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佚名 本章:第18章

    拿起包,走进卫生间,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很私密,应该没有问题。她正看着说明书,准备按照图例操作,手机突然响了,是程致远的电话。上班时,他从没有打过她的手机,就算有事,也是秘书通过公司的办公电话通知她。颜晓晨有点意外,也有点心虚,“喂?”

    “晓晨……”程致远叫了声她的名字,就好像变成了哑巴,再不说一个字,只能听到他沉重急促的呼吸,隔着手机,像是海潮的声音。

    颜晓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柔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些很重要的事。”

    “我马上过来!”

    “不用、不用!不是公事……不用那么着急……算了!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好的。”

    程致远都没有说再见,就挂了电话。颜晓晨觉得程致远有点怪,和他以前从容自信的样子很不一样,好像被什么事情深深地困扰着,显得很犹豫不决,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看手里的验孕棒,实在不好意思在大老板刚打完电话后,还偷用上班时间干私事,只能把验孕棒和说明书都塞回包里,离开了卫生间。

    虽然程致远说了不着急,但颜晓晨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他。没有坐电梯,走楼梯上去,楼梯拐角处,她匆匆往上走,程致远端着咖啡、心不在焉地往下走,两人撞了个正着,他手里的咖啡溅到了她胳膊上,她烫得“啊”一声叫,提着的包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一盒验孕棒竟然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烫着了吗?”程致远忙道歉。

    “就几滴,没事!”颜晓晨赶紧蹲下捡东西,想赶在他发现前,消灭一切罪证。

    可是当时她怕一次检测不成功,或者一次结果不准确,保险起见最好能多测几次,特意买了一大盒,十六根!

    程致远刚开始应该完全没意识到地上的棒状物是什么东西,立即蹲下身,也帮她捡,一连捡了几根后,又捡起了外包装盒,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捡什么,他石化了,满脸震惊,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颜晓晨窘得简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她把东西胡乱塞进包里,又赶忙伸出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程致远却压根儿没留意她的动作,依旧震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颜晓晨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都不敢看他,蚊子哼哼般地说:“那些……是我的……谢谢!”

    程致远终于反应了过来,把东西还给她。她立即用力把它们全塞进包里,转身就跑,“我去工作了!”

    咚咚咚跑下楼,躲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她长吐口气,恨恨地敲自己的头,颜晓晨,你是个猪头!二百五!二百五猪头白痴!

    她懊恼郁闷了一会儿,又担心起来他会不会告诉沈侯或她妈妈,按理说程致远不是那样多嘴的人,可人对自己在意的事总是格外紧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难道要她现在再去找他,请他帮她保密吗?

    颜晓晨一想到要再面对程致远,立即觉得自己脑门上刻着两个字“丢脸”,实在没有勇气去找他。

    纠结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给他发条微信算了,不用面对面,能好一点。正在给他写信息,没想到竟然先收到了他的消息。

    “你怀孕了吗?”

    颜晓晨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给他回复:“今天早上刚买的验孕棒,还没来得及检查。”

    “有多大的可能性?”

    这位大哥虽然在商场上英明神武,但看来对这事也是完全没经验,“我不知道,检测完就知道结果了。”

    “这事先不要告诉沈侯和你妈妈。”

    呃……程致远抢了她的台词吧?颜晓晨晕了一会儿,正在敲字回复他,他的新消息又到了,“我们先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办。”

    颜晓晨彻底晕了,他是不是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她有可能休产假,会影响到工作?身为她的雇主和债主,他不高兴是不是也挺正常?可不高兴到失常,正常吗?

    颜晓晨茫然了一会儿,发了他一个字:“好!”

    程致远发微信来安慰她:“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是我们瞎紧张了。”

    颜晓晨觉得明明是他在瞎紧张,她本来已经不紧张了,又被他搞得很紧张了,“有可能,也许只是内分泌紊乱。”

    “我刚在网上查了,验孕棒随时都可以检查。”

    颜晓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大哥了,“嗯,我知道。”

    “现在就检查,你来我的办公室。”

    颜晓晨捧着头,瞠目结舌地盯着手机屏幕,程致远怎么了?他在开玩笑吧?

    正在发呆,突然觉得周围安静了很多,她迷惑地抬起头,对面的同事冲着她指门口,她回过头,看到程致远站在门口。

    他竟然是认真的!颜晓晨觉得全身的血往头顶冲,噌一下站起来,冲到了门外,压着声音问:“你怎么了?”

    程致远也压着声音说:“你没带……”

    “没带什么?”颜晓晨完全不明白。

    程致远看说不清楚,直接走到她办公桌旁,在所有同事的诡异目光中,他拿起她的包,走到她身旁,“去我的办公室。”

    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她不能不尊重她的老板,只能跟着他,上了楼。四楼是他和另外三个合伙人的办公区,没有会议的时候,只有他们的秘书在外面办公,显得很空旷安静。

    颜晓晨来过很多次会议室,却是第一次进程致远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大,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带浴室,摆着鲜花和盆景,布置得像五星级宾馆的卫生间。

    程致远说:“你随便,要是想喝水,这里有。”他把一大杯水放在颜晓晨面前。

    看来他的网上研究做得很到位,颜晓晨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怎么了?就算要紧张,也该是我和沈侯紧张吧!”

    “你就当我多管闲事,难道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如果换成第二个人,颜晓晨肯定直接把水泼到他脸上,说一句“少管闲事”,转身离去。可他是程致远,她的雇主,她的债主,她的好朋友,她曾无数次决定要好好报答的人,虽然眼前的情形很是怪异,她也只能拿起包,进了卫生间。

    按照说明书,在里面折腾了半天,十几分钟后,颜晓晨洗干净手,慢吞吞地走出了卫生间。

    程致远立即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她微笑着说:“我怀孕了。”

    程致远的眼神非常奇怪,茫然无措,焦急悲伤,他掩饰地朝颜晓晨笑了笑,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喃喃说:“怀孕了吗?”

    颜晓晨坐到他对面,关切地问:“你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他拿下了眼镜,挤按着眉心,似乎想要放松一点。

    “你之前打电话,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

    “是吗?”颜晓晨不相信,他在电话里明明说了不是工作上的事。

    “要不然还能是什么事呢?”

    “我不知道。”

    程致远戴上了眼镜,微笑着说:“你打算怎么办?”

    “先告诉沈侯,再和沈侯去登记结婚。”

    程致远十指交握,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沈侯?”

    “为什么?”

    “就当是我的一个请求,好吗?时间不会太长,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下……”他又在揉眉头。

    颜晓晨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犯难,“好!我先不告诉沈侯。”只是推迟告诉沈侯一下,并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答应他没什么。

    “谢谢!”

    “你要没事的话,我下去工作了?”

    “好。”

    颜晓晨站了起来,“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想说的时候,打我电话,我随时可以。”

    程致远点了下头,颜晓晨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虽然答应了程致远要保密,但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言行举止肯定会和平时不太一样。

    坐公车时,颜晓晨会下意识地保护着腹部,唯恐别人挤压到那里。从网上搜了怀孕时的饮食忌口,寒凉的食物都不再吃。以前和沈侯在一起时,两人高兴起来,会像孩子一样疯疯癫癫,现在却总是小心翼翼。

    当沈侯猛地把她抱起来,颜晓晨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边惊叫,一边笑着打他,她吓得脸色都变了,疾言厉色地勒令:“放下我!”

    沈侯吓得立即放下她,“小小?你怎么了?”

    颜晓晨的手搭在肚子上,没有吭声。

    沈侯委屈地说:“我觉得你最近十分奇怪,对我很冷淡。”

    “我哪里对你冷淡了?”颜晓晨却觉得更依赖他了,以前他只是她的爱人,现在他还是她肚子里小宝宝的爸爸。

    “今天你不许我抱你,昨天晚上你推开了我,反正你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听着沈侯故作委屈的控诉,颜晓晨哭笑不得,昨天晚上是他趁着颜妈妈冲澡时,和她腻歪,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床上,她怕他不知轻重,压到她的肚子,只能用力推开他,让他别胡闹。

    “我比以前更喜欢你。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颜晓晨捂着肚子想,肯定要不一样了吧?

    沈侯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我已经试探过你妈妈的意思了,她说你都这么大人了,她不管,随便你,意思就是赞同了。”

    “等我想好了日子,就告诉你。”

    沈侯郁闷,捧着颜晓晨的脸说:“你快点好不好?为什么我那么想娶你,你却一点不着急嫁给我?我都快要觉得你并不爱我了!”

    “好,好!我快点!”不仅他着急,她也着急啊!等到肚子大起来再去结婚,总是有点尴尬吧?

    颜晓晨打电话问程致远,可不可以告诉沈侯了,程致远求她再给他两三天时间。程致远都用了“求”字,她实在没办法拒绝,只能同意再等几天。

    沈侯对她犹豫的态度越来越不满意,刚开始是又哄又求,又耍无赖又装可怜,这两天却突然沉默了,甚至不再和她亲昵,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审视探究,似乎想穿透她的身体看清楚她的内心。

    颜晓晨不怕沈侯的嚣张跋扈,却有点畏惧他的冷静疏离。沈侯肯定是察觉了她有事瞒着他,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被伤害到了。

    颜晓晨去找程致远,打算和他好好谈一下,他必须给她一个明确的原因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否则她就要告诉沈侯一切了。

    程致远不在办公室,他的秘书辛俐和颜晓晨算是老熟人。以前她还在学校时,每周来练习面试,都是她招呼。进入公司后,虽然她们都没提过去的事,装作只是刚认识的同事,但在很多细微处,颜晓晨能感受到辛俐对她很照顾,她也很感谢她。

    周围没有其他同事在,辛俐随便了几分,对颜晓晨笑说:“老板刚走,临走前说,他今天下午要处理一点私事,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他。你要找他,直接打他的私人电话。”

    “不用了,我找他的事也不算很着急。”

    辛俐开玩笑地说:“只要是你的事,对老板来说,都是急事,他一定很开心接到你的电话。”

    颜晓晨一下子脸红了,忙说:“你肯定误会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辛俐平时很稳重谨慎,没想到一时大意的一个玩笑竟然好像触及了老板的隐私,她紧张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老板,以为……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我刚才在说胡话,千万别放在心上。”她正在整理文件,一紧张,一页纸掉了下来,“没事,没事!”颜晓晨帮她捡起,是程致远的日程表,无意间视线一扫,一个名字带着一行字跃入了她的眼睛:星期五,2PM,侯月珍,金悦咖啡店。

    星期五不就是今天吗?颜晓晨不动声色地说:“你忙吧!我走了。”

    进了电梯,颜晓晨满脑子问号,程致远和沈侯的妈妈见面?程致远还对秘书说处理私事,吩咐她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他?

    颜晓晨心不在焉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却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工作。程致远为什么要见沈侯的妈妈?他这段日子那么古怪是不是也和沈侯的妈妈有关系?难道是因为她,沈侯的妈妈威胁了程致远什么?

    想到这里,颜晓晨再也坐不住了,她拿起包,决定要去看看。

    打车赶到金悦咖啡店,环境很好,可已经在市郊,不得不说他们约的这个地方真清静私密,不管是程致远,还是沈侯的妈妈挑的这里,都说明他们不想引人注意。

    颜晓晨点了杯咖啡,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装作找卫生间,开始在里面边走边找。

    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她看到了程致远和沈侯的妈妈。艺术隔墙和茂密的绿色盆栽完全遮蔽住了外面人的视线,如果不是她刻意寻找,肯定不会留意到。

    颜晓晨走回去,端起咖啡,对侍者说想换一个位置。上班时间,这里又不是繁华地段,店里的大半位置都空着,侍者懒洋洋地说:“可以,只要没人,随便坐。”

    颜晓晨悄悄坐到了程致远他们隔壁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只要凝神倾听,就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沈侯妈妈的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致远:“我想知道你反对沈侯和晓晨在一起的真实原因。”

    “我说了,门不当户不对,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很充分!但充分到步步紧逼,不惜毁掉自己儿子的事业也要拆散他们,就不太正常了。您不是无知妇孺,白手起家建起了一个服装商业王国,您如果不想他们走到一起,应该有很多种方法拆散他们,现在的手段却太激烈,也太着急了。”

    沈妈妈笑起来:“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倒是程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你的一个普通员工的私事呢?我拆散了他们,不是正好方便了你吗?”

    程致远没被沈妈妈的话惹怒,平静地说:“我觉得你行事不太正常,也是想帮晓晨找到一个办法能让你们同意,我想多了解你们一点,就拜托了一个朋友帮我调查一下你们。”

    沈妈妈的声音一下子绷紧了,愤怒地质问:“你、你……竟然敢调查我们?”

    程致远没有吭声,表明我就是敢了!

    沈妈妈色厉内荏地追问:“你查到了什么?”

    “晓晨和沈侯是同一届的高考生。”

    说到这里,程致远就没有再说了,沈侯的妈妈也没有再问,他们之间很默契,似乎已经都知道后面的所有内容,可是颜晓晨不知道!

    她焦急地想知道,但又隐隐地恐惧,“晓晨和沈侯是同一届的高考生”,很平常的话,他们是同一个大学、同一届的同学,怎么可能不是同一届高考呢?

    颜晓晨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她的大脑拒绝去想,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听了,现在赶紧逃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是她动不了,她紧紧地抓着咖啡杯,身子在轻轻地颤。

    长久的沉默后,沈妈妈问:“你想怎么样?”她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声音中再没有趾高气扬的斗志,而是对命运的软弱无力。

    “不要再反对晓晨和沈侯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沈妈妈的声音又尖又细。

    “我说不要再反对他们了,让他们幸福地在一起,给他们祝福。”

    “你……你疯了吗?沈侯怎么能和颜晓晨在一起?虽然完全不是沈侯的错,但是……”沈妈妈的声音哽咽了,应该是再也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坚强的人都很自制,很少显露情绪,可一旦情绪失控,会比常人更强烈,沈妈妈呜咽着说:“沈侯从小到大,一直学习挺好,我们都对他期望很高!高三时却突然迷上打游戏,高考没有我们预期的好,我太好强了……我自己没有读好书,被沈侯的爷爷奶奶念叨了半辈子,我不想我的儿子再被他们念叨,就花了些钱,请教育局的朋友帮忙想想办法。沈侯上了理想的大学,颜晓晨却被挤掉了。他们说绝不会有麻烦,他们查看过档案,那家人无权无势,爸爸是小木匠,妈妈在理发店打工,那样的家庭能有个大学上就会知足了,肯定闹不出什么事!但是,谁都没想到颜晓晨的爸爸那么认死理,每天守在教育局的门口,要讨个说法。我们想尽了办法赶他走,明明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知道逆来顺受,连想找个借口把他抓起来都找不到,可又比石头还倔强,一直守在门口,不停地说,不停地求人。时间长了,他们怕引起媒体关注,我也不想闹出什么事,只能又花了一大笔钱,找朋友想办法,终于让颜晓晨也如常进入大学。本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已经全解决了……可是,她爸爸竟然因为太高兴,赶着想回家,没等红灯就过马路……被车撞死了……”

    沈妈妈呜呜咽咽地哭着,颜晓晨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能空茫地看着虚空。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沈妈妈用纸巾捂着眼睛,对程致远说:“如果真有因果报应,就报应在我和他爸爸身上好了!沈侯……沈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应该被卷进来!你和颜晓晨家走得很近,应该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她妈妈都没有原谅那个撞死了她爸爸的司机。我是女人,我完全能理解她们,换成我,如果有人伤害到沈侯或沈侯他爸,我也绝不会原谅,我会宁愿和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要他们日子好过!颜晓晨和她妈妈根本不可能原谅我们!颜晓晨再和沈侯继续下去,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两个孩子会痛不欲生!我已经对不起他们家了,我不能再让孩子受罪,我宁可做恶人,宁可毁掉沈侯的事业,让沈侯恨我,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程致远说:“我都明白,但已经晚了!我们可以把这个秘密永远尘封,把晓晨和沈侯送出国,再过十年,知道当年内情的人都会退休离开。晓晨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要操心,也不会想到去追查过去,只要永远不要让晓晨知道,就不会有事……”

    “我已经知道了!”颜晓晨站在他们身后,轻声说。

    沈妈妈和程致远如闻惊雷,一下子全站了起来。

    沈妈妈完全没有了女强人的冷酷强势,眼泪哗哗落下,泣不成声,她双手伸向颜晓晨,像是要祈求,“对、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你已经说了,我们绝不会原谅你!”颜晓晨说完,转身就跑。

    程致远立即追了出来,“晓晨、晓晨……”

    街道边,一辆公车正要出站,颜晓晨没管它是开往哪里的,直接冲了上去,公车门合拢,开出了站。

    程致远无奈地站在路边,看着公车远去。

    这公车是开往更郊区的地方,车上没几个人,颜晓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不在乎公车会开到哪里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己。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不用面对这些事的地方。

    她的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一个个退后,如果生命中所有不好的事也能像车窗外的景物一样,当人生前进的时候,飞速退后、消失不见,那该多好。可是,人生不像列车,我们的前进永远背负着过去。公车走走停停,车上的人上上下下。

    有人指着窗外,大声对司机说:“师傅,那车是不是有事?一直跟着我们。”

    程致远的黑色奔驰豪华车一直跟在公交车旁,车道上,别的车都开得飞快,只有它,压着速度,和公交车一起慢悠悠地往前晃,公车停,它也停,公车开,它也开。

    司机师傅笑着说:“我这辆破公交车,有什么好跟的?肯定是跟着车里的人呗!”

    “谁啊?谁啊?”大家都来了兴致。

    司机师傅说:“反正不是我这个老头子!”

    大家的目光瞄来瞄去,瞄到了颜晓晨身上,一边偷偷瞅她,一边自顾自地议论着。

    “小两口吵架呗!”

    “奔驰车里的人也很奇怪,光跟着,都不知道上车来哄哄……”

    他们的话都传进了颜晓晨的耳朵里,她也看到了程致远的车,可是,她的大脑就像电脑当机了,不再处理接收到的话语和画面。

    公车开过一站又一站,一直没到终点站,颜晓晨希望它能永远开下去,这样她的人生就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不必思考过去,不必面对未来。她只需坐在车上,看着风景,让大脑停滞。

    可是,每一辆车都有终点站。

    车停稳后,所有人陆陆续续下了车,却都没走远,好奇地看着。

    司机师傅叫:“小姑娘,到终点站了,下车了!”

    颜晓晨不肯动,司机师傅也没着急催,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奔驰车。

    程致远下车走过来,上了公车。他坐在颜晓晨侧前方的座位上,“不想下车吗?”

    颜晓晨不说话。

    “下车吧,司机师傅也要换班休息。”

    “你不饿吗?我请你吃好吃的。”

    不管他说什么,颜晓晨都额头抵在车窗上,盯着车窗外,坚决不说话,似乎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屏障,对抗已经发生的一切。

    程致远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辆车,我去把这辆车买下来,好不好?你要想坐就一直坐着好了。”他说完,起身向司机走去,竟然真打听如何能买下这辆车。

    “神经病,我又不是喜欢这辆车!”颜晓晨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程致远好脾气地说:“你是喜欢坐公车吗?我们可以继续去坐公车。”颜晓晨没理他,走下了公车,脚踩在地上的一刻,她知道,这世界不会因为她想逃避而停止转动,她必须要面对她千疮百孔的人生。

    “回去吗?车停在那边。”程致远站在她身后问。

    颜晓晨没理他,在站台上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迟缓的大脑终于想出来了她该做什么。

    这是终点站,也是起点站,她可以怎么坐车来的,就怎么坐车回去。如果人生也可以走回头路,她会宁愿去上那个三流大学,绝不哭闹着埋怨父母没本事,她会宁愿从没有和沈侯开始……但人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一切发生了的事都不可逆转。

    颜晓晨上了回市里的公车,程致远也随着她上了公车,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坐在了和她一排的位置上。

    在城市的霓虹闪烁中,公车走走停停。

    天色已黑,公车里只他们两个人,司机开着这么大的车,只载了两个人,真是有点浪费。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生的旅途有点像公车的线路,明明知道不对不好,却依旧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颜晓晨的手机响了,她没有接,歌声在公车内欢快深情地吟唱着。手机铃声是沈侯上个星期刚下载的歌《嫁给我你会幸福》,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神曲。

    …………

    嫁给我你会幸福的

    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新郎

    做你的厨师和你的提款机

    我会加倍呵护你

    嫁给我你会幸福的

    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做我的天使和我的大宝贝

    每天幸福地在我怀里睡

    …………

    第一次听到时,颜晓晨笑得肚子疼,沈侯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自恋?她觉得这个手机铃声太丢人了,想要换掉,沈侯不允许,振振有词地说:“不管任何人给你打电话,都是替我向你求婚,你什么时候和我登记了,才能换掉!”真被他说中了,每一次手机响起,听到这首歌,颜晓晨就会想起他各种“逼婚”的无赖小手段,忍不住笑。

    可是,现在听着这首歌,所有的欢笑都成了痛苦,颜晓晨难受得心都在颤,眼泪一下冲进了眼眶,她飞快地掏出手机,想尽快结束这首歌,却看到来电显示是“沈侯”。

    她泪眼蒙眬地盯着他的名字,大学四年,这个名字曾是她的阳光,给她勇气,让她欢笑。谁能想到阳光的背后竟然是地狱般的黑暗?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命运残酷地嘲弄。

    泪珠无声滑落的刹那,第一次,颜晓晨按了“拒绝接听”。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嫁给我你会幸福的,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新郎,做你的厨师和你的提款机……”

    她一边无声地哭泣,一边再次按了“拒绝接听”。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立即按了“拒绝接听。”

    手机铃声再响起,她关闭了铃声。

    《嫁给我你会幸福》的铃声没有再响起,可握在掌心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一遍又一遍,虽然没有声音,但每一次振动都那么清晰,就好像有无数细密的针从她的掌心进入了她的血液,刺入她的心口,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颜晓晨曾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嫁给他,如同笃定太阳是从东边升起,可是,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她却绝不可能嫁给他了。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落在手机上,将手机屏幕上的“沈侯”两字打湿。颜晓晨一边泪如雨落,一边咬着牙,用力地摁着手机的关机键,把手机关了。

    终于,“沈侯”两个字消失在了她的眼前,但是,面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她没有如释重负,反倒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支撑,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了前面座位的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程致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迟疑了一瞬,才接了电话。

    “对,晓晨和我在一起……是,她没在办公室,临时工作上有点事,我叫她来帮一下忙……对,我们还在外面……她的手机大概没电了……你要和她说话?你等一下……”

    程致远捂着手机,对颜晓晨说:“沈侯的电话,你要接吗?”

    颜晓晨的头埋在双臂间,冷冷地说:“你都有权利替我决定我的人生了,难道一个电话还决定不了吗?”

    程致远对沈侯说:“她这会儿正在谈事情,不方便接电话,晚点让她打给你……好……好……再见!”

    程致远挂了电话,坐到颜晓晨的前排,对她说:“我知道你和你妈妈是最应该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我擅自替你们做决定是我不对,对不起!”

    颜晓晨声音喑哑地说:“对不起如果有用,警察就该失业了。”

    程致远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的确没有用,也许对不起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说的人能好过一点。”

    颜晓晨一直不理程致远,程致远也不多话打扰她,却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居民楼小区。

    隔着老远,颜晓晨就看到了沈侯,他抽着烟,在楼下徘徊,显然是在等她。他脚边有很多烟蒂,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她和程致远走了过来,都没察觉。

    颜晓晨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她告诉自己,他的爸妈害死了她爸爸,这个时候,就算不恨他,也应该漠视他。但是,她竟然很担心他,想的是他为什么会吸烟?沈侯从不主动吸烟,只偶尔朋友聚会时,抽一两支,与其说是抽烟,不如说抽的是氛围。

    一定有什么事让他很难受,难怪昨天她就闻到他身上满是烟味。

    颜晓晨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唇,提醒自己:颜晓晨,他在为什么痛苦,还和你有关吗?你应该憎恶他、无视他!

    颜晓晨低下头,向着楼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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