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不远处连绵的大山。
「她肯定很想走出大山。」
我用手轻轻揩掉他不知道何时落下的泪,
「她会走出去的。」
「只要我们一直在这儿,一直努力。」
沈远洲收起情绪,露出一个笑容,
「见笑了小麦老师,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见过山里的萤火虫吗?」
「小时候,我和我姐常在后山看。」
「它们的光点在看不到尽头的大山中交织。」
「小麦你知道吗?一直身处黑暗中的人,哪怕有一点点光,就那么一点点,都能很轻易地被照亮。」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向了天空。
一道光柱瞬间倾落,无数的灰尘在其中舞动。
我们的影子刚好落在地上。
「今年夏天你带我去看萤火虫吧。」
「沈远洲你看到了吗?我们不用追寻光,我们本就是自己的光。」
也是彼此的光。
后半句我没有说出口。
15.
大凉山开春的第一场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
校园后的山脊裂开了缝隙。
我正在办公室备课。
「泥石流!」
沈远洲拽着我冲向宿舍区,
「你带女生撤到祠堂,我去男生宿舍!」
我攥着手电筒冲进摇摇欲坠的库房。
两个女孩蜷缩在档案柜后。
散落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泡在泥水里。
「手给我!」
沈远洲的吼声混着墙体开裂声。
当他用后背抵住倾倒的铁架时,我清楚听见他闷哼。
生锈的三角铁在他肩胛处划开了血口。
临时医务室里,碘酒棉球染红半盆清水。
沈远洲白衬衫下缠着绷带,仍握着铅笔在等高线地图上勾画:
「后山裂缝还在扩大,要通知乡里。」
「你受伤了,我去通知。」
话音刚落,乡长撞开木门:「河道改道了!安置点不安全!」
暴雨声中,祠堂方向传来瓦片坠地的声音。
我们带着班里同学用课桌搭起临时浮桥。
沈远洲将救援绳系在我腰间,指尖擦过我冻僵的手腕。
泥浆漫过了雨靴,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跟着我的脚印走。」
另一处安置点的屋檐下,他拧开保温杯递给我。
当归鸡汤混着他袖口的血腥味,烫得我眼眶直发酸。
「河对面的村子困了五户人家!」
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汇报着实时情况。
「我去看看,你照顾好孩子们。」
我看着他肩膀的绷带上一直往出渗血,
「你肩膀上的伤……」
「不要紧,等我回来,我答应你今年高考完要去后山看萤火虫的。」
16.
沈远洲涉入浊流时,水面刚及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