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不要过去！”他大喊一声，可已然来不及了。
林蔓蔓刚刚靠近礁石，就突然被礁石后射出的一支针剂扎中了大腿。
一阵锥心的疼痛过后，她的左腿像是突然被失去了支点，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海水拍打在她的膝盖上，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一丝冰凉，剩下的只有麻木和疲软。
刚才那一针药剂，应该就是麻醉剂，此刻她的左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连带着左边的肩膀也发着抖，根本使不上力一点力气。
她艰难得抬起头，看向礁石的方向。
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那张脸上满是瘢痕，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过，在血肉模糊中康复过来，却留下了难以抚平的痕迹。
但那双眼睛，她是见过的。
她想起曾悅说的那句话，直升机上除了枭言，还有夜袭组织的首领。
那么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他了。
只是因为从高处坠落之际，他的面具被损毁，露出了面具之下这恐怖狰狞的面容。
“竟然是你。”林蔓蔓忍着手臂上麻木的感觉，想要起身，可身体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悬崖之上的楚凛朔以及身后的警员全都举起了手枪，可姬世豪和林蔓蔓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已经完全超出了手枪可以射击的范围，而狙击手还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只能扯着嗓子警告，“放下武器，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姬世豪听到这话，却根本没有半点害怕。
他撑着礁石起身，走到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的林蔓蔓身边。
林蔓蔓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步伐有些飘，看样子从飞机上坠落之时，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此刻他的一只手紧紧按压着腰部，指缝之中隐约透出鲜红色的血迹。
她抬起另一只手，正想要和他对峙几番，他却突然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一刀划破了她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袭来，林蔓蔓下意识得收回了手。
姬世豪手中那冰凉的匕首也在这个时候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他不顾腰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揪着她的头发用力一扯，林蔓蔓的头被迫向后抬起，白皙的脖颈上青筋裸露。
刀口似乎又往下走了几分，尖锐的刺破她的皮肤，渗透出隐隐的鲜红。
“住手！你要是敢伤她，我绝不会放过你！”厉枭霆怒目警告，攥着绳索的手不断捏紧。
“厉枭霆，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怕死吗？”姬世豪冷嗤一声，躲到了林蔓蔓的身后。
他很聪明，知道警方很有可能会安排狙击手，于是故意藏在林蔓蔓的身后，用她的身体做掩护，让岸上姗姗来迟的狙击手完全无从下手。
这里的距离很远，普通枪支的射程不够，而海边风向不定，风力难以捉摸，对于狙击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他完美隐匿在林蔓蔓身后，更是根本无法瞄准。
“叫狙击手原地待命，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开枪。”楚凛朔吩咐身边的警员。
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拿林蔓蔓的生命开玩笑。
吩咐完警员后，他小心翼翼看向了身旁的厉枭霆，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楚凛朔却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放了蔓蔓，你如果需要人质，我来做。”厉枭霆抬高音量，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和不安，冷静得跟姬世豪谈判。
姬世豪不屑得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忍辱负重等着林蔓蔓自投罗网？厉枭霆，到了这种关头你还把我当傻子玩儿？”
听到他的话，林蔓蔓和厉枭霆隔空对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两人的眼神都闪过一丝担忧。
林蔓蔓心里更是揪心无比，下意识得看向海岸周围。
如果她猜得没错，夜袭首领特地把她引到此处，应该是为了引出厉枭言。
所以……枭言并没有死！
这明明是一个好的猜测，可林蔓蔓却不由得担心起来。
如果说枭言真的活着，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一定不会苟且偷生。
林蔓蔓正想着，姬世豪手中的匕首又往深处割了几分，她疼得皱起眉头，忍不住闷哼一声。
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岸上的厉枭霆沉着声音吼道，“住手！别再伤害她了！”
姬世豪每往深处割一下，就等于是在厉枭霆的心脏捅一刀，他恨不得能够飞身过来，替林蔓蔓承受这些疼痛。
“厉枭言已经死了，就算是你杀了我，他也不会出现的。你们一起从飞机上坠落，你侥幸活下来，不代表他有这么好的运气。”林蔓蔓忍着疼痛，试图劝他放弃。
“你闭嘴！”姬世豪咬牙吼道，“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就算他真的死了又如何，杀了一个他，再杀一个你，我也不亏。”
大长老的死对于他的打击太大，此刻的姬世豪就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根本没有半点理智可言。
林蔓蔓手臂上的伤口鲜血不断滴落，在海水中被稀释后，转瞬就看不见了。
姬世豪似乎也没了耐心，冲着海岸大喊道，“厉枭言，我不管你听不听得到，我只给你三秒的时间，你如果还不现身，你这辈子最珍爱的女人，恐怕就要永远葬身在这片海域了。”
“三！”
“二！”
悬崖之上的楚凛说急得团团转，他焦急得看向厉枭霆，“这人简直就是疯了，如果厉二少真的死了，他如何能够出现啊！”
厉枭霆没有说话，他转身跑向埋伏在一侧的狙击手，推开了他。
楚凛朔见状，连忙跟过去，“厉总，不行啊！现在海风的影响太大了，再加上对方一直躲着林小姐身后，您这样很容易误伤林小姐！咱们必须想别的办法啊！”
厉枭霆当然知道，但现下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枭言真的已经葬身大海，如果倒数结束他真的没有出现，姬世豪这个疯子一定会拉着蔓蔓一起死。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他也要试一试。
如果……
如果他真的失手了，他也绝不会独活。
“一！”
就在姬世豪念出最后一个数字之际，厉枭霆已经瞄准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只从林蔓蔓身后露出非常小的一部分，再加上为了不激怒他引起他的怀疑，无法打开瞄准器，这对开枪的人来说非常困难。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在即将准备扣动扳机的前一秒，海风却吹来了厉枭言虚弱的声音——
“有什么就冲我来吧。”
林蔓蔓闻言，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错愕又复杂得看向声音的来源。
厉枭言跌跌撞撞得从一块礁石后走了出来，他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是用衣服暂时简陋得包扎着，可即便是这样，那黑色外衣也被鲜血染的看起来湿润无比。
“枭言……”林蔓蔓的声音哽咽着。
有时候，她多希望他可以不要这么无私。
她宁可他做一个懦弱又胆小的人，当作眼前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可是，他偏偏永远都不会是这样的人。
也永远做不了这样的事。
姬世豪看见他出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满眼都带着嗜血的杀意，“你果然还活着！”
“现在我已经出来了，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放了蔓蔓。”
“放了她？”姬世豪冷笑一声，那笑容变得无比扭曲和恐怖，“你以为我千方百计让你出来，是为了让你们一换一吗？之前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父亲的！”
姬世豪过去也是一个俊朗干净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姬世尧，他兴许已经娶妻生子，与父亲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他原本想着只要拿到姬家家主令，他就可以重回姬家，报当年之仇，然后与父亲过简单平凡的日子。
但这一切，都被厉枭言给毁了！
无论他做什么，他的父亲也回不来了。
可他一定要让厉枭言付出代价！！
姬世豪掀开破烂不堪的西装外套，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上竟然还绑着炸弹。
“我姬世豪今天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就算是死，你们也得给我一起陪葬！”他笑得癫狂，随手按下了绑在身上的定时器，那红色的按钮就像是死亡倒计时一般闪烁着。
“姬世豪，你疯了吗！马上把东西扔掉！”厉枭言平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恐惧。
他不敢相信，如果炸弹真的爆炸，距离姬世豪只有半步之遥的林蔓蔓会遭遇什么。
“你恨的人是我！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他激动得想要上前，可刚迈出一步，姬世豪手上的匕首就再次刺入了林蔓蔓的皮肤。
她痛得拧眉，尽管努力忍着，这样的表情却还是让厉枭言望而却步。
“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现在就割破她的喉咙，让她去陪我父亲！”姬世豪已经彻底疯了。
无论怎么选，好像眼前的情形都是死局。
他胸前的定时炸弹已经进入了一分钟的倒计时，林蔓蔓绝望得看着厉枭言，用唇语示意他退后。
姬世豪身上的炸弹威力不小，这个距离也足以对厉枭言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第252章
他的永别
如果说，今天他们一定要死一个人，她不希望这个人是厉枭霆，也不希望这个人是厉枭言。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只要他们安全，她也不害怕面对死亡了。
她抬起头，在悬崖边上的人群中努力寻找着厉枭霆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他不在这里了。
不在了也好。
他不在，就不会看见自己在他眼前被炸成碎片的场景了。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他要如何才能走得出来。
林蔓蔓垂眸，眼底的情绪复杂不已，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
大概就是，人之将死，一切的情感仿佛都在体内不断翻涌，过去的回忆犹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只可惜，她无法赴约厉枭霆口中那场盛大无比的婚礼了。
她闭上眼睛，平静得迎接死亡。
就在这时，楚凛朔带着曾悅来到悬崖边上，冲着姬世豪大喊道，“你父亲还没有死！他没有死！你看看这个人，他是你的手下！他可以作证！”
曾悅瘸着腿走过来，原本已经面如死灰的姬世豪在听到这句话后，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曾悅！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父亲还活着吗？！”
曾悅十分配合得点头，“是的首领！雪月姐在引爆炸弹的时候，提前让我背着老爷子出来了，只是炸弹引爆之时我们还没完全走远，老爷子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首领，你回头吧！只要你回头，说不定还能见老爷子最后一面！”
他的话让姬世豪一愣，然而等他低头看向胸前的倒计时时，发现已经只剩下十秒钟了！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冲着天空大喊了一声。
一直躲在狙击枪背后的厉枭霆找准时机，在他偏离林蔓蔓身体三分之一处时，果断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猛得射穿了姬世豪的右肩，他整个人猛的向后倒去。
林蔓蔓瞅准时机，抬起没有被麻醉的那只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
姬世豪摔进冰冷的海水中，却还是不甘心得想要朝着林蔓蔓扑过来。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飞扑过来，将刚刚起身的姬世豪狠狠扑倒，随即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姬世豪身上的炸弹因为倒在水中，出现了故障，并没有爆炸的机会。
但他却是发了疯一般不肯作罢，与厉枭言在水中扭打起来。
“枭言！”林蔓蔓想要上前帮忙，但麻药的劲头还没有过去，她整个身体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无助得大喊着他的名字。
悬崖之上的厉枭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他用安全绳套牢自己，飞身跳了下去。
岸上的楚凛朔和其他警员拼命拽紧绳子，想要帮他减少这种失重感，但他还是因为跳得太急，手臂在崖壁上擦去了血淋淋的伤口。
落地的那一瞬，他也不敢耽搁，取下绳索冲到了林蔓蔓身边。
而海岸边上扭打在一起姬世豪看见厉枭霆下来，似乎放弃了要拉着林蔓蔓一起下水的打算，他掏出匕首，狠狠一刀捅进了厉枭言的身体里。
“黄泉路上有你作伴，老子也不孤单了！”
厉枭言扯着嘴角，眼里没有半点恐惧。
原本已经虚弱不堪的他在受了那一刀后，却像是被肾上腺素的作用重新激起了力量。
他撕扯下原本裹在伤口上的布条，狠狠勒住了姬世豪的脖颈。
“让你失望了，我原本就没想着要活着。你我都是作恶多端的人，早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哪怕你不想死，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死！”
厉枭言说着，双手将缠绕在姬世豪脖颈上布条交叉，用尽全力勒紧。
姬世豪满脸绯红，眼球爆起，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了。
“枭言！住手！住手！”厉枭霆大喊。
他不愿意让弟弟手里沾染上任何人的鲜血！
“枭言！他已经不能再对我们造成威胁了，你快松手！算我求你了！”林蔓蔓哭得声音都在颤抖。
厉枭言回过头，看着她心爱的女孩满脸泪痕的样子，像是告别一样对着她挤出一个幸福的笑。
“蔓蔓，我回不了头了，我只想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只要你和我哥能够幸福，一切都值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决绝，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摁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姬世豪，就这么沉入了海底！
“枭言！”厉枭霆冲到海岸边上，此刻的大海却像是突然暴怒的怪人，海浪不断翻滚着，一圈又一圈得涌上来。
厉枭霆的水性极好，他顺着海浪的方向不断潜入海底，想要寻找厉枭言，但几次潜入又几次探出头，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林蔓蔓紧张得站在岸边，无助感遍布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她眼见着厉枭霆不断潜入，又因为无法憋气痛苦得探出头，心里揪成了一团。
巨大的悲痛和担忧笼罩着她，在她撑不住陷入昏迷之前，她隐约听到海平面的上空似乎响起了直升机的引擎声。
紧接着，就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了。
……
林蔓蔓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里。
四周都是一片冰冷的白色，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就发现床边似乎趴着一个人。
厉枭霆感受到了身下的动静，从浅眠中惊醒，“蔓蔓，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林蔓蔓声音沙哑，有些艰难得开口问道。
“不久，一个晚上。”
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白光，她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那个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找到枭言了吗？”
厉枭言表情有了半晌的迟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昨晚楚凛朔几乎派出了全部警力，他也安排了厉家的手下将厉枭言坠海的整片海域全都搜寻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枭言。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在坠海之前厉枭言就已经受了重伤，现在过了这么久还没能找到他，即便找到，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林蔓蔓忍着泪，哽咽得问他，“会找到的，对吗？”
厉枭霆握着她的手，表情沉重得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林蔓蔓沉默着握紧了他的手，两人都没再说话。
……
夜袭组织首领坠海以及组织基地被查获的消息成为了整个帝都的头条。
姬月明和蓝婧恩狼狈得从园区出逃，回到了姬家。
此时的姬家变得一片混乱，那些佣人们看见新闻以后，纷纷带走了姬家别墅里值钱的东西逃之夭夭了。