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反应过来,寒山月已经快速地拿起那把匕首,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她动作那样快,神情狠绝,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宴席上瞬间叫声不断,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吴世昌最先站起来:「寒山玉!你敢刺杀徐公公!反了不成!」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搬了家。
早已准备在此的寒铮寒四爷,脸上溅到了血。
他速度率人控制了局面,将剑架在了常鹤宁的脖子上。
寒山月看着他,缓缓道:「徐阉和吴世昌已死,现在告诉我,邕州反不反?」
常鹤宁额上冒出了汗,咬牙道:「朝廷很快会派兵过来,凭岭南道这点兵力,不过是自寻死路。」
「若东胡人乘虚而入呢?」
「寒山玉,你竟敢勾结胡人!」
「我只问你反不反,你答一声誓死不从,我赞你一声好骨气,然后让你痛快上路,岂不快哉?」
寒山月的手上,那把染血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腹部。
她冷笑道:「一,二……」
「反,我反!」
13
岭南道乱了。
不出常鹤宁所料,朝廷很快派兵过来。
寒山月此时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这盘棋,我不知她究竟下了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
有常家助阵,两州兵力很快统一,几乎没什么异议。
而徐阉的死,不知中了多少人的心思,皇帝不仁,岭南道在反了的第一步,就赢了人心。
紧接着东胡人攻略北方城池,各地也开始冒出揭竿队伍。
寒山月对此乐观其成,院中的桂树飘香,我与她坐在廊下,她穿着狐肷氅衣,疲惫地将头靠在我肩上。
「若不进京一趟,引不出那阉人来此。
「他不来,如何杀他。
「阿宝,我这一生下令杀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因我而死,虽有不得已的苦衷,终究是罪孽深重,如今徐阉死在我手中,你说他日到了黄泉之下,如成王世子这般的人,会不会原谅我?」
「不会,因为我不希望你见到他。」
「傻瓜,人都会死的,我若能活得长久,必不输这天下所有的儿郎,能有他们什么事……世俗欺我,可我对于所做的一切,从不后悔。」
「寒山月,你守护岭南道,以后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阿宝,你要活下去。」
「起死回生的赤珠,不过是海怪的卵,寄生在了人的皮囊里,你在骗他们,对不对?」
「不,这些都是真的。」
「寒山月,那我是什么?」
「你是阿宝,是我的小傻子。」
寒山月声音缓慢,语调温柔:「我的小傻子,活了十八年,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因为她的眼睛太漂亮,没有泪道。
「她手上的伤口,总是会好得很快,当年被戳聋的那只耳朵,也早就不知不觉地恢复如初了。
「她生来就会凫水,掉进海里不会淹死,兴许还能在水中呼吸。」
寒山月每说一句,我的脸就白了几分,直到最后,我问她:「你怎会知道?」
「阿宝,你七岁来到寒府,在我身边长大,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你,怎会发现不出这些异常。
「你不敢说,因为你害怕被人当成妖怪。」
「是阿爹不让我说,幼时他曾告诉我,不哭不苦,不苦不哭,伤口恢复得快,和生来就会凫水,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被人发现会很麻烦而已,所以我要乖,当一个普通孩童,我就是一个普通孩童。」
我惶然道:「直到我知晓,我的命是阿爹用赤珠换来的,我才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妖怪,很怕被人绑起来烧掉。
「寒山月,你会怕我吗,你不要怕我好不好,不管我是人还是妖怪,我从来没有害过别人。」
「阿宝,我知道,你若是人,便是我的阿宝,你若是妖怪,那便是我的小妖怪,别怕,我还在。」
寒山月将头抵在我的额上,顿了顿,她又道:「若我不在,你也不必害怕,寒家势必会护你周全。」
寒山月没有撑过那年年底。
她实在太累了,熟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最后她是在令仪失踪前,久睡长辞的。
彼时岭南道在寒四爷和常家兄弟二人的带领下,大败朝廷的兵马。
皇帝在京中焦头烂额,眼看各处局面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