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在桑旗的眼里,看到了雾气。
33
我突然感到有些手误无措。
侧开了脸,埋头继续吃饭。
突然甚至想,刚刚他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真喝酒,不过是等我这句话。
桑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五年前误会了你,真是抱歉。
「那五年对你的亏欠,也真是……对不起。」
我已经听周斯年说过,桑旗误以为,我嫌他脏,才不愿嫁给他。
那五年的艰辛和挣扎,我无法忘。
但到如今要说恨,大概也谈不上,不过是释怀了。
我淡声:「都是以前的事了。」
桑旗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
我看到他的手臂,仍在轻轻抖动。
我还是忍不住,轻声再开口:
「当年那样的事,不是你的错。
「桑旗,那些黑暗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桑旗埋头继续喝水。
好一会,他都没有抬头。
吃完饭,他要将一张银行卡给我。
我没要,说什么也不要。
好几次,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将卡收了回去。
公交车快过来时,他在我身后,突然叫我:「小宁。」
我回过身看他。
他笑了笑,问我:「要抱一下吗?」
我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吧。」
公交车在我身旁停下。
桑旗走到了我面前,扯动唇角道:「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上车时,听到身后他跟我说:「你瘦了很多,记得多吃一点。」
他自己瘦成了那副模样,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嗯」了一声。
坐进车内隔着车窗,看到他还站在车外,沉默看向我。
我其实真的没有想过,那一眼会是最后一面。
隔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了周斯年的电话。
他问我:「桑旗的遗体,你要不要来看一眼?」
我刚上完一节大课。
走出教学楼时,声音嘈杂。
我没听清,问他:「桑旗的什么?」
我走去了走廊的尽头。
没了从旁经过的师生,周遭安静下来。
我听清了,周斯年重复那几个字:「桑旗的遗体。」
那一晚,我去殡仪馆看过桑旗后,突发了一场高烧。
我突然明白,桑旗许多次近乎乞求地、执意地要与我见的一面。
是为了告别。
我躺在床上,烧到周身发烫,却又似乎置身冰窖。
晚风吹动窗前的纱帘,卷起茶几上的书页。
再似乎吹入了我的脑海里,一点一点,裹挟着卷走许多的东西。
它们从我的脑海里抽离,从我的身体里抽离。
我下意识伸手,想抓住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