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太太不知这点,忙问:“寻到了吗?”
关乎商会利润,奚太太很关心。
罗绮没提那次晚宴的不愉快,笑道:“还在想办法。”
又笑着对奚太太说,“不如请会长和萧令烜那边的人商议,将码头的租金降至陶家掌权时候的份例?”
奚太太:“……”
叫萧令烜让利,跟虎口夺食有什么分别?
萧令烜为了码头,灭陶家、夺洪门,奚家在他眼里算什么东西?杀他们如碾死蚂蚁。
奚家岂敢如此不知好歹,送上门找死?
这话,奚太太也不会明说。
她与罗绮彼此吹捧几句,谁也没透底。
只奚雨桦小姐,比较单纯,觉得自家父亲很厉害,在商界呼风唤雨;自己的小姊妹也厉害,社交练达、会三国语言,天赋极佳。
除了罗绮,无人能配得上萧珩。
那个徐白,一脸娇柔的可怜样,实在上不得台面。
她们闲谈时,侍者来找奚太太,说吉田太太带着她的翻译已经到了。
吉田家族掌握了南城六成洋货的供应,她的到来,几乎赶得上萧珩进门时的轰动了。
商界无人不巴结她。
“快,我们也下楼,别迟了。”奚太太道。
罗绮穿一件淡粉色洋裙,薄而轻,腰上点缀两层手工蕾丝。除此之外,再无花纹。
素雅到了极致,反而衬托她的好身材、好容貌。
她挽住奚太太的手臂:“不急,我还没有听到汽车声,应该没到门口。”
她从楼上下来,视线掠过宴会大厅满满的桌椅,瞧见主桌坐着的几个人。
徐白、萧珠和萧珩还坐在一起说话;最重要的贵客还没到,故而主桌也无其他人打扰他们。
萧珩的表情,难得一见舒缓。
罗绮收回视线。
夏夜蛩吟,应和着从玻璃门飘荡出来的钢琴曲,格外奢靡。
吉田太太终于到了。
她四旬年纪,太过于严肃,面颊有两道深深法令纹,加重了她的肃穆与刻薄。
奚太太一瞧见她,心里就打突。
罗绮上前,用东洋话同她说:“欢迎您来做客,吉田太太。”
吉田太太傲慢,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她斜睨一眼罗绮:“你欢迎我?你是主人吗?”
又道,“你不用鹦鹉学腔,难听得很,我耳朵疼。你好好用你自己的官话,我的翻译官会告诉我。”
罗绮:“……让您见笑了。”
转头附耳,低声对奚太太说,“她有翻译官,您说吧。”
奚太太这才表达了她的热情和欢迎。
因非要巴结吉田太太,又害怕她,其他人纷纷避开。
奚会长、奚太太和罗绮与她闲谈几句,将她领到了主桌。
有人低声抱怨:“她傲气什么?”
“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何时处置她?我不信萧家叔侄容得下她。”
“她好像连罗绮的面子都不给。罗绮能听得懂她的话,她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别人说东洋话。”
“往少帅那桌去了。看少帅会不会挫她锐气。”
众人视线,不由自主往那边飘。
不成想,高冷刻薄的吉田太太,瞧见了萧珠和徐白,非常惊讶:“是你们!”
声调高了一个度。
奚会长与太太很诧异;一旁被迫给奚太太做翻译官的罗绮,表情微敛。
徐白已经站起身:“吉田太太,您好。”
她用的是江户话。
对听不懂东洋话的人来说,她与罗绮口音并无不同。
奚太太看好戏:“要是吉田太太挤兑少帅的未婚妻,少帅会不会出面教训她?”
跟在不远处的奚雨桦,也听到了,非常不高兴:“这女人什么都要学阿绮。”
奚会长先看萧珩表情,考虑他们打起来怎么善后、如何重新安排座位,他是敢把少帅从主桌挪出去,还是敢给吉田太太换个次桌?
他心中打鼓。
却见吉田太太笑了,拉了徐白的手:“我原本不想来的。能在这里遇到你,实在很好。终于有人能陪陪我了。”
众人:“……”
奚太太震惊看着这女人的笑容,难以置信。
罗绮神色晃了一下。
第117章
少帅准备的礼物
气氛微妙。
奚会长、太太和罗绮等人,表情非常不得体。
徐白看一眼他们。
吉田太太也看一眼,微微蹙眉:“宴会尚未开始吗?我不需要这么多人陪,徐小姐陪我就好了。”
徐白没说话。
吉田太太的翻译官,看了眼罗绮。
罗绮回神,对奚会长夫妻俩说:“我们可以继续迎客,吉田太太要与少帅闲谈。”
萧珩便在此时,抬眸看向她。
他一向清冷,那双眸似凝聚冰霜。他静看罗绮。
罗绮心头发紧。
萧珩出声:“吉田太太不是要与我闲谈,她要跟我的未婚妻闲聊。我语言上很一般。”
罗绮面色肉眼可见发僵。
萧珩不仅说她贬损他的未婚妻,还暗示她语言上不过关,翻译得“南辕北辙”。
简单一句话,从人品与能力上,都否定了她。
而在场的,无一不是人精,岂能不懂?
罗绮与萧珩,几乎没有过私下里的接触。仿佛整个南城都以为,她会做他的妻子,他们却极少有单独谈话。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奚太太尬笑,扶住罗绮的肩膀,带着她转身走了。
直到离开主桌,奚太太才意识到自己此举失态。
因为她没有假装听不懂萧珩对罗绮的挤兑。
她护着罗绮出来,只会让罗绮更尴尬。
“……我有点不太舒服,还去楼上坐坐。”罗绮勉强挤出笑容。
主桌附近,原本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转头低声嚼舌根。
吉田太太还在跟徐白闲聊。
她们提到了货运。
徐白不太懂,故而问起萧珩;萧珩加入了他们的聊天,徐白帮衬做翻译。
因为是应酬,吉田太太说到有趣的地方,徐白也得配合笑一下;她每次一笑,萧珩必定要看她。
除了应酬,徐白还要照顾萧珠吃喝。
她很是忙碌。
“她与少帅很般配。”
“以前徐家也富贵,到底是教养得很好。不输罗氏女。”
“都说罗家慈善,可瞧着欺负旁人落魄,很不磊落。我倒是盼着这些徐小姐长出本事,嫁给少帅做夫人。”
继续说,“之前的大帅夫人宋氏,出身也不太好。大帅也没嫌弃过她。少帅未必会嫌弃徐氏女。”
一席话,说得众人茅塞顿开。
这么说来,少帅不“嫌贫爱富”,人品很不错。
罗绮在楼上,休息了好半日,脸色才缓和过来。
尚未开席,她去找了自己的母亲,要提前回去。
“……不知是否中暑,头晕。”她道。
她母亲不强求。
她又跟奚太太告辞。
奚雨桦也没想到,徐白居然能压住罗绮,大出风头。
她送罗绮,两个人沿着公园的小径往外走。
“我就说嘛,这种女人是狐媚子。狐假虎威,她可擅长虚张声势了。”奚雨桦说。
罗绮摇摇头:“不与她相干的。”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巧劲?那个吉田太太,也是个老妖婆,也不知她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在这些人面前失了光彩,实在不划算。你不应该走,留下来才能翻身。”奚雨桦说。
罗绮恢复了恬静笑容:“我是懒得争。”
“……也是,翡翠碰顽石,损失的是你。”奚雨桦说。
她送罗绮上了汽车。
罗绮走后,奚雨桦就在心里想,她落荒而逃。
“她好像有点怕少帅。”奚雨桦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这一点。
罗绮不是躲事,她是看出了萧珩对她的戒备,躲萧珩。
奚雨桦又不太明白了:“她与萧珩的感情,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每次她提起,好似两个人很甜蜜。”
但罗绮站在萧珩面前时,又非常紧绷。
奇怪了。
从前那个滕明明,时常私下里和萧珩吃饭,罗绮应该更胜一筹才对,怎么如此陌生?
奚雨桦还对萧珩和徐白的关系感兴趣,急急忙忙回了宴会大厅。
晚宴开始,是西洋式的小吃食,配酒水;舞厅的乐队换了欢快曲子,奚会长夫妻俩邀请众人去跳舞。
奚会长还请吉田太太。
吉田太太给了他这个面子,去了舞池。
她一走,徐白赶紧吃点东西。
萧珠说:“那女人好傲气,她凭什么!”
“求人供货,大家都捧着她丈夫,自然也捧她。”徐白说。
萧珩端起酒杯,慢慢呷了一口:“这晚宴,比我想象中更无趣。咱们要不提前走,去听戏?”
“我还有事。”
“什么事?”萧珩问。
徐白:“我妹妹要与学监、校董打个招呼。现在刚开宴,不好直接过去。我要等会儿才能走。”
萧珩放下酒杯:“去跳舞吧。”
徐白却不理他,而是对萧珠说:“我带你跳舞好不好?我会跳男步的。”
“是吗?”萧珠有了点兴趣。
“念书的时候,时常要给同学伴舞。”徐白说,“我比她们个子高一点。”
萧珠兴奋拉了她的手。
她们俩去舞池,萧珩也站起身跟过来,站在旁边看。
萧珠不会,但徐白很会教。
短短时间,萧珠就掌握了几个舞步,跳得像模像样的。
有人偷偷看她们俩。
“徐小姐不仅跟少帅感情不错,还跟萧四爷那边关系深。她未必会输给罗家。”
很多人不知徐白的差事。
他们评价她,都参考男人对她的态度,以及她能否嫁入高门。
徐白与萧珠玩得忘乎所以。地板上有一块起翘,她没注意,高跟鞋卡了下。
她很明显感受到,鞋跟有点晃了。
不影响走路,就是得当心点。
她等会儿还要去见妹妹的校董和学监。
徐白心里盘算着,萧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有点累了,回去吃些东西。”徐白对萧珠说。
萧珠没尽兴。
冯苒过来了。
“男步我也会跳,我教你。”冯苒说。
萧珠很愉快跟她玩了,徐白退回旁边的座位。
萧珩没跟过来。
片刻后,萧珩回到了她身边,手里拿了一个鞋盒子。
徐白抬眸看向他。
“换双鞋吧。是你的尺码。”萧珩说。
徐白错愕:“你哪里弄来的?”
“我准备了你参加宴会的裙子和鞋,还有两样首饰,放在汽车后备箱,只是没机会送给你。”他道。
徐白:“……”
“现在可以用上了。”他又道,“楼上有休息间,去换上吧。”
徐白接了过来。
“多谢。”她轻声说。
第118章
为她换鞋
徐白吩咐石锋,看好阿宝,这才拿了鞋盒上楼。
萧珩跟在她身后。
踏上二楼时,他上前几步,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
徐白道谢。
她在沙发里坐定,萧珩接过她手中鞋盒:“我来。”
她也没说什么。
——任何反抗,都会叫萧珩觉得有趣。
室内光线明亮,放了熏香。立秋暑气很重,热浪把香味烘得芬芳诱人。
徐白坐下,脱掉鞋子。
她检查自己的玻璃丝袜,有没有破损。
还好没有。
抬眸,想要请萧珩把新鞋子递给她时,萧珩已经蹲在她面前。
鞋盒子在地上,打开,银白色的高跟鞋,与徐白身上衣裙很配。
他拿起一只,因半蹲着不太方便,他屈膝单跪下,握住了她的脚踝。
徐白以为,自己能理解萧珩了,可他总在意料之外。
她被他单膝跪地的姿势吓到,瞳仁都紧缩了一圈,想要站起身:“我自己来,我能穿。”
偏脚踝握在他手里。
她非要站起身,立不稳,可能整个人扑倒。
“坐稳。”萧珩语气很淡,“你想跌一跤?”
徐白坐了回去。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脚背在僵硬。故而脚穿进鞋子时,有点紧绷。
萧珩动作不算特别慢,麻利换完一只,又拿起另一只给她穿好。
双脚落地,徐白即刻就想要站起身,萧珩身子微微前倾。
抓住她双腕,他半倾身将她圈在沙发里。
视线垂落,他静看她。
他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像是香水,似衣裳熏染留下的气味,亦或者脂粉里添的那点甜香。
极淡,好闻。
“今晚要是我们的结婚宴,就好了。”他低喃。
遮挡了灯光,一缕碎发垂落额头,眉眼落在暗处,眸中已经精亮摄人。
被牢牢锁定,一刻不放。
微微的窒息感。
“我要下去了。我带了阿宝来……”
“不要提阿宝。”他道,膝盖跪上了沙发边沿,将她整个人压在沙发里,“给我一个钟,好不好?就我们俩。”
徐白:“你先放开我。我可以和你闲谈。”
萧珩:“未婚夫妻,在如此幽静的室内,你只与我闲谈吗?”
“除此之外,皆非我本意。你非要行凶,我也可忍受。”徐白静静看着他。
萧珩靠近的唇,离开了几分。
“你想什么办法逃开我?”他问。
声音很沉。
心口莫名一窒,似被什么轻轻划破。
很疼。
光想到她的逃离,心口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