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入目皆是陌生,却又令我安心。
我给周辞发了信息,交代了自己的财产之类的。
跟他说画廊给他,我的个人财产,一半捐献,另一半留给他跟阿姨。
关于遗产分配的遗书,我留在了画廊里,让律师做过了公证,让周辞帮我处理。
本来想过,该留一些给我爸的。
但再想想,他又不缺钱,也不缺我。
他有钱,也有新的老婆孩子。
就像时至今日,他肯定也还没发现,我快要死了。
昨晚我刷手机,还看到了南悦的朋友圈。
她跟我爸,他们一家三口,在半年前预约了去南极玩,昨天出发了。
出发前,我爸给我发了条信息:等爸回来,给你带礼物。
他好像总喜欢这样。
每次给南悦很多的好后,偶尔突然想到我,就会顺带施舍我一点点的好。
似乎这样,就能叫做一碗水端平了。
周辞听到我留了遗书,在电话那边都要哭出来了。
我被他逗笑:真的不用担心我。
我早就办好了瑞士这边的手续,现在到了这里。
有安乐死,死前不会有任何痛苦,比国内好多了。
我哄了他老半天,挂了电话,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其实真的挺想去瑞士的,毕竟谁都不想承受死前的痛苦。
但那边签证加上安乐死的各种手续,全部办完至少要四个月。
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开始在这边,安静地度过我最后的时光。
我能感觉得到,死亡离我越来越近,心却反倒渐渐平和了下来。
咳血呕血时,也能平静按响呼叫铃,拜托护士帮我清理一下。
年轻的金发小护士可怜我,快要哭了,要我叫家人来陪我最后一程。
我骗她说我没有家人,是个孤儿。
她眼泪立马掉了下来。
我赶紧安慰她:我不是孤儿,有个爸爸的。
她通红着眼眶看向我。
半晌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哭得更伤心了。
哎。
我好不容易跑到异国他乡来等死,却还是躲不过要安慰别人这件事。
晚上周辞给我发来了信息说:南初,我给你包了饺子,我打视频给你看。
我本来不想再跟他联系的。
就让他当做我一直生活在这里,等我死的那天,他不会知道,也不必为我难过。
但看着那条信息,还是没忍住接了视频。
那边周辞正走出酒楼,见我接了视频,神色间难掩激动。
他举起手上一只装着打包盒的袋子给我看,声音竭力平静,却还是打了颤。
南初,我坐最快的航班,给你把饺子送过来好不好?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又急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念阿姨还在世时,每年除夕包的饺子吗?
我找酒楼师傅教了我,试了好几种,感觉这一次的跟阿姨的真的很像。
南初我跟你说……
画面突然剧烈晃了一下,似是有谁撞了上来。
紧接着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内疚的道歉声:
抱歉抱歉,孩子顽皮没看路。
这个多少钱,我赔给您,赔给您。
我看不到那边的画面了。
只听到好一阵死一般的静默后,周辞甚至是带着哭声的,崩溃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