一副很不擅长哄人的模样。乐知时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这下子鼻涕也不敢擦了,打着哭嗝断断续续问:“衣服不会脏吗?”
你是真的很爱问问题。
宋煜沉声说:“脏了你洗。”
这下子乐知时算是肆无忌惮地哭起来,又像小时候一样哭声震天响。宋煜静静躺着,眼神放空。这场面对青春期的两人都有些陌生,但小时候他们常常这样相拥,对儿时的宋煜来说,乐知时就是一个吵闹的小玩具,上了发条似的跟在他后面,就像猫和老鼠里那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鸭子,但只要抱一下,他就会平息下来,会很快入眠。
入眠后的他变得很乖,和大人们形容的那样,像个洋娃娃。
长大后的乐知时,清醒的时候仿佛睡着,很乖,不随便哭闹,懂事又讨喜。青春期的小孩都羞于尽情地大哭一场,好像他们的烦恼不配称之为烦恼,不值一提,无足轻重,仿佛说出来都带着强说愁的做作。只有在宋煜面前,乐知时才可以毫无负担地释放。
哭声小了些,乐知时不住地吸着鼻子,默契让宋煜猜到他要说话,于是留了留心。谁知他居然摸到宋煜的手臂,拉着他的手放到后背,带着鼻音提了一个小要求,“你能拍一下我的背吗?”
宋煜没拒绝,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乐知时抬头看他,“我说的‘一下’不是数量单位。”
“嗯。”宋煜应了,手轻轻拍起来,他问,“还委屈吗?”
他们对彼此的理解都是无障碍的,乐知时很快就能理解,给出答案,“也不是特别委屈,他说的也是事实,可能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被我打。”说到这里,乐知时竟然还破涕为笑,“但欺负同学就是该挨打,你不知道,他都是拿脚踢别人的。”
第86章
赏罚并重
小可爱你对本文的订阅比例还不够哦~补足订阅即可最新内容哦秦彦哥哥这四个字叫得真是又甜又乖。
宋煜脚步一停,乐知时直接撞到他后背上。
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他摸不透。
“然后呢?”宋煜头也没回,语速也快了,不像是他好情绪的状态。
“啊?没……没然后了。”见宋煜又往前走了,乐知时又追上去,“我今天晚上能跟你一起回家吗?”
宋煜没有直接回答,进教室之前才开口。
“自己回去。”
乐知时失望地抿了抿嘴唇,跟着进去。
习题课大家都各做各的作业,宋煜坐在讲台上低头做竞赛题。
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敢上去问问题,但后来大家发现宋煜的确厉害,一道题只用看两眼就可以讲得言简意赅,很快就能跟上他的思路。于是上去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也不乏暗含私心的女孩子。
“你怎么不上去?”蒋宇凡拿手肘碰了碰乐知时,“都快叫号了。”
乐知时头也没抬,认认真真做他的物理卷子,“我什么时候都能问啊,不跟大家抢了。”
“也是。”蒋宇凡咂摸了一下他这句话,居然品出来点正宫娘娘的大气。
乐知时还真就说到做到,一整节课都没有丝毫要上讲台的意思,做完了物理又开始做英语完形填空,特别认真,脑袋埋得低低的,都快趴到桌子上。
宋煜讲完一道题,把本子递出去,换了一个学生上台,他抬头瞥了一眼下面,视线又落回到这个学生身上,见他戴着一副眼镜,十分腼腆的样子。
“镜片这么厚。”宋煜语气随意,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题,“多少度?”
被“关心”到的男同学有些受宠若惊,拘谨地推了推眼镜,“呃……六百度了。”
宋煜已经辅助线画好,在草稿纸上写出主要的式子,但是不打算讲了。
“注意坐姿。”他把习题还给男生。
再瞟一眼,刚刚还耷拉脑袋的乐知时这会儿已经坐好,腰板挺得比穿了背背佳还直。
习题课也很快结束,但还有几个等着问问题的学生,宋煜虽说还是冷着一张脸,但稍微多留了一阵子。
其他的同学都放学回家,蒋宇凡也拉乐知时走,可乐知时借口东西不见了让他先回去。人越来越少,讲完最后一道题,宋煜也离开了。
他都没有跟他说句话。
也对,反正他们也不一起回家。
看了看留下来的住读生,乐知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下来写仅剩的化学作业。一做作业,乐知时就特别专注,特别是遇到不会的,整个人都钻进去。
“好像变天了诶。”
“啊?我没拿伞。”
“先把窗户关上吧,不然四组的明天早上一来桌子肯定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