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里,或许绝大部分同我一样,得公主殿下屈尊相邀,拜服于风骨之下。
我又不自觉回顾起初见时,她扬声道:「常听人言,大周才共一石,谢望穹独占八斗。」
莫名地多品出了点不服气的意味。
原来并非一见倾心,而是她心有鸿鹄,不甘于人下。
我无声失笑。
皇帝握着龙椅的手紧了又紧,目光掠过跪了半殿的臣子,最终停留在平阳公主身上。
……
建康三十一年,皇帝明旨增设女科,许女子入国子监习六艺。
散朝后,我追上昂首阔步的平阳公主,向她深深行了一礼。
「下官曾以小人心度君子腹,来日必亲自登门,向公主殿下请罪。」
平阳公主哼笑了一声。
「谢大人,本宫可没同你说笑。
「你若当下反悔,要当驸马,也为时未晚。」
我脊背一僵,赶忙又行了一礼。
「下官想起,还有政务未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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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旨颁布后,天下女子蜂拥而至。
朝堂一时多出了不少女官。
许芸娘入了工部,裴令容领了户部职,姜问荆则进了太医院。
连平阳公主,都领了崇文馆学士。
弹指三年,我升任太子太傅,成为本朝年间最年轻的一品官。
是日散朝,大雪初霁,我撑起伞,曹行知替我拂去官帽上的落霜。
我调笑:「令堂昨日又给我下了帖,请我参加兰亭宴,估摸又有意帮我相看。
「曹大人,京城近来起了谣言,说你我有断袖之癖,大人在外,还是得注意举止。」
噢,还有人说我爹造孽。
女儿生不出孩子,儿子讨不着媳妇儿。
当年追着我跑的皇太女孩子都生了,我还是孤寡寡人。
我爹儿女双全,断子绝孙。
好在李昭还算硬气,从旁支过继了个孩子入府,堵住了围绕谢旻的闲言。
至于我嘛……怕是有心无力。
曹行知抿出笑,又淡下。
「如今朝中女官骈兴错出?,常闻令妹才识过人,不知可有科考之意?」
我眉心一跳,突然涌现出莫名的直觉。
「舍妹志不在此。」
曹行知似不死心,目光落在我撑伞的腕口。
「抑或是,如今河清海晏,谢大人可有辞官游历山河之愿?」
我脚步顿住,僵了片刻,目光随之落在我袒露的腕口。
锦绣之下,皓腕似雪。
但谢旻在此处,有一颗痣。
他有,而我无。
何时……他是何时知道的?
是当年滑州,抑或是更早的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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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叹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诸葛先生言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旻此身微末,绵力薄材,更当效仿先贤。」
曹行知没再说话,我抬眸,端详起他的脸。
他瞧着还很年轻,丰神俊朗,一身正气。
但眉宇总凝着淡淡愁意。
我拍了拍他的臂膀。
「曹行知,你也快老了,别再磋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