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想起前几次,若有似无的眸光对视,男女之间,很多事情本就是说不明白的。
“她既然说这样的话,至少是愿意帮本王的。”睿亲王勾唇一笑。
小厮不明白他这一笑的含义,但听他这么说,也稍稍安心,而后问道:“那要不要奴才去找王公公说一声。”
“不必,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绝对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他摇头道。
小厮应了一声,又问:“那王爷回去吗?”
“来都来了,不如就此处走走吧,至少要装装样子。”睿亲王说着,已经朝着湖边走去。
而转眼,两人在湖边遇见的消息,就被盯着睿亲王的人,送到了霍金池的面前。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臣不敢离得太近所以没听清楚。”
“这哪里是什么巧合,睿亲王分明就是料准了熙嫔娘娘会经过,早就等着了。”徐安在一旁忍不住道。
霍金池没说话,只挥手让武德使离开。
徐安却依旧愤愤不平,“睿亲王未免也太信不过皇上了。”
霍金池看他一眼,“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奴才是替皇上生气呢。”徐安也知道自己话多了,赶忙转移话题。
“皇上您晚膳也没吃多少,奴才备了些点心。”他说着把点心放到了书案上。
不等霍金池拒绝,他便紧接着说道:“这是熙嫔娘娘临走的时候,吩咐奴才准备的,她是怕您熬坏了身子。”
一听这户,霍金池到了嘴边“拿走”二字,又咽了回去。
看了眼碟子里的点心,淡声道:“先放着吧。”
徐安立刻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他就知道搬出熙嫔娘娘一定好使,“那奴才再去给皇上沏一壶新茶来。”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又垂眸看折子去了。
——
许是真听了云沁的话,睿亲王那边确实再没有过动作,霍金池也没再让他继续留在行宫,而是让他回了自己的府邸。
只是依旧让人暗中盯着他。
可流言却已经完全遏制不住,反而越演越烈,让一些与房家不和的朝臣,都开始上折子,让霍金池彻查当年的事情。
给出的理由,自然就是无风不浪。
而且也有人还翻出了当年卷宗,指出,赵昭仪被处以极刑前,对谋害丽妃的事并未招认。
过了没几天,这几位要求霍金池重查当年事情的大臣,就被接连弹劾。
从贪墨到欺压百姓不一而足。
流言,果然最终演变成了,朝臣对垒。
但是霍金池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表示查或者不查,反倒和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睿亲王一样,也稳坐钓鱼台,且看着朝臣闹腾。
而对睿亲王那边的答复,始终都是在查。
并且还真的查出了些东西。
竟然查到,流言的源头,有房家参与。
或许一开始流言只是睿亲王那边放出来的,房家在其中却给加了码,为的自然就是让皇上怀疑到睿亲王的头上。
目的自然是达到了,而房家也已经决意要牺牲掉太后了。
收到消息的霍金池,在书房中枯坐了两个时辰,还是徐安把云沁请来,才让他开口说话。
事情纷纷杂杂,转眼,天气都开始转凉。
已经快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霍金池都开始筹备着拟旨,结束这场闹剧了,可关于那个老嬷嬷的事情,却始终都没有消息。
她就像是真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没有了踪影。
云沁一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可到了如今,却也成了一块心病了。
“皇上果真让人好好查了吗?”她都质疑起霍金池来了。
霍金池一手搂着他,一手举着书在看,闻言垂眸看她,“朕的儿子,你怀疑朕不出力?”
“哪能,哪能。”云沁讪讪,“臣妾也是觉得太离奇了,只要想到有这么个人,臣妾心里都觉得惊悚,皇上不觉得吗?”
“你就是想太多了。”霍金池把她按回怀里,“至少能确定她对子衍并没有恶意。”
“对了,大皇子!”云沁却忽得从他身上抬起头,看着他问:“皇上可曾问过大殿下关于那个老嬷嬷的事情?”
霍金池微微挑眉,“你没问过?”
“臣妾问这个做什么?”云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霍金池这下改成了蹙眉,“你不是一直在查,朕以为你已经问过子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没再问他。”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无语。
聪明人,有的时候也容易反被聪明误。
“去请大皇子过来!”霍金池扬声道。
第323章
死了?!
大皇子来得很快。
小孩子似乎几天不见就会变个样子,比起刚来行宫的时候,大皇子似乎长高了一些,腰板也比之前要直了些,不再是拉着乳娘的手,走路都有些不稳当的模样了。
“参见父皇,参见熙嫔娘娘。”
他小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不明白今日父皇怎么会在安澜阁召见他。
霍金池挥手免礼,也没张口就问他这件事,而是问起他之前在做什么?
“太傅说,很快就要到了秋猎的季节,要想猎到好猎物,就要有一把趁手的弓,所以这几日都在带着儿臣做弓。”大皇子一本正经回答道。
云沁没想到大皇子的课外生活还挺丰富,不止出去登高踏青,还有手工课,这位太傅倒是很有意思。
对太傅的风格,霍金池好像很习以为常,闻言只是点点头,“若你做得好,今年秋猎,父皇就带你去。”
“真的,儿臣多谢父皇!”
大皇子惊喜非常,云沁却看着霍金池眉心微皱。
大皇子才这么大点,去猎场那么危险的地方真的好吗?
不得不说,古代育儿观和现代的真是天差地别,谁家会带这么小的孩子,去一些刀剑无眼的场所啊!
察觉她的视线,霍金池扭头看她,笑问:“你也想去?”
云沁还没点头或是摇头,他就接着道:“那到时候也带上你。”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云沁心里白眼翻上了天,谁稀罕一样的。
大皇子笑眯眯看着云沁,“娘娘也去真好。”
可想到自己的母妃,脸上表情又瞬间暗淡许多。
云沁把他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赶忙道:“庭春,厨房不是新制了点心,快让人那些来给大皇子尝尝。”
“娘娘又新制了什么样的点心?”大皇子好奇道。
“萨其马。”
“萨其马,这是个什么怪名字?”大皇子越发好奇。
云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信口胡诌,“我从一本游记上看到的,可能是些方言,或者别的民族语言的音译吧,总之就是这个名字。”
“娘娘看得书可真多。”大皇子感慨。
云沁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霍金池,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少拿出来吧。
霍金池倒是并未有什么疑心,他不像云沁又那么多时间看闲书,给她的许多游记,他都未曾看过,里面有一些稀奇的吃食,不足为奇。
点心很快端上来,果然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大皇子尝了一口,就说香。
霍金池吃了也说不错,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
倒是像是把正事给忘了。
云沁瞥他一眼,只好自己开口。
她又把那日容欣的遭遇给大皇子说了一遍,末了问他,“殿下可曾见过那个老嬷嬷?”
大皇子倒是还记得离宫的郑嬷嬷,曾经让他别把老嬷嬷的事情说给旁人听,可父皇和熙嫔娘娘又不是旁人。
一听这话,他便立刻道:“我见过,还与她说过话。”
“你与她说过话?”这下霍金池都重视起来,“她与你说了什么?”
父皇问话,大皇子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点心,端正回答道:“回父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那嬷嬷好像有些糊涂,竟然问儿臣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母。”
“儿臣当时就回答她,生母是德妃娘娘并未来行宫,她却一直摇头,之后郑嬷嬷回来将她给赶走了。”
这话听得两人都蹙起了眉头,那嬷嬷为何会问起大皇子的生母?
见两人神情,大皇子有些是不安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没什么,是跟你父皇说起要回宫的事情,这才记起有这么一档子事来,才和殿下说说闲话。”云沁笑道。
大皇子也跟着露出笑来,他很喜欢跟父皇和熙嫔娘娘像这样说说闲话。
又说了一会话,大皇子的课时要到了,云沁便又给他准备了萨其马让他带走了。
“子衍不过来,朕还吃不到这么新鲜的东西。”
云沁送大皇子离开,回来就见霍金池捏着一块萨其马,语气凉凉的。
“这不是才刚刚制好,说得好像臣妾成心不给皇上吃一样。”
云沁之前还真没想起来,可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她立刻转移话题,道:“皇上,看来那郑嬷嬷应该知道些什么,皇上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她虽然已经让阮嬷嬷去慈养所打听过了,可那郑嬷嬷却奸猾得很,一点消息都不曾吐出来。
这段时日听说是病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霍金池也并未要跟她计较点心的事,闻声把手里的萨其马放下,微微点头,“朕这就让人去问。”
——
转眼又过去了两天,安澜阁内外都开始打包箱笼了,霍金池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云沁听来人说有眉目了,把殿中的事情都交给了容欣和丹雪,带着庭春来了御前。
“皇上听说有消息了?”
她一进门,便问道。
霍金池正坐在软榻上批折子,听到这话,抬眸看她。
云沁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来行礼的事情,可刚要俯身,就被霍金池叫停。
“行了,过来坐着吧。”
云沁也就没行礼,而是坐到了霍金池的对面,“臣妾也是有些着急了,毕竟查了这么久的事情,总算有些眉目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霍金池合上了手中的奏折,放到了另一摞上,然后才道:“那嬷嬷今日在慈养所病死了。”
“什么?死了!?”
云沁脏话差点脱口而出,接着问:“怎么死的,得了什么病死的?”
“时疫。”霍金池道。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时疫?”云沁觉得荒唐。
霍金池眸色染上了寒意,“所以朕让人去差了,结果发现,她被褥中的棉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染过时疫病人血的棉絮。”
时疫那还是春天的事情,那这棉絮不是死人身上的?
“这般恶毒!”云沁心中发寒,对这感觉却又异常熟悉,她眸光冷冷,“那皇上可查出是谁动的手脚了?”
霍金池看她一眼,自然注意到她眸中的冷意,没有卖关子,接着道:
“她病倒几日前,慈养所新来了几位到了年纪的嬷嬷……”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云沁却也明白了,冷声道:“不年不节,宫里怎么会突然放出些嬷嬷?如今德妃掌管一切宫务,想必此事一定与她有关。”
第324章
旧事隐情
事情既然已经指向了德妃,云沁便问道:
“皇上觉得,德妃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地,去害一个嬷嬷?要知道,这嬷嬷对她可是忠心耿耿。”
“阿沁以为呢?”霍金池不答反问。
他知道以云沁的聪明,肯定已经心中有了判断。
云沁也没藏着掖着,“此事在臣妾看来,德妃想杀的可不是一个郑嬷嬷,而是那个一直查不到影踪的老嬷嬷才对。只是皇上坐镇行宫,她的手伸不进来,那就只能先除掉一个知情的郑嬷嬷了。”
“可怜郑嬷嬷一片忠心,定是出宫之后,就把那老嬷嬷的事情,千方百计地送进了宫,却没想到反倒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却在对上霍金池眼神时,微微收敛,对他道:“这只是臣妾的一点拙见,还是得听皇上的。”
霍金池喜欢她软着声音媚眼如丝的模样,对她这般锋芒不露的模样,竟然也不觉得讨厌。
不管是何模样,云沁就是云沁。
“朕与你的想法一样,德妃害怕的,还是跟这个老嬷嬷有关的事情泄露出去。”
霍金池有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沁,“那你再说说,德妃为何害怕?”
怎么突然有种被拷问的感觉。
“皇上真要臣妾说?”云沁看着霍金池,“可臣妾要是说得不对,皇上不会怪罪吧?”
丑话自然要说在前头。
霍金池知道她那点小心思,道:“既然是朕要你说的,不管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
“那好,臣妾就再谈谈自己的拙见。”
说就说,谁怕谁。
云沁心中轻哼一声,而后道:“德妃为什么害怕,其实那老嬷嬷已经告诉我们了。自然就是问大皇子的那句,‘你还记不记得生母’。”
“此话何解?”霍金池追问。
话都说到这份上,云沁不相信他听不出来。
不提德妃,却只提生母,大皇子的生母,难道不是德妃?
有关皇嗣血脉,云沁是疯了才会直接说这种话,所以她干脆想霍金池一样反问,“臣妾也不解其意,还请皇上为臣妾解惑。”
霍金池眼神透彻,已经猜到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顾及这不说而已。
他也不逼她,却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旁的事情。
“朕在做太子的时候,也跟如今的大皇子一般,时常被先皇带在身边,就算是长大成人也不例外……”
云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先皇,但也没有出声打断,只静静听他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