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宋连云居然腰间佩剑进宫?这也太放肆了!
有人忍不住上前:“王爷、定南伯,上朝带武器,不太好吧?”
沈沧抬手:“无妨,陛下知晓此事。”
哦,皇帝特许的,那没事了。
众人听闻沈沧所言,虽心中仍存疑惑,但既然是皇帝特许,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宋连云跟沈沧的位置不在一块儿,沈沧先帮宋连云找了他待会要站的位置:“你就在这里。”
“我记住了。”看衣服颜色嘛,跟他穿一个颜色的站一堆。
还不到上朝的时辰,大臣们仍旧会凑在一起聊聊天,只是当着沈沧的面,不谈敏感话题,多是闲聊,特别是眼看着要过年了,不止是朝中繁忙,各个府上也很忙。
宋连云也支着耳朵听了些,不过他插不上话,宸王府里这些事情都有高福他们去办,沈沧自己管家,他是不用管的,用沈沧的话来说,他只要负责每天吃好喝好,再睡好就行。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一声高喊,朝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立刻整衣跪地,高呼:“参见陛下、参加太后娘娘。”
一个不用上朝的定南伯出现了,一个从不在朝堂上出现的太后出现了,看来今天是要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皇帝与太后在众人的朝拜中稳步走上高台,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太后龙椅后面的凤座上优雅落座。
那是太后垂帘听政的位置,林槐月鲜少坐过。
“众卿平身。”沈沐淮道。
大臣们缓缓起身,心中皆是惊疑不定,太后入座垂帘听政之位,这可是极为罕见的情形,众人不禁猜测,郑钧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情,连太后都来了。
沈沧率先出列,撩起衣摆,恭敬地跪地,高声奏道:“陛下、太后娘娘,臣有事启奏。”
沈沐淮:“奏。”
“陛下、太后娘娘,郑钧身为朝廷命官,官至礼部侍郎,长期罔顾国法,利用职权之便,大肆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令人发指,臣经过多方查证,已掌握其确凿罪证,所牵扯到的人数众多,特请陛下和太后发落。”
沈沐淮早就知道今天沈沧要提此事,因而他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吩咐:“高兴,将宸王的奏报取来。”
高兴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沈沧面前,双手接过他呈上的奏报,又小步疾走到皇帝跟前,小心翼翼地将奏报放在龙案之上。
沈沐淮展开奏报,仔细地逐行查看,难怪皇叔同他说涉及到的朝中官员众多,他继位这些年,还真是有不少人,没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若是父皇在位,他们岂敢这般行事?
还是有人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沈沐淮“啪”的一下将奏报重重摔在龙案上,怒声道:“郑钧如此行径,简直是胆大包天!眼里可还有朕?”
“陛下息怒!”
众臣纷纷跪地,宋连云没跟上,还慢了一步。
林槐月在帘后站起身来:“陛下,如今既然知晓了此事,便要果断处理,不可心慈手软,若不加以严惩,如何能树立朝廷的威严,如何能让天下百姓信服?”
又如何能够震慑那些不将他们母子二人放在眼里的乱臣贼子?
“母后说得是。”沈沐淮深吸一口气,“传朕旨意,即刻将郑钧及其他涉案之人押解至三司,三司务必在年前审结此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大启三司乃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刑部尚书齐满是实打实拥护沈沐淮这个小皇帝的,立马就从官员队列里走出:“臣,刑部尚书领旨。”
有齐满打头,大理寺和御史台也当即表态,表示一定会在年前审结此案。
吏部尚书犹豫了一下,才道:“陛下,郑钧犯案牵扯到了官员众多,若都要审理处置,恐人手不够。”
“董大人放心,本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沈沧转身面向文武百官,“本王与太后商定,由宫中女官来补充所缺职务。”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众大臣面面相觑,显然对沈沧提出的由宫中女官补充职务的提议感到意外。
还不只是意外,还有不赞同和不满。
自古以来为官做宰都是男人的事情,哪有女人插手的份?
礼部尚书也懵了,没有人跟他说过今日早朝还有这么一遭事啊!
他都来不及准备!
礼部尚书还没有说什么,倒是礼部郎中先跳了出来反对:“陛下,此举万万不可!自古以来,男女有别,朝堂政务皆由男子担当,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女子理应恪守内闱,相夫教子,怎可为官?”
他言辞激烈,情绪激动,脸上老肉横飞,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旁边同僚的脸上,同僚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脸。
礼部郎中的话倒是带动了不少人,都是认为应当固守祖宗规矩的保守派。
这些保守派大臣们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朝堂上顿时吵吵嚷嚷。
宋连云发现,原来上朝也可以吵得像菜市场,一点也不高大上。
“祖宗之法不可废,女子干政,必将大乱!”
“此例一开,成何体统,往后朝廷威严何在!”
宋连云嗤笑了一声,在吵闹声中,他不屑的笑声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这声嗤笑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时间,朝堂上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宋连云。
在朝堂之上发出这种声音,简直、简直是没有礼数!
礼部郎中怒视着宋连云道:“定南伯,朝堂之上,你怎么发出笑来?”
水龙头摊手:“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们在吵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后娘娘是不是还得回避,给你们留出地儿。”
不想女子干政,那坐在上方的太后,不也是女子?
宋连云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太后所在的方向。
沈沧隔空给了宋连云一个目光:你呀你。
这一眼,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饱含着对宋连云机智的赞赏。
宋连云耸肩:可不是他主动招惹的,是有人先招惹他。
第83章
因着宋连云的一番话,
礼部郎中在大冷的冬天,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宋连云这番话将他置于极为尴尬的境地,他要是继续反对女子为官,
那岂不是在质疑太后垂帘听政的合理性?可若是就此作罢,
难道日后真要跟一群女人共事?
犹豫片刻后,他咬咬牙,
硬着头皮说道:“定南伯,
太后娘娘出身书香门第,身份尊贵,
垂帘听政乃顺应时局,是为保我大启江山稳固,寻常女子岂能和太后娘娘相提并论?”
宋连云完全没有被礼部郎中攻击到,他只觉得礼部郎中的话语攻击很无力。
“你是想说,太后娘娘有见识、有能力,
而寻常女子便无此见识与能力,
处理不好政务?”宋连云问道。
礼部郎中反问:“难道不是?”
“那为何太后娘娘能饱读诗书,见识深远,
而有的女子则不能?”宋连云冷笑,“是谁把她们关在深宅大院里?是谁不许她们出门?”
宋连云给一干人都问沉默了。
“哪路神仙说的女子就该恪守内闱?哪路神仙说的女子不如男子?”
礼部郎中被宋连云问得哑口无言。
而宋连云还没有说完,
目光灼灼盯着他:“就你还是礼部的官员,我看你就挺不知礼数的。”
礼部郎中正欲反驳,宋连云没给机会:“祖宗规矩里哪一条规定了男人应该宠妾灭妻?祖宗规矩里哪一条规定了男人应该花妻子的嫁妆养小妾?似乎没有吧?你看,你不是没有按照祖宗规矩办事儿?”
宋连云这一连串的质问,让礼部郎中的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他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朝堂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原本站在礼部郎中这边的保守派,此刻也都低下头,不敢与宋连云对视。
男人宠妾灭妻,甚至花妻子的嫁妆都是有的事情,也确实不合规矩不合礼数,只是不举不究,加之清官难断家务事,没有人想去纠结这种事情,此时此刻被宋连云拿到了朝堂上来说,面子上挂不住的人不止礼部郎中一个。
宋连云也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平日里,大家对这些不合规矩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谈及女子为官,个个嘴里都有大道理了?”
呵,一堆狗男人。
这种狗男人宋连云见多了。
沈沧上前一步,拱手向皇帝与太后说道:“陛下、太后娘娘,臣以为,定南伯所言极是。”
郑钧一案牵扯甚广,空出来的官位不少,比起任用无能的男人,沈沧还是更希望任用有能力的女官。
更何况,越心虚不就越说明,有的人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比不过女子?
百官都静静地等待沈沐淮做决定,他们再如何吵吵,这当皇帝的才是拍板的人。
沈沐淮坐在龙椅上,神色凝重,目光从群臣身上一一扫过。
“朕想,有能耐之人不会担忧女子为官会抢了他们的风头,而无能之人,即便没有女子为官,朕照样会摘了他们的乌纱帽。”沈沐淮语气不容置疑。
朝堂上一片寂静,大臣们都听出了皇帝话语中的强硬态度。
要是再提出反对,便是藐视君威了。
沈沐淮环视众人,继续说道:“如今郑钧一案,关乎朝廷安危,百姓福祉,众位爱卿的精力应当放在正确的地方,要是做不到,朕可以将你们送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朝堂上的大臣们心中皆是一凛,沈沐淮之前下旨夷三族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皇帝的警告,不得不听。
礼部尚书呆愣了半晌,终于找回思绪,站出来表态:“臣遵旨。”
吏部尚书紧随其后:“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做好女官考评一应事宜,为陛下分忧。”
随着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表态,其他大臣们也纷纷出声,表明会遵从皇帝旨意。
“臣等遵旨,愿为陛下分忧。”
整齐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回荡在宫殿之中。
沈沧脸色稍霁:“董大人,对女官的考核任用,要严格按章程来办,男子是什么标准,女子便也是什么标准。”
既不用对女子放宽,也不能借此故意为难。
董大人赶忙躬身应道:“王爷放心,下官必定好生操办。”
“陛下,臣有话想说。”宋连云又冒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可不能就此结束。
宋连云要讲话,好些个大臣眼皮子都猛猛地跳,齐刷刷地把脸埋下去,不想成为宋连云的目标。
定南伯连礼部郎中宠妾灭妻,还用妻子的嫁妆养小妾这种事情都知道,指不定他还知道什么呢,还是别惹他的好。
沈沐淮看向宋连云,微微点头:“定南伯但说无妨。”
宋连云瞥了礼部郎中一眼:“大启官员年前不都要考核?臣觉得,礼部郎中不太合格。”
朝堂一阵骚乱。
沈沧隔着一段距离,深深望向宋连云,心绪难言。
他明白,宋连云做这些,都是为了帮他分担火力,把他从一个众矢之的的位置摘出来,减轻他的压力。
礼部郎中脸都气白了,宋连云今天是咬住他不放了是吧?
“定南伯,你说话做事未免太过分了。”礼部郎中恶狠狠道。
宋连云却丝毫不在意礼部郎中的怒视,反而上前一步,直视着他,语气凌厉:“过分?我说出事实而已,哪里过分?比不上大人您,敢做不敢当,您还是礼部的官员呢,我看也不怎么知礼数。”
礼部尚书连忙道:“定南伯,话不能这么说,他一人的行为怎可代表整个礼部?”
宋连云抱拳:“是我言辞不当,尚书大人莫怪。”
礼部郎中震惊,他的顶头上司就这样把他给扔开?
而且他的同僚,竟然也无人维护于他?
礼部郎中咬牙,决定拉着大家一起下水:“若真要论起来,朝堂之上有违人伦纲常的也不止我一个,定南伯凭什么只提我,而对他人只字不提?”
众大臣:“???”
哪有你这样的?
宋连云满脸无辜:“看来大人知道的不少,既然如此,不妨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让陛下和诸位大人都听听,反正我是只知道大人您一个了。”
沈沧适时开口:“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容不得你信口雌黄,你想清楚再说话。”
礼部郎中被沈沧这一警告,才反应过来,他又被宋连云给坑了。
他说了,就是把人给得罪死,他改口称无,就是欺君之罪。
在得罪同僚和欺君之间,他只能二选其一,两权相害取其轻,他还只能举报同僚。
若是眼神能杀人,礼部郎中早已将宋连云千刀万剐。
宋连云大大方方直迎礼部郎中要杀人的目光,他还就喜欢这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沈沐淮等得不耐烦:“怎的不说?是要朕请你?”
礼部郎中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揭发。
无非就是些宠妾灭妻的行径,古往今来多的是男人这么干过,跟郑钧犯下的事情比起来算个屁。
“陛下”礼部郎中声音有些沙哑,“和臣一样,宠妾灭妻者,有刑部员外郎。”
众人的目光立刻转向刑部员外郎,只见他脸色骤变,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强装镇定地说道:“陛下,这是在污蔑我!我与发妻一向和睦,何来宠妾灭妻?”
沈沐淮:“继续说。”
他看看还有多少没本事的男人只会拿自己的妻子显摆威风。
礼部郎中:“还有鸿胪寺主簿。”
“啪!”
鸿胪寺主簿也跪下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鸿胪寺主簿,只见他脸色煞白,双腿微微颤抖,却仍强辩道:“陛下,这……这是无稽之谈,微臣对发妻向来敬重,怎会做出此等事?”
礼部郎中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还有工部屯田司主事。”
“再有就是户部仓部员外郎。”礼部郎中咬了咬牙,最后说道,“臣知道的全部说出了,恳请陛下宽恕!”
其他几人自然是求沈沐淮明察,恨不得撞柱表清白。
宋连云很想来一把瓜子,精彩,着实是太精彩了。
沈沐淮懒得听他们喊冤:“吏部,今年的年终考核,重点给朕查他们几个!若是属实,全部贬职,以后也不用再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吏部尚书赶忙躬身领命:“陛下放心,臣必定详查。”
大启官员,五品以上有资格上朝,不许出现在朝堂上,意思不就是往五品下贬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