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容惦记着东宫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到坤宁宫打听消息。

    魏皇后邀她一起进了早膳，才将隆庆帝的意思对她说了。

    “这么说，父皇同意了？”

    肖容觉得很失望最终还是要让那个外室进门，不过是缓期两个月执行罢了。

    唉，都说皇家是最讲规矩，又最没有规矩的人家，此话果然不假。

    第31章

    “皇嫂真是可怜。”

    一想到那个明丽鲜艳的女子，

    肖容就止不住地叹息，哪怕她是这天下地位最尊崇的女子之一，

    依然不得不忍气吞声。

    这是制度的错，

    何尝不是人的错。

    比较起来，

    魏皇后就幸运多了，隆庆帝虽然后宫三千，

    但至少遵循了这个时代的法度规矩，

    魏皇后不但无损体面，反而博得了宽容大度的美名。

    体面，对这个时代的女性，

    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可怜？”魏皇后眉梢微挑，

    眼角露出一丝轻讽，“自己选的路，

    怪得了谁呢？”

    不是没有更顺畅的路给她走，可她偏偏要选择这条表面风光却荆棘丛生的路，而且还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是好是坏就只能自己扛着了。

    肖容疑惑地看着魏皇后，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但魏皇后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容儿，你放心，

    母后一定给你挑一个稳稳妥妥的驸马，绝不会让你面对这些糟心的事。”魏皇后看着肖容，笑呵呵地道。

    “母后，你怎么说这个？儿臣还小，

    不想这些事，难道母后是厌烦儿臣了，想早早地将儿臣打发出去？”

    皇室公主一般出嫁得晚，大多是在二十来岁，肖容已经十六岁了，虽说时间尚充裕，但也该准备起来，总不能年纪到了随便指一个人当驸马吧。

    魏皇后笑容慈爱，“好了，母后不说了，你只管放心就好。”

    别的她管不了，但容儿的驸马，她一定要精挑细选才行。只要容儿过得好，她这一辈子就知足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朝堂上纷扰不断，兵部与户部因为军队粮饷的事扯皮，最后竟然牵扯出一桩贪污大案，定国公府、镇南侯府、抚远侯府，大齐三大军队支柱，齐齐卷入其中。

    隆庆帝震怒之下，暂时收回三家的军权，将驻边的三家将领召回雍京城，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相比之下，后宫就清净多了，肖宓忙着编排傩舞，没闲心整幺蛾子，李贵妃一心扶助女儿，也相应的安分了许多。

    唯一让肖容心里不舒服的，就是看着太子妃越来越大的肚子和日渐憔悴的脸。

    若是能早知今日，太子妃还会不会一心要嫁入东宫？

    七月初九这天夜里，太子妃突然发动，经过一整夜的挣扎，终于在初十辰时生下一个男婴。

    因为生产的过程不太顺利，太子妃失血过多，用疲惫的目光看了小皇孙一眼，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小皇孙是隆庆帝孙子辈第一人，隆庆帝大喜之下，当日就赐名玮。

    “玮？肖玮？真是个好名字！”

    太子妃清醒后听到这个消息，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虽然太医说她此次生产伤了根本，以后三年都不宜再有孕，但她有了肖玮，谁也动摇不到她的地位。

    因为中元大祭在即，小皇孙肖玮的洗三礼办得并不上隆重，但东宫收到的贺礼却不少。

    太子一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长子，一边期待着梅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五个月就要出世了，是时候把他们母子接进宫了。

    洗三礼之后，中元大祭接踵而来。

    隆庆帝主祭，太子在一旁协助，各种繁复的仪式从午时开始，一直到夜幕降临。

    仪式完成后，高台上跳起了傩舞，面具遮住了肖宓的容颜，却遮不住她一双发光的眼睛。

    她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这种高高在上，万众瞩目的感觉，简直快让她飞起来。

    鼓点热烈，身影飞旋，肖宓的这一场傩舞，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也得到了所有观众的一致认可。

    继皇长女嘉宁公主和皇三女祥宁公主之后，这位还没有封号的皇次女肖宓，完成了她在雍京城臣民中的首次高调完美亮相。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双如鹰隼般的利眼紧盯着肖宓，对她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自从五月来齐之后，呼尔图就一直留在雍京城。

    齐国和北胡于十五年前签订了和平协议，双方互通有无，来雍京做生意的胡人并不少见。然而有谁知道，这位名义上是草原智者的呼尔图，实际上却是北胡的三王子，自己智计过人不说，母家也极有势力，是北胡王庭继承人之一。

    明面上北胡的使团还有几天才能抵达雍京，但他却和索伦海早两个月就到了，私下见了齐国不少的达官贵人，为此次北胡出使成功做准备。

    北胡是由部落联盟组成的国家，十五年前与齐国签订和平协议后就把重心放在部落的发展壮大上。

    十五年来，王庭的凝聚力空前强大，但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位于草原东部的葛图部日渐强盛，隐隐有与王庭分庭抗礼之势。

    呼尔图此次来雍京，就是要加强与齐国的联盟，好让王庭能一心一意与葛图部决战，不至于腹背受敌。

    联盟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皇室的联姻。他来雍京两个多月，早就打听好了齐国皇室最受宠的公主是祥宁公主，本来他是打算向隆庆帝请求祥宁公主嫁到草原上，但在看完傩舞之后，他又动摇了，二公主肖宓热情火辣，眼中的野心连面具都挡不住，似乎更加合适草原的生活。

    他呼尔图的王妃，除了身份、美貌之外，大脑和野心也缺一不可，否则，就只能在目的达到后再换个王妃了。

    肖宓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浑然不知自己被一头狼惦记上了。

    中元大祭完美落幕之后没几日，北胡的使团抵达雍京，隆庆帝暂时搁置了对贪污大案的查处，全心对付来自北方的使团队伍。

    呼尔图换上王子的装束，亲自递交了国书，表达了北胡愿与齐国加强联盟的意图，并向隆庆帝求娶一位公主做他的正妃。

    为了两国和平邦交，联姻之事自古就有，朝堂上赞同的人占了大多数，毕竟呼尔图做为最有资格继承王庭汗位的王子之一，与大齐的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

    隆庆帝沉默了一下，道:“朕膝下有三女，目前皇次女和皇三女尚未婚配，贵使的意思朕知道了，待朕考虑过后再给贵使答复。”

    呼尔图道:“如此，呼尔图就静候佳音。”

    虽然他没有当着朝堂众人说明他看上我是二公主肖宓，但通过手下将这个意思传递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隆庆帝应该会满足他的要求。

    大齐准备与北胡联姻，将有一位公主嫁到草原上，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第32章

    肖宓因为中元大祭时表现出色，

    在宫中一时风光无二，就是魏皇后见了她，

    也不得不脸上带笑夸她两句。

    可是没等她得意几天，

    将要挑选公主和亲的消息就传入了她耳中，

    现在的她是草木皆兵，任谁吹捧她两句，

    她都要怀疑别人不怀好意，

    想把她送到草原上去。

    私心里，她甚至还猜想，魏皇后这次这么大方给了她在中元大祭上一展风采的机会，

    是不是早就得到了大齐和北胡要联姻的消息，

    所以才把她推出去当替罪没有婚约的公主就两位，不是她就是肖容，

    魏皇后当然要假公济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

    此时的肖宓全然忘记，当初是她和李贵妃自己当众争取领舞的机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魏皇后身上，心中自然对她更加怨恨。

    这日隆庆帝驾临储秀宫的时候，

    李贵妃就泪眼朦胧地向他求情，求他不要让肖宓去和亲。

    “陛下，

    宓儿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暴躁不懂谦让，若是让她嫁到北胡去，恐怕不但不能巩固两国友谊，

    反而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草原离雍京千里之遥，再加上物资贫乏，就算以后贵为王妃，也不如在雍京城里招个驸马日子好过，李贵妃当然舍不得将肖宓远嫁。

    但她不能说肖宓是吃不了苦，所以才不愿意去和亲，只能拿她的脾气说事。毕竟，肖宓性子娇纵是全后宫都知道的事，隆庆帝既然要选人和亲，就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

    “你这时候知道她性子不好了？”隆庆帝没好气地瞪李贵妃一眼，“当初朕让你好生管教她的时候，你怎么说她天生就聪明乖巧，不需要管教就胜过无数人？”

    李贵妃哑口无言，她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那不是在隆庆帝面前替女儿博好感吗，谁知他会记这么久，这时再来翻旧账？

    “陛下，臣妾就这一个女儿，臣妾舍不得她！”李贵妃哭哭啼啼地说了心里话。

    隆庆帝道：“宓儿也是朕的女儿，难道朕舍得？”

    李贵妃闻言一喜，“陛下的意思是？”

    隆庆帝道：“朕有三个女儿，宜儿就不说了，已经定了人家，剩下的宓儿和容儿，朕一个都舍不得，但朕是皇帝，要以国家社稷为重，为了两国和平共处，不在起刀兵之祸，既然北胡来求亲了，朕是势必要嫁一个女儿到草原上去。”

    李贵妃忙道：“那也不一定非要宓儿呀，不是还有祥宁吗？说起来她一出生就享受尊荣，宓儿到现在都没有个封号，把祥宁嫁过去，不更难体现我们大齐的诚意吗？”

    抛弃私心，李贵妃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肖容是中宫嫡出，在公主中身份最为尊贵，如果由她去和亲，的确是更难体现齐国与北胡交好的态度。

    可是……

    谁叫人家看上的是另一个呢？

    隆庆帝道：“爱妃有所不知，北胡的三王子私下透露过了，他看中的是咱们的宓儿，他都这样说了，自然是会厚待宓儿的，你就放心吧，有朕在，宓儿吃不了亏。”

    呼尔图的意思李贵妃也听人提起过，但事关她的女儿，对她不利的一切都是假的！

    “陛下，北胡不过是未开化的蛮子，我大齐泱泱大国，他凭什么挑选我们的公主？依臣妾看，从大臣家里收养一个义女，以公主的名义下嫁就足够了，何必非得要我们的公主去吃这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