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给他打磨佩剑。
跪着磨。
「要削铁如泥。」御书房中,他留给我一个极寒凉的背影。
他其实没必要这么恨我,毕竟我并不是原先爱他入骨的相府娇女。
但我解释了必死,不解释——苟活至今,倒也生不如死。
听闻这位年轻的新帝喜怒无常,我只得乖巧应是。
但他不依不饶,微微转头,露出半张骨骼分明的脸,阴晴难辨:「你也不问问,怎么才算削铁如泥?」
不等我答话,陆寒川站起身,两步就走到了我面前。
颀长的身形挡住我眼中的光,他夺过剑柄,一挽剑花,随手就削断了我发间的银簪。
那是支很素的银簪,雕花拙朴,我以为他注意不到。
陆寒川迅速地蹲下身,用剑柄挑起了我的下巴。
我不爱看他的那张脸,哪怕俊俏得像画中人。
「寡春,你说,这剑削铁如泥,那用来削人骨,又当如何?」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他似乎误会我想拽他的衣袖,故意更凑近了我一些。
但我只是摸索到那半截银簪,收进了怀里。
「奴婢以为,自当也削骨如泥了。」
我没想到,我的言行会引发他那样大的怒气——
只消他手腕轻轻一转,我的左肋处便狠狠吃痛。
我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处,已有血迹染花了一大片衣衫。
「看来你说对了。」陆寒川再度靠近,用他的剑锋又一次朝向我。
里的那些酷刑,在我此刻亲身体会到时,才有了实感。
所以出于对生的本能渴求,我忍着剧痛向后躲,但他一把就揽住了我。
陆寒川不顾我的伤口,将我托到了他面前。
我反应过来时,已疼得泪流满面,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知他有多恶狠狠地在说这句话:
「非得留着他送你的东西不可吗?朕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吗?」
我没忍住苦笑了一声。
原文里,我死后,他可比我现在还要舍不得、放不下。
我这一声笑,扯动伤口,鲜血直流。
我一字一颤地对他说道:「白月光、白月光,活着的算什么白月光呢?」
他不会明白,我指的是我的本体。他只会觉得,我在说那个送我这支银簪的男子。
那个原本要入佛门,被我拉回了红尘的慧王爷——陆月我出嫁时,陆寒川还不是皇帝,他和他的三皇兄陆月君都还是皇子。
我爹在府中不无得意地说:「知道圣上为何还不立储吗?是他们都在等呢!」
等什么呢?等着看我爹这一朝重臣,会把我这宠上天的女儿,嫁给哪位皇子。
我爹没了一只眼睛,是曾经救驾时受的伤。
所以如今病入膏肓的老皇帝记着这份恩情,给了我阖族无上的荣宠,甚至连东宫之位也会虑及我爹的意思。
但我这从现代来的人,看的案例多了,自然也明白盛极必衰、物极必反的道理。
所以我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否掉了彼时最有可能被立储的陆寒川。
虽然根本原因是我知道原剧情里,我这陆寒川的白月光,一进宫就会不得好死,所以为了保命,我必须一开始就躲着他。
我娘很是诧异:「你不是打小就最黏着这位五皇子的吗?年初还嚷着非他不嫁呢,怎的这会儿大转性了?」
我含含糊糊地解释:「我只拿他当玩得很好的哥哥啦,我的心上人才不是他。」
我是在我爹救驾那年出生的,所以我爹觉得我是全族的福星,很是纵容我。
于是不顾我娘对局势和众皇子的分析,我爹任由我随手一指:「都是家里的老三,我与这位慧王倒是更投缘!」
仅限于一面之缘。
我穿书进来时,原身的这位相府千金身患绝症,正在护国寺一边养病一边讲迷信。
陡然穿越,我一时惶恐,拖着病躯就往外冲。
慌不择路时,我闯进了佛堂,摔倒在地。
暖黄烛光里,是那个谪仙似的男子,对我最先伸出了手。
小僧弥们见他与我肌肤相亲,皆扭头闭目,唯他落落大方,一身檀香,柔声问我:「姑娘可摔疼了?」
我的丫鬟姣儿紧跟在我后边,见状忙跑来扶我,见我无碍才回头看到陆月君。
她慌张跪拜:「小姐,快行礼,这位是慧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