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的北风卷着煤灰在四合院打转，许大茂蹲在公用水池旁刷洗油印机滚筒。这台从废品站淘来的老机器还沾着五七年的反右标语，滚筒缝隙里嵌着褪色的"打倒右倾翻案风"铅字，被冰碴子冻成黑红相间的冰凌。秦淮茹从月亮门探出头时，围裙兜着的蜡纸片被风掀飞，她慌忙用冻红的手去抓，腕上的银镯子撞在搪瓷盆沿，惊得水池里结冰的白菜帮子裂开细纹。

    "大茂哥，这是街道仓库翻出来的誊写纸。"她递过泛黄的纸卷，边缘还沾着老鼠啃噬的齿痕，"王主任说印完要还回去。"许大茂用傻柱的刮脸刀片在蜡纸上刻字，刀锋划过处渗出淡蓝的油墨——这是用二大妈染鞋的靛青粉兑的，掺了食堂的淀粉浆才勉强能用。

    首期《四合院通讯》头版头条是《科学腌菜防蛆指南》，棒梗用偷来的蜡笔在配图里画了条比带鱼还肥的蛆虫。贾张氏戴着老花镜凑近看时，假牙上的口香糖胶啪嗒掉在画上："小兔崽子！这蛆腿画得比螃蟹钳子还粗！"二大妈举着咸菜坛子冲进中院时，坛沿的霉斑在冬日阳光下格外刺眼，跟报纸上的示意图如出一辙。

    "许大茂！你缺了大德的！"她抄起掏灰耙要砸油印机，却把晾在铁丝上的劳保手套扫进水池。傻柱拎着食堂的泔水桶看热闹，军绿裤腿溅记菜汤："二大妈，您这咸菜缸子都能养金鱼了！"他裤腰上别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惊得三大爷手一抖，半瓶红墨水泼在"卫生先锋榜"的照片上——二大妈的圆脸顿时变成关公色。

    全院大会在垂花门下召开时，北风把蜡纸吹得哗啦作响。贾张氏念检讨时吹出七个泡泡，每个都精准糊住一个编委的脸。秦淮茹的缝纫机在屋里哒哒作响，把道歉声明缝进劳保手套夹层，针脚细密得能藏住粮票。棒梗趁机把蜡笔灰抹在三大爷的老花镜片上，算盘珠子似的圆点让人想起他克扣的鸡蛋。

    "我们老年人也需要学习科学知识。"一大爷易中海背着手总结，呢子中山装蹭上了蜡油，"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话没说完被二大妈的喷嚏打断——傻柱偷偷在她茶缸里撒了胡椒粉。王主任的圆头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窟窿："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必须深刻反省！"

    深夜，许大茂蹲在煤棚里改版。油印机的滚筒吱呀作响，惊醒了西厢房的老鼠。娄晓娥幽灵般闪进来，蓝布衫下摆沾着煤灰："副刊的《育婴常识》..."她翻开蜡纸，黎曼猜想证明藏在奶粉调配表里，积分符号像蚂蚁爬过糖渍。煤油灯爆出个灯花，把蜡纸烧出个焦洞，正好圈住1958年的钢产量数据。

    前院突然传来铁门晃动的声响。二大爷举着手电筒挨家搜查，刘光天的胶鞋在雪地上踩出凌乱脚印。秦淮茹抱着棒梗的棉裤挡在月亮门前，裤裆的冰碴子折射着冷光："二大爷，许技术员帮街道修油印机呢..."她故意提高嗓门，惊得贾家窗台上的芦花鸡扑棱棱飞起，羽毛粘在未干的油墨上。

    当最后一张道歉声明印完，许大茂发现蜡纸背面有娄晓娥的笔迹。微分方程与怀表齿轮的投影重叠在糊墙的旧报纸上，"大跃进"的标题被数学符号切割成拼图。三大爷的紫砂壶在窗台上泛着幽光，壶嘴里飘出的茉莉花香混着油墨的刺鼻味，像极了这个荒诞年代的特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