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小时候老是哭,总归是有原因的。
反正在心里要怪到宋煜头上。
袋子里的顶顶糕怪烫手的,乐知时想趁热吃一口。打开一看,红糖果然抹得很厚,还是心型的,咬下一口,烫得差点吐出来,可又架不住馋,飞快嚼了几下,粉绵软糯,里面的红糖半化开,有种淳朴又厚重的甜。在乐知时心里,融化的白糖像是荷叶上的露水,小时候他觉得那一小块透明漂亮的露水一定是甜的,而红糖可以类比成烤红薯快滴蜜的那层粘牙的焦层,冷天吃美味加倍。
宋煜见他半天也跟不上来,一回头,见他站在原地仰头张着嘴,嘴里冒着白雾,活像个幸福牌人形加湿器。
“好吃吗?”
乐知时点点头,跑了过来,把另一个塞到宋煜手里,含混不清说:“你也快吃。”
宋煜咬了一口,嫌太甜又扔给了乐知时,骑车带上他回家。
“我明天还能在你们活动室自习吗?”
“想去就去。”
“老师会来查吗?”乐知时想起来,手抓住宋煜的衣服,“里面有个隔壁班的,是你们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她早恋。”
“抓不到你头上。”
“也是。”但是他还是有点害怕,“我可以说我是你的弟弟吗?如果有人问起来。”
宋煜没回应,快进小区了,才嗯了一声。两人一起上楼,林蓉和宋谨还没回,乐知时换了鞋瘫在沙发上,把猫猫一把抓到自己的膝盖上,翻开肚皮撸来撸去,把它撸得眼睛都眯上,“橘子,你困啦?”
怀里的橘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噜,乐知时继续撸,“我吃太多了,撑得我都不困了。宋煜哥哥,我可以看两集海贼王之后再睡觉吗?”
疯狂挠腿的小博美被宋煜一把捞起,抱着往二楼走,“明天再早十五分钟起床,我带你上学。”
乐知时蹭的一下起来,也不管猫了,“那我现在就洗澡睡觉。”
瞄——
惨遭抛弃的猫主子伸出爪子,对着乐知时的背影狠狠挠了一下,以示威严。
感觉学生的状态非常不好,王谦也很着急,“乐知时,怎么回事?你还好吗?能不能说话?”他扶起乐知时轻拍他后背,“深呼吸试试,慢点。”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闯入这片淡蓝之中,破开拥挤人潮。
“散开点,别围着他。”
周围的同班同学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刚刚还在台上发言的宋煜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班主任王谦看见宋煜也有点吃惊,这也是他带过的学生,当年就觉得这孩子挺冷漠,连好朋友都不多,怎么都不像是会见义勇为的类型。
宋煜半蹲下来,把已经说不了话的乐知时半抱在怀里,调整他的坐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药。
看到这随身携带的药,王谦有些疑惑,仔细询问:“宋煜,你这个药他能用吗?我已经打电话给校医院的急救人员了,他们很快就到。”
“来不及了。这就是他的药。”宋煜冷静得不像学生,更像是专业的急救人员。他抬头吩咐身边的人,“大家再散开一点。”
他松了乐知时的校服领带,解开衬衣头两颗扣子,让颈部暴露出来,揽过他的肩,扶稳头,另一只手直接将气雾剂对准乐知时的嘴,动作连贯迅速,“乐知时,吸药。”
此时的乐知时满头冷汗,唇色微微发紫,本能地攥着宋煜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气雾吸进肺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哮喘,那种眼泪和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感觉浪一样砸上来,一切都是空白的,但他能听见宋煜的声音,给他一种无形的安抚。
“再吸。”
同班两年,周围的同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急救场面,一个个呆愣在旁边,熟悉他的人多少知道他过敏,但平时也只是出疹子,没这么严重过。
第92章
阳和启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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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点头,但又忽然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今天星期五,学姐有点事。这次是我和另一个新人临时搭档,中午得去广播站对稿子。”
“那你也太惨了,要不我下午给你带件我的衣服吧。”
乐知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算了,不出去就还好,反正明天放假,扛一天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蒋宇凡想起什么,“对了,刚刚张亚萌说她明天要过生日,请咱们全班一起去ktv玩,你去的吧。”
张亚萌是他们班最受欢迎的女生,爸爸做食品生意,性格虽然有些娇蛮但为人热心,所以也总是团体中心。乐知时在班上扎眼,不少同学爱拿他俩开玩笑,张亚萌似乎乐在其中。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乐知时就有点下意识躲着。
“我……”乐知时又打了个喷嚏,话没能说完。
巧的是张亚萌正好过来,一个小跳步来到乐知时身边,“乐知时!你明天一定要来啊,我订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她两手背在身后,笑容甜美,“他们都答应了,咱们班一个都不能少。”
乐知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张亚萌就一口气把周六的行程全报出来,满满当当,不给人留插话的余地,最后还半撒娇半要求,嘱咐他一定要去。
当面直接拒绝有点太让对方下不来台,何况她邀请的是全班同学。乐知时不想去,没应承,听着体育委员的安排钻到了男生队伍的最后。
明天借口病重,发条短信直接鸽掉吧。
音乐声响起,全体学生开始做课间操。
高中部的队伍在初中部的前面,他的视线隔着整个班的队伍,不自觉瞟向斜前方。看见同样站在班级末尾的宋煜,乐知时忽然松了口气,还好,起码哥哥穿了秋季校服。
不过他没穿西装式制服,而是那套总是被吐槽的黑白色运动服,松松大大的,愈发显得他瘦高。
培雅的校服一直被其他学校羡慕,足足四套,衬衫领带夏季制服、多配了针织背心和西装外套的春秋制服,一套运动服和一套厚实的冬装,两个学部颜色还不同。但也正因如此,培雅的校园里经常出现不同人不同季节的混乱场面。
但就算是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套在身材颀长的宋煜身上,也比别的学生出挑太多。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大部队解散。乐知时想到晚上换搭档的事还没给站长秦彦报备,于是往高中部的方向走,打算抓紧时间通知一声就回去。
秦彦大老远就看见跑过来的乐知时,站在原地等他,还拉住了宋煜。
自从上次代课之后,不和传闻不攻自破,但乐知时晚自习吃自热米饭还被抓包的事却不胫而走。在大家心里,像宋煜这样难相处的人,代课遇到这等荒唐事居然还可以包庇,那也算是感天动地兄弟情了。
怕耽误他们时间,乐知时用最简短的话把事情交代完。冷风呼呼吹着,把他微卷的头发吹乱,毛乎乎的,整个人缩起来,像只羸弱的小老鼠。
“行。我知道了。”秦彦眼尖,瞄见他裤子口袋露出来的一个彩色零食袋,伸手就去抽,“这是什么?”
“彩虹糖,小超市里买的。”乐知时说,“你想吃吗秦彦哥哥,给你吃吧,正好上次那个酸奶……啊嚏——”
秦彦注意力都在彩虹糖上,“这么好啊。那我尝两颗……”还没撕开,手里的袋子就被宋煜夺走,空中一个利落的抛物线,乐知时下意识伸手,懵懵懂懂接住。
“尝什么,上课了。”宋煜拽走秦彦。
“火日立!你就见不得别人对我好!”被拽走的秦彦很是不服气,但忽然又想到什么,“哎不是,刚刚他说什么酸奶……”
“你好吵。”宋煜皱起眉。
糖没给出去,乐知时只好重新装回裤子口袋里,揉了揉发酸的鼻尖。
“乐知时。”
听见宋煜的声音,他抬起头,见对方刷的一下把外套拉链拉下来,衣服一脱。还没等乐知时有所反应,运动服已经被扔了过来,像张捕鼠网一样罩住他。
“穿上。”
乐知时忙扯下衣服,可视线里也只剩下宋煜的背影。他低头打量手里的运动服,又拿远了看了看,最后套在身上,把拉链拉到最顶端。
袖子好长。
只能露出半个手掌。
他一路是甩着袖子跑回教室的,像只扑闪着翅膀的小鸡仔。高中部校服的黑白色,混在一堆蓝色里太扎眼。一回班上乐知时就遭受轮番打趣,一个个都说着诸如“羡慕死了”的话。
但他莫名享受这一点。
外面的妖风依旧猛刮,钻着铝合窗边缘的缝隙,发出呜呜的诡异声音。乐知时两只被长袖子掩住的手捧着脸,默默听着,竟然觉得这声音挺可爱,像小妖怪的叫声。
为了对稿子,他中午在食堂将就着吃了碗什么都没加的清汤米粉,和小伙伴商量完就回到教室午休。桌子上一趴,乐知时把脑袋埋在胳膊上,整个人都被宋煜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包裹住。
明明他们用的是一样的洗衣粉,但总有哪里好像不一样。
宋煜和谁都不一样。
一整天他精神都不太好,广播时差点对着话筒打喷嚏,不过好歹也熬到了放学。一下课张亚萌就借着问问题拉住他,问完后又提议一起走,“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再骑自行车吹一路的风肯定要生病的。我家司机在外面等我,要不我带你回去吧。”
乐知时摇头,拉开距离,“不顺路,我家很近,骑一会儿就到了。”
张亚萌还是坚持,还拉住了他的胳膊,“别跟我客气呀,近的话坐车就更快了。”
咳嗽了两声,乐知时及时抽出了自己的手。
“听说周末要下雨,我不想把自行车留在学校淋两天,下次吧。”说完他快步走了。
冷天骑车的确不好受,风把他身上的运动服吹得鼓鼓的,夹杂着桂花香味的冷空气在全身流窜。回到家时乐知时头脑发昏,换鞋时弄出不小的动静。宋爸爸正坐在厨房中岛前处理工作,听到声音回过头,“乐乐?”
“叔叔。”乐知时的声音闷闷的。
宋谨一下就听出不对,“着凉了?”
看到小家伙进来,穿的是儿子的校服,宋谨笑了笑,转头继续看着笔记本,自言自语:“宋煜还挺有哥哥的样子嘛。”
“快过来喝点甜汤,你蓉姨熬了一晚上的陈皮红豆沙。”
乐知时从架子上拿了本没看完的热血少年漫,挨宋谨坐下。红豆沙煮得绵软细腻,冰糖的量放得刚刚好,热乎乎的,一口喝下去浑身都暖起来。糯米年糕烤得略微蓬松,带点焦壳,被甜甜的红豆沙浸泡,咬一口可以拉出小半截,又糯又黏,边吃边看漫画,幸福感爆棚。
见宋父在忙,乐知时也不吭声,就默默在旁边吃,吃完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流理台上放着烤盘,里面是整齐码着的香辣猪肉脯,似乎刚烤好。乐知时顺了两块,捧着自己的碗回到中岛。
宋谨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事,关上电脑,“周末准备干什么?要不要跟我去梁子湖钓鱼啊,你蓉蓉阿姨也去。”
乐知时舔了舔嘴唇上的红豆沙,“哥哥去吗?”
“他可没时间,明天他要去参加市三好学生的竞选演讲。”林蓉从楼上下来。
市三好,宋煜果然又是市三好。乐知时细细嚼着猪肉晡,满心都是崇拜。宋谨都还不知道这事儿,“现在评市三好流程这么复杂了?”
“是啊,我一开始也奇怪,后来听朋友说好像是因为去年评定的时候有个获奖的孩子是走了别的门路的,占了名额。”林蓉端着碗坐到他们的对面,“他们学校落选的那个孩子成绩更好,家长不服气嘛,就去教育局闹。所以今年审核材料都变严了,还增加了竞选的环节,可能也是以防万一吧。”
乐知时听完第一时间说,“宋煜哥哥肯定没问题的。”
“那是。”林蓉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不过拿不拿都无所谓。得失心一重,压力就会很大。”
“那我明天不去钓鱼了吧。”宋谨关掉笔记本。
林蓉摁住宋谨的肩膀,“别,您儿子交代了,不许咱们跟去。我们也别管太多啦。”说完她又看向乐知时,“乐乐明天做什么?”
听到这个,捧着小瓷碗的乐知时长长地嗯了一声,又叹口气,“我不知道。”
“小伙子看起来业务很繁忙啊。”宋谨打趣。
林蓉好奇,“什么事儿能把我们小男子汉愁成这样?”
正说着,他们听到开门声,还有熟悉的放钥匙的声音,三人都望了望。
“小煜快来吃甜汤。”林蓉喊了一声,继续刚刚的话题,“刚刚说到哪儿来着?明天的约会?”
“不是约会,”乐知时果断否认,“有个同学请我们全班去她的生日聚会。”
宋煜把书包扔沙发上,沉默着走到厨房去洗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背靠着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静静地喝水,眼睛望着中岛的三人。
林蓉八卦得不像个妈妈,“男孩儿女孩儿?就吃饭吗?”
“女生,张亚萌。”乐知时回答时不太走心,脑子里装着别的事。他知道宋煜不爱吃甜,伸手冲他指了指流理台上的猪肉脯,宋煜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的时候,见乐知时拧着眉,拼命忍住一个喷嚏。
“……叔叔应该认识的。”他后知后觉地补充。
“啊,张鹏远的女儿,前段时间商会上还见过面。”宋谨喝了口茶,语气轻松,“去吧,周末也该放松一下。”
宋煜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片薄薄的肉脯,头垂着,眼神偶尔上抬,会和乐知时的眼神碰到。
只要有宋煜在的场合,乐知时的视线几乎就是完全围绕着他的,像公转的行星那样,浅色瞳孔里永远是灼热的情感,崇拜、憧憬……都是年幼者对兄长的。
林蓉还在打趣,“张鹏远女儿好看吗?”
“挺漂亮一小姑娘。”宋谨说。
“是吗?”林蓉拿手肘碰了碰乐知时的胳膊,完全没有别家父母严抓早恋的严肃态度,“是不是对我们家乐乐有意思啊。”
“当然不是。”乐知时皱起眉,从高脚椅上起来,拿着自己吃空的碗放到水池,小声对靠在旁边的宋煜说,“宋煜哥哥,你的衣服……”
“扔洗衣机里就行。”宋煜吃完了手里的那一片,从乐知时和中岛之间的空隙间走出去,打了声招呼就上了楼。
宋谨也开始开玩笑,“乐乐,你可别学你哥,他就是个锯嘴葫芦,不吭不响的,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就吃大亏了。追女孩子还是要跟我学……”
“得了吧。”林蓉也起身,“千万别听他吹牛。”
“这怎么是吹牛?我当年追你多用心啊。”
乐知时笑着说不想再吃狗粮,转身发现哥哥连书包都没有拿上去,心里立刻点亮一盏小灯,跑去把书包拿起来,噔噔噔上了楼,献宝似的去敲宋煜的门。
要是心情可以具象化成什么东西,乐知时屁股后头大概会变出一只摇晃的小尾巴。
他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回应,于是又敲了两下,依旧没人开门。
隔着门板,乐知时隐隐听见水声,又似乎停了。耳朵贴上门板,他整个人都靠上去,想仔细听一下里面的动静,谁知门竟然一瞬间开了。身体失衡的乐知时一下子栽倒过去。
栽进一个人怀里。
宋煜刚洗完澡,只围了条浴巾,头发也是湿的,发尖蓄着的一颗水珠摇摇晃晃,坠到乐知时的额头上,仿佛把他点醒了,从宋煜身上弹开。
“小煜哥哥,你的书包……”
他看起来还算镇定,可称呼都条件反射变成儿时习惯的小煜哥哥,而不是长大后的连名带姓。
宋煜接过,低声道了句谢。乐知时思路闭塞,来之前想好的话都一时间全忘了,只想跑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时候还一起洗过澡。
虽然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我回房间了。”刚抬脚转身,乐知时就被宋煜一只手抓住了后脖子的衣领,跟提溜小鸡仔似的。
“等会儿。”
乐知时听话,面对他立正站好。
宋煜抬了抬下巴,“我的衣服。”
听到他的话,乐知时下意识抬手去找校服外套的拉链,可又顿了顿,“不是说让我扔洗衣机吗?”
“都到门口了,直接脱了吧。”他语气淡定。
乐知时哦了一声,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展开来挂在宋煜身上,两边肩膀扯扯挂好,遮住他的上半身。
宋煜皱眉,“……你干嘛?”
“怕你着凉。”乐知时打了个喷嚏,然后溜了。
他一说,乐知时就真的没动,但思绪开始游离,想到以前在学校里,无论是他演讲比赛获奖,还是打篮球被撞倒,在场的宋煜从来都不会主动上前,他们很认真地在扮演陌生人的角色。
所以现在,乐知时甚至有点小小地感激开学那天突发的哮喘,让他们被迫公开这复杂的关系,走在一起也显得十分正大光明。
见他发呆,宋煜看似不在意地开口:“好吃吗?”
乐知时从思绪中抽离,听到这句之后非常确信,现在宋煜就是在嘲笑他。
“我是不小心吸到的。”他皱了皱眉。
这场景让宋煜想到他们小时候一起去看牙医的情形。乐知时吃糖吃出一嘴的虫牙,林蓉带着他们去牙医诊所,一听到电钻的声音乐知时就张着嘴哇哇地哭,抓住他的手死都不放。
宋煜继续擦着,语气不疾不徐,“什么味道?”
“哈密瓜味。”乐知时如实描述,“一开始甜甜的,但是后来变得有点恶心,像退烧糖浆。”
竟然可以描述得这么具体。
说完,乐知时吐出一点,用纸包住,“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做笔芯的人猜到有人会去吸,所以故意做成甜的?”
宋煜瞥了他一眼,“如果早一点让你知道笔芯是甜的,是不是就不用去看牙科了。把这个当糖吃也不会蛀牙。
又被打趣了,但乐知时重点完全搞错,“我小时候去看牙医了吗?”
真不可思议,哭成那样怎么会忘记,不应该是记一辈子的事么?
“你的童年记忆还真是模糊。”宋煜说。
乐知时对此不置可否,握上他手腕,含着唾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那怎么了,你不是都记得吗?”
第93章
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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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了两秒,乐知时带着点羡慕开启了自习新地图。他试图专注,可在这里学习的感觉和在教室太不一样了。窝在教室里写作业,在长廊上徘徊背书,守着高三放学,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行动,连等都不算,毕竟等人和被等是双向的。
这一次不一样,不是未经许可的擅自等待。
想着,乐知时又抬眼,不远处正用手机聊天的那个女孩,她笑得很甜,大概是在和男朋友聊天。他思考的时候又下意识想去咬笔尾,想到宋煜的脸,忍住了。
好像……和他们还是不太一样吧。
做完最后一题,正好敲了铃,怕叫宋煜等,乐知时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出来,不过隔壁似乎又拖了堂,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乐知时站在高三(5)班后门那儿往里望,见宋煜低头看书,鼻梁上架着副银丝眼镜。他轻度近视,平时几乎不需要眼镜,只有长时间用眼的时候才会戴上。
乐知时很喜欢他不戴眼镜时偶尔会出现的,轻微眯眼的神态,带点皱眉的动作,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莫名喜欢。
后排的学生似乎发现后门站着个初中部学生,交头接耳后纷纷回头。一开始乐知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听见有个人小声说“那不是宋煜的弟弟吗”,他如同被什么扎了一下,立刻捂住自己被打的眼睛,感觉捂住也很奇怪,于是躲到一边去。
“你怎么比我还心虚啊。”刚刚那个女生还大大方方地站在教室外,似乎并不害怕自己这个小女友被老师或同学抓包,“这里也是培雅的地方,我是培雅的学生,站在这里合情合理。”
乐知时想了想,“也是。”于是他也站到了那个女生的旁边,不到两秒,又一个跨步向右,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总算下了课,老师走出来,特意多打量了一下乐知时的脸。教室里其他学生放学都很积极,倒是宋煜,慢条斯理地整理。几个学姐挽着手出来,围住了乐知时。
“你就是宋煜家里的那个小弟弟吧。”
“混血儿吗?长得好可爱啊。”
“这个睫毛是真实存在的吗?”
乐知时习惯了被围观,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是的,嗯,这是真的睫毛。”
窗外围了一大圈,秦彦在里面看得起劲,又开始揶揄宋煜:“你这个弟弟的人气真是不比你差啊,学姐学妹通杀。”
宋煜没说话,提上书包往外走。乐知时从窗户那儿见他出来,立刻伸长手臂挥手,眼睛也亮亮的,从她们之间挤出去,“不好意思学姐,我要回家了。”
不觉间已然深秋,凉风像与人亲近的小精怪一样,直往脖子脚踝钻,躲也躲不过。下楼时乐知时注意到刚刚那个隔壁班女生,和一个个子不高的高三学长并肩下楼,在拥挤又昏暗的楼梯挨着彼此,还偷偷牵了下手,又很快松开。
离开教学楼,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宋煜,想说点什么。很奇怪,但他一下子又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问:“我的眼睛是不是还是很丑?”
宋煜盯着他,保持沉默,害他被盯得捂住了右眼,又听见宋煜轻笑出声。
奇奇怪怪。
放学人多,他们分开校门口的自行车停放点各找各的车,乐知时拿出钥匙开锁,却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宋煜扶着单车走过来,看着他蹲在那儿捣鼓,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坏了?”
“车胎破了。”乐知时蹲在地上,手指戳了几下瘪胎,又仰头看向宋煜,“虽然这么猜很阴暗,但是我合理怀疑是王杰他们干的。”
明摆的事,什么阴暗不阴暗的。宋煜跨上车,“坐上来。”
“那我的车怎么办?”问是这么问,可乐知时手里却已经把自己的车锁好了。
“白天再说。”
乐知时乖乖坐上后座,并主动提出帮宋煜抱着书包,没想到对方的书包超乎意料得重,大腿碎大石的程度。没准儿一会儿他的腿就彻底麻掉,一走路就腿软,栽到宋煜怀里,然后他就像小时候一样背他。
自行车骑出学校,脑补剧情的乐知时躲在宋煜背后笑。
校门口的各式宵夜小摊几乎要摆成一个小型夜市,支起的一个个炉子焐热了深秋湿冷的夜晚。炒花饭的大哥嘴里叼着烟,手把着锅柄来回颠,炒饭翻飞,粒粒腾起又落下,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鸭脖老卤入味,再被串起来架在明火上翻滚,刷满辣油,香辛料一撒,灵魂就有了。砂锅里还炖着三鲜粉丝煲,一掀盖子云雾缭绕,鲜香扑鼻。
坐在后座,乐知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宋煜哥哥,今天的炒栗子你吃完了吗?”
宋煜散漫地嗯了一声。
“其实你吃不完也可以给秦彦哥哥,”听见敲板子的声音,乐知时又瞄到新目标,边走边说,“他经常给我零食吃。”
宋煜没搭腔。
乐知时发现了什么,“顶顶糕!”激动地拍了好几下宋煜的后背,让他停车。
宋煜摁了刹车,照他的要求停在一个极朴素的小摊前,方方正正的一个大蒸炉上搁了个精巧的由两部分组成的木制装置,下面是普通的圆筒形,上面倒扣着一个带空心长柄的莲蓬型木盖。摊主老爷爷热情招呼,“来吃蒸糕啊?三块钱两个,蛮甜。”
乐知时点头,“我要两个。多放点红糖可以吗?”
“可以,这怎么不可以。”老爷爷手脚麻利,从盒子里舀出一大勺糯米粉、江米粉和糖粉混合的糕粉,抹在圆筒里打底,再撒上厚厚一层红糖,照这样叠上两层,盖上盖合成一个木头罐子搁在蒸锅上蒸熟。
等待的时候,乐知时听见宋煜说,“你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差点被烫着。”
“真的吗?”他扭过头,完全没印象,“我都不记得了。”
“你记得什么。”宋煜垂眼注视着模具,夜市暖黄色的灯和蒸腾的热雾把他的轮廓照得分外柔和,“当时爸抱着你,你非说这个玩具好玩,伸手就去摸,结果被蒸汽烫得大哭。”
他似乎又有点印象了,“那你那个时候在干嘛?”
说话间,糕已经蒸好,老爷爷打开木罐用上面的长柄怼到圆筒下一戳,热乎乎的顶顶糕顶不住了,噗叽一下冒头,被兜进袋子里。
“我?”宋煜接过顶顶糕,“我在笑你。”
乐知时气闷,语气认真,“如果是你被烫哭,我不会笑你的。”
宋煜把糕给他,“你会哭。”说完他往自行车的方向走。
“我现在不哭了。”乐知时跟在他后面,想到中午的事,又给自己打了个补丁,“……除非你招我。”
“我没这个癖好。”
那他小时候老是哭,总归是有原因的。
反正在心里要怪到宋煜头上。
袋子里的顶顶糕怪烫手的,乐知时想趁热吃一口。打开一看,红糖果然抹得很厚,还是心型的,咬下一口,烫得差点吐出来,可又架不住馋,飞快嚼了几下,粉绵软糯,里面的红糖半化开,有种淳朴又厚重的甜。在乐知时心里,融化的白糖像是荷叶上的露水,小时候他觉得那一小块透明漂亮的露水一定是甜的,而红糖可以类比成烤红薯快滴蜜的那层粘牙的焦层,冷天吃美味加倍。
宋煜见他半天也跟不上来,一回头,见他站在原地仰头张着嘴,嘴里冒着白雾,活像个幸福牌人形加湿器。
“好吃吗?”
乐知时点点头,跑了过来,把另一个塞到宋煜手里,含混不清说:“你也快吃。”
宋煜咬了一口,嫌太甜又扔给了乐知时,骑车带上他回家。
“我明天还能在你们活动室自习吗?”
“想去就去。”
“老师会来查吗?”乐知时想起来,手抓住宋煜的衣服,“里面有个隔壁班的,是你们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她早恋。”
“抓不到你头上。”
“也是。”但是他还是有点害怕,“我可以说我是你的弟弟吗?如果有人问起来。”
宋煜没回应,快进小区了,才嗯了一声。两人一起上楼,林蓉和宋谨还没回,乐知时换了鞋瘫在沙发上,把猫猫一把抓到自己的膝盖上,翻开肚皮撸来撸去,把它撸得眼睛都眯上,“橘子,你困啦?”
怀里的橘子发出一声舒服的咕噜,乐知时继续撸,“我吃太多了,撑得我都不困了。宋煜哥哥,我可以看两集海贼王之后再睡觉吗?”
疯狂挠腿的小博美被宋煜一把捞起,抱着往二楼走,“明天再早十五分钟起床,我带你上学。”
乐知时蹭的一下起来,也不管猫了,“那我现在就洗澡睡觉。”
瞄——
惨遭抛弃的猫主子伸出爪子,对着乐知时的背影狠狠挠了一下,以示威严。
围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林蓉在地上铺好大片干净桌布,两个男孩子用细竹竿敲打树枝,金色碎末在馥郁中洋洋洒洒落下。乐知时从小就喜欢干这个,别的花虽然也香,可桂花却不一样,它的香气是带着甜味的,和味觉仿佛相连。
“够了够了,”林蓉笑着收起一张布上满满的桂花,“也不剩多少啦,留一点闻闻香味吧。”
两人停下来,宋煜将竹竿收起,侧头看见乐知时蓬松的头发上满是桂花,黄澄澄一片,像舒芙蕾上盖了层枫糖浆。他悄无声息伸出手,竹竿的一端从背后摇摇晃晃靠过去,最后敲在乐知时的后脑勺上。
乐知时猛地捂住脑袋回头,头上的桂花随之纷纷扬扬,但他还是瞧见了宋煜收回去的竹竿,“你敲我。”
宋煜丝毫没有承认的意思,竹竿已收回到背后,两手背着,也不说话。
“蓉姨,哥哥敲我头。”乐知时追着跑过去,手里的竹竿落到地上,打起一片飞扬的桂花。
林蓉无奈笑道:“哎哎,小心踩着花!”
花没踩着,跑过去倒是踩到桌布一角,乐知时滑了一下,整个人趔趄着往前栽去,好在被宋煜接住。
甜香撞了满怀,那些藏匿在宋煜毛衣纤维里的细碎花瓣,也被乐知时这一跌给撞了出来,像溅出的小心思,不被察觉。
“别闹了。”宋煜握着他的手肘把他扶起来站好。
“是你先闹我的。”乐知时得理不饶人。
宋煜瞥他一眼,“我是要提醒你,头上有很多花。”
“你还不是一样。”
最后两个人一齐低头,各自拍掉头上的桂花。
收下来的花足有两大盆,里面夹杂了许多枯花和花蒂,母子三人坐在空餐厅的桌子上开始摘拣,顺带着聊天。花瓣也就米粒大小,花蒂和花梗就更细碎,乐知时挑得眼睛都要花了,可好像怎么都摘不完。
“我知道这个为什么好吃了,”乐知时转着脖子,“好吃的不是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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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得很好欸。”林蓉有些惊讶,又有些感慨,“付出的时间让食物更加美味。其实也不光是制作食物,凡事都是这样。”
宋煜想到了小时候给乐知时读过的《小王子》,恐怕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些睡前读物的字句却都还保留在他的脑海里。
[你为你的玫瑰花耗费了这么多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花如此重要。]
有时候他想,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些付出过的时间与陪伴,成了现在无法割舍的沉没成本。
拣好的桂花金灿灿一大盆,清洗后晾干,漂亮又干净。林蓉撒了少许盐和桂花拌匀,去去涩味,宋煜和乐知时则用滚水煮玻璃罐消毒。处理好的花一分为二,一半拿来做糖渍桂花,一半做桂花糖浆。
糖渍桂花的做法很简单,玻璃罐里码上一层厚厚的桂花,再码上一层厚厚的白砂糖,如此错开,在最上面的白糖上淋一点白酒封顶,盖好,只等着带回家放进冰箱冷藏。
“好多糖啊。”乐知时盯着玻璃罐,玻璃管上映照出他的脸。
“你们上学这么辛苦了,多吃一些糖是应该的。”
乐知时忍不住想到了上次一起吃饭的许其琛学长。
他长得就是一副需要多吃一些糖的模样。
桂花糖浆的做法就偏日式,等重的白葡萄酒和细砂糖调和三倍的清水煮到稍稍粘稠,林蓉舀起一勺给乐知时尝了尝,甜度刚好,就把桂花一股脑倒进去。
“我想给许其琛学长送一瓶。”
听到乐知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宋煜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为什么。
乐知时还没来得及回答,正搅和糖浆的林蓉也想起来演讲的事,问宋煜:“那两个孩子也拿了奖吧。”
“嗯。”宋煜挤了半颗柠檬,又洗干净手。
“上次听你说起来,觉得小许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林蓉忍不住叹了口气,“偏偏在上高中前出这种事,换其他小孩,肯定都没法上学了。”
宋煜却没有接话,第一反应是给林蓉递了个眼神。林蓉意识到什么,又把话转回来,“不过这孩子聪明,以后肯定也是北大清华的料子。”
但这并没没能转移乐知时的注意力,一如宋煜所料,他非常直接地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宋煜帮母亲将桂花糖浆盛出来,语气平淡,“他中考完遇到车祸,受了重伤。”
父母也去世了。
“这样……”乐知时想到那天吃饭许其琛安静的样子,车祸时他也不过和自己一般大。但他说不出真可怜三个字,因为自己不喜欢这种话,觉得许其琛也一定不爱听。
林蓉转移话题,把柠檬汁和酒杯推到他跟前,“好了乐乐,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你。陪你叔出差前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
乐知时照要求,在煮好的糖浆里淋上三勺柠檬汁,两勺橙味利口酒,分装在一个个果酱罐里,算是大功告成。
午后出了太阳,乐知时和宋煜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桌椅上,一个默背文言文,一个做题。林蓉端出来一壶热热的红茶,加了柠檬片和桂花糖浆,乐知时喝了两大杯,又吃了一小碟淋了糖浆的炸鲜奶,十分满足。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乐知时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糖桂花有没有融到一起,一拉开冰箱,之前分层的白糖果然化了。
“好厉害。”他小声自言自语,然后按照林蓉之前的吩咐一个个把罐子拧开,搅匀里面的桂花。
一棵大树辛苦一年开出的花,他们折腾了整整一上午,也就做出来六小罐。
夫妻俩出差前一晚,乐知时兴致勃勃分配自己的礼物,“我这两罐糖桂花一罐给学长,一罐我拿去给我朋友。”
“那你的糖浆呢?”林蓉问。
“糖浆给宋煜哥哥!”乐知时早有打算,宋煜的房间也有冰箱,他把糖浆都放他那儿,就可以找借口跑去宋煜的房间喝茶。
他是个行动派,说着就抱着糖浆上了楼,趁宋煜不在准备全塞进他冰箱。
拉开门,他忽然发现,宋煜一贯空空荡荡的冰箱,竟然放了一排酸奶。
还是芝士味儿的。
周一上学,乐知时捎上糖桂花,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磕碎玻璃瓶,准备到学校送给死党蒋宇凡。
月考后他们班重新换了座位,现在乐知时坐四组靠窗,蒋宇凡坐一组靠窗。早自习来得早,见蒋宇凡座位的窗户敞着,人还没来,他直接站在走廊把书包拉开拿出罐子。
教室里的白炽灯把糖渍桂花照得晶莹剔透的,特别诱人。
蒋宇凡的同桌见了眼睛一亮,“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
乐知时正要开口,后背突然被猛地一撞,差点把手里的玻璃罐撞掉。背上生疼,乐知时搁下罐子拧着眉回头,看见四个男生围着一个小个子男同学,推搡着往盥洗室去。
“别搭理他们。”蒋宇凡同桌对着乐知时说,“隔壁班的王杰就是个混混。那个矮个儿是他们班跳级的一个小朋友,好像叫程明明,老被欺负。”
“为什么?”乐知时问,眉头还皱着。
“听说他家里有钱,又是爷爷奶奶带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结了梁子,他们班的几个混子老敲诈他。”
蒋宇凡同桌很是不屑,“有本事去单挑块头大的啊,欺负没爸妈管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是吧?”
“你说得对。”乐知时把书包取了一并放在蒋宇凡的课桌上,转身就往盥洗室去了。蒋宇凡同桌见了不好,扒窗户口想喊住他,“哎不是,乐知时!”
他愣是没回头,蒋宇凡同桌还纳闷,这可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乖学生,怎么今天这么英勇了?可他不敢跟过去,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儿,自己也摘不开。
盥洗室里挤了一大堆人,门口还站着一个望风的,乐知时过去的时候直接被拦住,“你干嘛?”
“洗手。”乐知时说。
“等会儿再洗。”对方也认得他,毕竟也是初中部的名人,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没看里面有事儿吗?”
乐知时一脸单纯,“什么事?”
对方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噎住了,尴尬地往后瞄了一眼,乐知时趁这机会推开他胳膊进去,对方连忙拉扯,又被乐知时甩开。毕竟乐知时每次比较个头的参照物都是宋煜,才总觉得自己长得慢,但和同年级的男生比,他的身高也是占优势的。
“你干嘛啊?”
站在最中间面相很凶的寸头大概率就是蒋宇凡同桌说的那个王杰,乐知时在心里盘算。叫名字总显得尊重对方一些,毕竟他不想打架,更不愿意惹事。
第94章
缺憾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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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没有回应他的道歉,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别动。”
他一说,乐知时就真的没动,但思绪开始游离,想到以前在学校里,无论是他演讲比赛获奖,还是打篮球被撞倒,在场的宋煜从来都不会主动上前,他们很认真地在扮演陌生人的角色。
所以现在,乐知时甚至有点小小地感激开学那天突发的哮喘,让他们被迫公开这复杂的关系,走在一起也显得十分正大光明。
见他发呆,宋煜看似不在意地开口:“好吃吗?”
乐知时从思绪中抽离,听到这句之后非常确信,现在宋煜就是在嘲笑他。
“我是不小心吸到的。”他皱了皱眉。
这场景让宋煜想到他们小时候一起去看牙医的情形。乐知时吃糖吃出一嘴的虫牙,林蓉带着他们去牙医诊所,一听到电钻的声音乐知时就张着嘴哇哇地哭,抓住他的手死都不放。
宋煜继续擦着,语气不疾不徐,“什么味道?”
“哈密瓜味。”乐知时如实描述,“一开始甜甜的,但是后来变得有点恶心,像退烧糖浆。”
竟然可以描述得这么具体。
说完,乐知时吐出一点,用纸包住,“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做笔芯的人猜到有人会去吸,所以故意做成甜的?”
宋煜瞥了他一眼,“如果早一点让你知道笔芯是甜的,是不是就不用去看牙科了。把这个当糖吃也不会蛀牙。
又被打趣了,但乐知时重点完全搞错,“我小时候去看牙医了吗?”
真不可思议,哭成那样怎么会忘记,不应该是记一辈子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